第九章 心急如焚

几人吃完东西，越发觉得冷，就商议着背靠在一起取暖，于是一边闲聊，一边等人来救援，不知不觉，几个女孩子都睡着了。

        陈豪琨听得身后没了动静，转过头看着右侧的许婳，这张脸上沾满了黄泥，根本看不清五官。但是陈豪琨却能透过这斑驳的泥印，看到她的眼神，拼命拖动他时，不顾一切的焦急；幽默玩笑时，灵动狡黠的愉悦；关切别人时，不着痕迹的温柔，他看了许久，许久。

        而此时的白靳渊，带着人在田林的山里，一处处地搜索，一遍遍地呼喊，嘶哑的嗓子火辣辣的痛，却根本及不上心中疼痛的万分之一！他整个人一半魂已经没了，剩下的一半撑着一口气，不找到许婳不罢休。

        想起两小时前他接到的消息——泥石流！山体滑坡！失联！一个比一个可怕的噩耗，砸得他眼前发黑，一颗心不停地往下坠，几乎要坠入无底深渊。

        他颤抖着一遍遍拨打许婳的电话，无法接通。他强自镇定地拨通小吴的电话，大吼:“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给我马上调一支救援队来！”

        昨天还那么生动美好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呢？你在哪里？在哪里？不要怕，我一定会找到你！

        白靳渊根本等不及救援队的到来，先招募了附近几个熟悉路的山民，带着他进山去搜救。许婳，你不能出事！你千万不要出事！

        白靳渊强忍着保持镇定，听着山民七嘴八舌的意见，细细搜索。他的心早已接近疯狂的边缘。如果不是坚信许婳一定能生还，他早就撑不住了。如果许婳出事，他心中的那一束光，还能由谁来点燃？

        许婳——许婳——你在哪里？不知不觉，白靳渊早已泪流满面。此时此刻，所有附在他身上成功的光环都已经褪去，他没有了自信，没有了快乐，没有了希望。没有许婳，他也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又变成那个十三岁的少年，被父母抛下，受尽嘲笑，自卑胆小。许婳用三年时间救赎了他，支撑他走过漫长的，千疮百孔的十三年。现在他光鲜亮丽地回来，以为自己终于能配得上她的时候，许婳找不到了！

        许婳！

        小吴总算给他调来了一支专业的救援队，很快就和白靳渊汇合。白靳渊被疯狂折磨的心，也稍稍平定了一些，他们根据附近村民提供的线索，一路往山体滑坡的地方寻去。

        “许婳——许婳——”

        半梦半醒之间，觉得身上冷得要命。又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她，许婳睁开眼睛，抬起头朝远处望去。

        “怎么醒了？”身边陈医生道。

        “好像有人在叫我”许婳吸着鼻涕道。

        “会不会听错了？我一直醒着，没听到……”说到一半，陈豪琨也听到了，惊诧地说，“真的有人在喊你！”

        “许婳——”

        一束灯光照过来，紧接着无数的灯光凌乱地扫过来。

        许婳站起来，忍不住伸手挡住眼睛。突然，一个黑影猛得窜过来，把许婳身边几个人撞得东倒西歪，狠狠地把她搂进了怀里。

        许婳一惊，用力挣扎，灯光摇晃之间，却猛然看清白靳渊的脸。她诧异地忘记了挣扎，奇道:“小渊，你怎么来了？”

        乍听到这久违的称呼，白靳渊鼻子一酸，一颗心才落到了实处，僵死的大脑也重新活了过来。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冲击得他声音哽咽:“婳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刻，他仿佛真的是曾经那个十三岁的少年，紧紧地跟着她，依赖她，受她疼爱，受她指点，受她责骂，无论她如何对待自己，他都甘之如饴。

        许婳心下又是惊喜又是感动，借着微光看见他脏污的脸上，点滴泪光，心中一片柔软，抬手拍拍他的背:“我没事了，别担心。”

        搜救结束，救援队就撤退了，此时已入了夜，白靳渊好好感谢了一番帮忙的山民，并打听了许婳要去的村子，请人去报信，又请了一个山民做向导带路，其余的则结伴离去。

        这次白靳渊是无论如何不肯离开的了。许婳现在狠不下心冷脸对他，只得先同意他跟着一起去。

        “不过，我们是去支教的，你跟着来不合适。今天你也累了，先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回去。”许婳哑着嗓子对白靳渊说。

        白靳渊挨着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说什么都答好，然后担心地问:“婳姐姐，你冷不冷？”

        许婳看他一副毫不掩饰的痴汉样子，脸上有些热，又来了气，不想再搭理他，加快步子往前走。白靳渊也不说话，紧紧跟着，亦步亦趋。

        陈豪琨跟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心头一片苦涩。他听到身边两个女孩子在咬耳朵。

        “原来婳姐姐说的是他！看着确实比婳姐姐小的样子。”

        “他喜欢婳姐姐。”

        “瞎子都看得出来好吗？你等着，明天他肯定不会走。”

        “我看他以后也不会走。”

        到了村里，猫姐和其他队员并几个村民迎上来。原来，大家跟着向导，有惊无险地回了村，立刻组织了村民进行搜救，本来也快到许婳他们的栖身地了，却遇到来报信的村民说找到了，有人送回来，让他们先回，所以就在这等着了。

        大家简单交流了几句，赶紧去洗漱，虽然是夏天，但山间潮气重，衣服即使干了，糊着黄泥粘在身上，仍然难受得紧。其余人的东西都在，只有许婳几个没了衣物，外衣还能借了别人的穿，内衣却只能继续将就。

        许婳等人先洗，自己把包里的内衣裤翻出来，还是湿的，于是悄悄地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晾到树枝上，准备等一会干了再去洗漱。一转身，却被幽灵一般站在身后的白靳渊吓了一跳。

        白靳渊原本怕这边黑灯瞎火的，许婳一个人不安全，哪里知道她是来晾内衣裤的，一时也有点尴尬。

        “你怎么会来这里？”许婳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率先问。

        “我查了你的航班和目的地。“

        “这你也能查出来？”许婳惊疑地问。

        “我背过你的身份证号码。另外，我找人帮忙，动用了点关系。”白靳渊老老实实地回答。

        许婳狐疑地看着他:“什么关系，私人侦探？”

        白靳渊啼笑皆非，这个女人的脑回路怎么回事？总是这么清奇:“许婳，我跟你说过，我赚了点钱对吧？留学的时候，我得过andrewmartn奖，后来在美国成立了工作室，生意不错。最近我回国，成立了分部。另外，老头子手里的度假酒店集团，大部分股份都握在我手里。”

        许婳越听越瞠目结舌:“你这岂止是赚了点钱！你这简直就是妥妥的土豪啊！”

        白靳渊笑笑:“老头子的产业，规模不算大，走的路子比较老，没什么意思，我不怎么过问。我的重心主要放在工作室那里。”

        许婳又问:“什么是andrewmartn奖？我不了解设计行业，真没听过。”

        白靳渊又笑:“就是一个室内设计类的奖，得到就意味着被业内承认了，于是我的工作室就有生意了。”

        许婳感慨:“想不到如今你都这么有出息了啊！我赚的钱连你的零头都够不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白靳渊失笑道:“如今老师的工资也不低了啊，有十几万一年吧。再说，你教书育人，将来桃李满天下，才是最大的成就。我不就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吗？”

        许婳也笑:“我本来觉得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没想到被你秒成了渣。”晚风吹拂，浑身沁凉，说话间她打了好几个喷嚏，心下知道自己恐怕感冒了，赶紧摸摸内衣，已经半干了，将就着能穿，就收了准备回去洗漱。

        白靳渊不好再跟着，就站在原地看着她。却见她忽然停住，转过身来柔声说:“小渊，今天谢谢你来找我。从没有人这么紧张过我。”

        突如其来的心酸，冲上了白靳渊的鼻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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