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40）

北疆偏南的地方有一个地界，连接着南方中原以北，北疆地区以南，算是一个过渡的区域，两边的人往来都要从此地经过，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算是茫茫黄土之中的第一繁华所在，人们称此处叫做——风渡城。
风渡风渡，这个风自然不是风沙，当地人的人一辈子都被塞外的风沙困扰，自然时时刻刻都不希望风沙光顾这个繁华的地方，让住在这里的人能够安稳地生活，让过往的路人行经此地时能够平平安安的。
风渡城距离夏国北疆的军营还有一段距离，城的周围散落着各个大小不一的村落和小小的集市，在正南和正北两个方向个有一个绿洲，只不过绿洲都很偏僻，所以总体来说规模还没有风渡城大，举个例子来说，燕临川他们军队附近的那个集市，放在风渡城不过是一条街道的大小，随处可见，不足为奇。
此时此刻，在城内某一家客栈的天字房内，一个蓝衣长袍的人负手站在窗前，他脸上有一道长疤，面色深沉，整个人都阴沉沉的，屋子里门窗都紧闭，光线有点昏暗。
手下一人半跪在蓝衣人面前，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低着头，唇线紧抿，自他汇报完黑市那些事情之后，蓝衣人就这样沉默着到现在，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下当时就在黑市那些人之中，算是亲眼目睹了那个叫叶裴的是个什么怪物了，杀人不眨眼，他提着刀的样子就像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鬼。至今想起，他都有点害怕。
想来他们一行人到北疆来，也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自己夏国人的身份，在这里利用某些身份之便是常有的事情，比如说有的混子也是识时务的，不会和夏国人争什么，毕竟有的事情吃力不讨好，普通人就算了，万一得罪的是个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为这一点眼前的利益，要花费更大的人力物力去对付这些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人，岂不是得不尝试，所以大多数人识相，其实也是不愿意在这个上面耗费太多。
不得不说，这个叶裴真的是一个狠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杀就杀了……
蓝衣人考虑了一阵子，道：“我平常告诉你们，凡事行动之前都要调查好了然后求稳，以前皇城就一直说没什么问题，最后差点暴露了行踪；现在是北疆，你们倒好，上来就给我把最难惹的给惹了。叶裴……叶裴……这人说的倒是没错，要是你们不去招惹他，何至于丢了小命？你们其他人暴露了吗？”
“没有，他好像知道我们身份，但是没说，具体每个人是什么情况他好像也不知道。”手下低着头说道，“不过他估计和燕临川没什么关系，纯粹是惹毛了他……我们还要不要……”
蓝衣人呵斥了一声，“什么叫估计？就算没关系，这个叶裴也肯定有问题，你们要是没本事盯着，就直接说找不到，少编排那些理由来搪塞我！”
手下被骂的一缩头，顿时不吱声了。
两三句话之间，蓝衣人非常烦躁起来，甩了甩袖子，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接着说，“姓燕的不能再继续活着了，朝廷里还有人等着给他翻盘，就这段时间你们要是还没找到他人，咱们就都不用回去了，这是主上的原话，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另外，那个叶裴……要盯着他，这个人肯定有问题，我们不能收为己用也找机会把他除掉吧。你们有这么多人，不能连两个人都搞不定吧？”
“是。”手下抱拳，深深低着头，“请您放心，我们定仔细彻查，绝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蓝衣人摆了摆手，“行了，大话不用多说了，赶紧去吧。”
这时候叶青瑛还不知道自己又上了一个新的黑名单，当然了，他现在居无定所，目前整天忙着找地方住，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晚上住的和早上待的是不是同一个地方，就算那些人真的能找到他的踪影，估计也抓不住。
荒漠之中村落并不是很少，基本上没隔一段距离就能见到一些篝火烧着，都有人生活的痕迹。但是因为资源比较有限，大多数的村落都不怎么欢迎外来的人，叶青瑛自然不会去找没趣，他基本上都绕道了，或者就找那些留下的来的人没几个的破地方，流浪者居多。
他早上四处行走，有时只能经过一个地方，有时能经过一些热闹的小集市，他这次换了一番打扮，黑袍和兜帽都被抛弃了，他既没带着面罩也没带着斗笠，还是穿着他的一身白衣，长发束起在脑后显得很精神，长刀依然是背在身后，只不过那些破破烂烂的布条也被他收拾了一下，换成了干净整洁一些的。
只不过他现在却不是叶青瑛的模样，而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路人长相，阿花摇着尾巴走在他身边，悠闲自在，路过的人看了，只当是哪家的小少年出来闯荡江湖了。
易容的面皮紧附在脸上，很难受，叶青瑛许久没感受过了，花了好几天才适应。
这天正是中午，走了一会儿，阿花热的受不了，舌头拖在外面，用特别可怜的眼神一个劲地瞅着叶青瑛。
叶青瑛：……
好在他早就对寻找住处这个事情不怎么着急了，正巧路过一个茶馆，想想既然也不急着赶路，就决定进去歇一会儿再说。
他还是习惯坐墙角，茶馆生意倒不错，叶青瑛一看，才发现这儿不光是卖茶，居然也有酒。
“那就……先来点酒吧。”叶青瑛说，声音也有点不像他自己的，听起来更年轻一点。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把抹布在桌上随手划拉几下，往肩上一搭，赶紧准备去了。
叶青瑛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托着腮思考下一步往哪里去，阿花钻到他桌下，把头枕在他脚上休息。
没过一会儿，酒来了，还附赠了一碟花生米。叶青瑛又要了一碟牛肉，挑了两片，喂给阿花垫垫肚子了。
他喝酒照例还是一碗一碗的来，这一碗刚喝完，只听楼上有些响动，接着有几个人下楼来，看起来意气风发的，叶青瑛见了奇怪，正巧小二经过了，于是问道：“伙计，你们这二楼是个什么地方？”
小二顺着往楼上瞧了瞧，倒不稀奇，抱着胳膊在一边给解释道：“嗨，哪是什么地方，还是茶馆呗。”
“这么热闹？”
小二看起来有点一言难尽，“一看您呀就是外来的，咱们这儿啊前两天来了个算命的先生，听说算的准的呢，这不是一个传一个，大家伙儿没见过这神算子，都来见识见识呗……嗨，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看准我们茶馆了，不过也好，这两天客人多了不少呢。”
“神算子？”叶青瑛点了点头，心说这算命的还算到这儿来了，“当真这么神奇？”
小二笑了笑，好像因为叶青瑛这一声疑问就找到了知音，赶紧道，“对吧，一看您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信吧？我起初也是不信的，不是有句老话吗，‘人算不如天算’怎么能有人什么都知道呢，这种人肯定是不存在吧？甭管是不是什么神算子……哎？客官，您在听我说吗？”
“唔，大概吧……”叶青瑛说着，收回了视线，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刚刚，他看见茶馆外面又走进来几个人，领头的那个他恰好认识。
卫影怎么来了。
叶青瑛心里一顿，心里盘算了一番，虽然这儿也算是偏僻了，但好像按理来说，还在他们巡视的范围之类，大概也是例行公事？
他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一方面卫影不可能是为他而来，除非燕临川告诉卫影什么，但是叶青瑛心里觉得燕临川不会这样做，另一方面，卫影就算知道他也在北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找到他。
他不动声色地坐在位子上，好在他这个位置不显眼，然而就他现在这个模样来说，也不太容易联想到什么。卫影带着人坐在另一张桌子上，他视线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落在叶青瑛这边的时候顿了顿，然后研究了一会儿，最后没说什么，移开了目光。
叶青瑛稍微松了一口气。
小二自然没时间再和叶青瑛多嘴，赶紧去照顾他们几个了，卫影他们可能是公事在身，只要了些茶水，很快上来了。
这时候楼上的人散的差不多了，最后只听楼梯上又下来一个人，破旧的楼梯被踩的吱呀作响，那人脚步缓慢，听起来上了年纪，中间还间隔了几声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
小二抬头一看，“哟，您下来啦？今天怎么样？”
有个略显苍老的生回复道：“一般一般，多谢照顾啦。”
叶青瑛闻声看去，只见是一个长袍老者，他弓着腰背，拄着的不是拐杖，而是写着“算”的一个旗杆，他一身衣服破不讲究，有些脏旧，头发花白，披散在身后，长长的白胡子可能是全身最干净的一片净土。
老头儿说着感谢，规规矩矩地给小二结了茶钱。
小二眉开眼笑，“哎，您客气。”
倒是有钱都是爷。
叶青瑛暗自笑了一声，便不再看，抬手喝了第二碗酒，老头儿慢慢往门口走，这时候，却在中途被人拦住了。
“慢着，你会算命？来给我算算？”
拦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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