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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方朝彻抬头看了看电梯的顶棚,灯没有灭,电梯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是3,他又试着按一下除了1之外的其他数字,按键是亮了,电梯却并没有反应。

        “别乱按。”此时谢安道,他指了指呼叫按钮,“按这个叫人来。”

        方朝彻按了那个按钮,但过了大约十几秒后才听到有回音,方朝彻说了现在他们被困在电梯里的情况,那边说了一声让他们不要乱动,有关人员马上会施救之类的话,然后通话就被挂断了。

        “这特么什么破电梯。”方朝彻骂了一句,他无意间又瞥了一眼谢安,他发现和自己两步之距的谢安却正在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他,那表情好像是在说:还不是你发现并且得意忘形自告奋勇要坐的破电梯。

        方朝彻竟然感觉心里有点发虚,他赶忙避开了谢安的目光,从兜里掏出手机想打电话。

        “操!没信号?!”两秒钟后,他又骂道。

        “电梯里本来就没信号,你没常识吗?”谢安平静地怼了他一句。

        “我不是想着医院能不一样吗。”方朝彻有点烦躁,“这特么可倒好,我还想多派几路救兵呢。”他说着,又按了一遍那个呼叫按钮,但这一次没再有人接。

        “什么特么破医院。”方朝彻不由把头靠在了电梯壁上,有点绝望。

        谢安看着方朝彻,微微皱了皱眉,“你冷静点儿。”他说,“这么大的医院,有电梯事故他们肯定第一时间处理,现在只能等。”

        方朝彻看了一眼谢安,想开口说什么,但他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只得又闭上了眼,勉力让自己平静点儿。

        谢安也没再说话,他俩只是一左一右地靠着电梯壁站着,方朝彻闭着眼睛蹙眉悉心听着电梯外有没有什么动静,不知又过了多久,他好像隐约听到了有人的说话声,他想着也许获救在望了,他顿时感觉平静了不少。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谢安,电梯的光线好像衬得谢安的脸色更苍白了点,此时谢安正面无表情地微低着头,视线落向的是对面他的双脚。

        此时他有了几分想和谢安交谈的欲望,或者是因为这方密闭空间太过无聊,又或许因为对面的人是谢安,这个自己明明有点好奇但又有点看不爽的人。

        “你怎么想着来这儿了?”片刻后,方朝彻开了口。

        谢安沉默了片刻,他低声道:“生病总是不好受的。”他仍微垂着头,又道了一句:“我知道生病的滋味。”

        方朝彻听了这话,心里好像微颤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还吃药呢?”

        “嗯。”谢安平静一应,后面又说了一句:“我这辈子可能都离不开药。”

        方朝彻的目光惊讶地投向谢安,但谢安还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你……你得的什么病?”方朝彻刚又问了一句,此时电梯却突然一下晃动,又是类似第一次那样猛得一颤。

        他俩不由同时抓住了身旁的扶手,但没过几秒,这样的震颤又接连重复了几遍。

        就在这种剧烈的颤动停了下来、方朝彻想开口骂一句什么的时候,他却看到另一侧的谢安的身体慢慢顺着电梯壁滑了下来,直到有气无力地坐到了地上。

        “怎么了你?”方朝彻马上朝谢安近了两步,扶住他的肩问道。

        谢安的脸色已经白得异常,他用手捂住心口,虚弱地道出一句:“可能是有点缺氧。”

        方朝彻想起之前谢安说过的话,他说他时刻都需要新鲜空气。他有点焦躁地又按了一遍呼叫铃,依旧没人应答,他索性使劲拍了两下电梯门,叫嚷道:“能不能特么修好了?开门!要出人命了!”

        谢安却在此时轻微地笑了一下,他只是道:“别叫了,应该马上就好了。”

        方朝彻还是有点慌神,受电视剧荼毒多年的他甚至还想要不要给谢安做个人工呼吸什么的。

        “我怎么办你能舒服点儿?”他扶着谢安问了一句。

        “没事。”谢安有点虚弱地摆摆手,“我自己坐会儿就好。”

        方朝彻从他身边移开了,他想着离他远点儿也许会好过围着他,反倒会让他觉得有压迫感,他靠着电梯壁坐在另一侧,始终焦灼地盯着谢安。

        他们谁都没再说话。几分钟后,他们听到电梯到达的“叮”的一声,电梯门随即敞开了。

        方朝彻看了一眼门外施救和围观的各色人等,并没有回应他们问向他和谢安的“怎么样?没事吧?”之类的问题,他感觉这一刻所有的恼怒都一下子涌上了头。

        “你们这什么效率,医院电梯还故障?故障还这么长时间?人死里面谁负责?!”说着他指了指他正扶着的谢安,“他有心脏病,今天他要是有什么问题,我追究你们责任!”

        方朝彻没理会外面工作人员的纷杂的道歉,他扶着谢安,想把他背起来往外走,但试了一下之后他发现他背不动,因为谢安比他高,而且他意外地觉察到虽然谢安看着挺瘦,但很重。

        “不用,我能走。”谢安抓了一下方朝彻的胳膊,对他说了一句。

        外面有几个医院的工作人员想走过来扶他们一把,谢安摆了摆手,扶住身边的方朝彻,勉力使自己站了起来。

        他们走出电梯,医院的人又是一阵道歉,谢安苍白着脸色,没有说什么,方朝彻见他这个样子,也懒得再和他们费口舌。

        其中一个穿白大褂有点派头的医生问他们要不要去检查一下,“去看看吧,正好就在医院。”方朝彻对谢安道。

        谢安又摆了摆手,“没必要。”

        方朝彻本想再坚持一下,但谢安却执着地意欲朝外面走,他有点无奈。

        可是谢安没走出几步,却又转过头来看向方朝彻,方朝彻只得迎上去,“我不认识路,带我去外面,我想透透气。”谢安说。

        方朝彻看谢安的眼神里还是有点担忧,但他也只得答应,他抓住谢安的手臂,扶着他往外走,等走了几步他才意识到,谢安竟然没有像往常在学校里那样反感他的触碰。

        他们走到门外,方朝彻引着谢安到花坛的边沿坐了,谢安像是在轻微地调节呼吸,他朝谢安又看了看,“真没事儿?你确定不检查一下?”

        “没事。”谢安答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谢安感觉自己恢复一些了,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我该走了。”

        “你去哪儿,我送你吧。”方朝彻接了一句。

        “不用。”谢安说,“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个屁啊。”方朝彻脱口道,他对着谢安不满地蹙了蹙眉,“回头你再晕半路上。”

        谢安沉默着没回应,只是站起身想走,方朝彻见他这样有点烦躁,又有点无奈,只得两步追了上去。

        谢安见他跟上来,也没作声,仍径直往前走,他们走到不远处出租车上下客的地方,谢安走到一辆出租车旁边从后车门上了车,方朝彻见状,开了前门,坐上了副驾驶。

        “去哪儿?”司机偏过头问方朝彻。

        方朝彻往后看了一眼谢安,“去哪儿?”

        “隆城花园。”谢安说了一句。

        我操?!谢安在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方朝彻在心里不大不小的震惊了一下,谁都知道,隆城花园是这座城里最知名不过的城郊别墅区,据说是几个南方来的开发商建的,住那里面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方朝彻在震惊之后又继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原来是个富家少爷,难怪这么装逼。

        但是在他大概猜到了谢安的身家背景之后,他好像又对谢安失去了兴趣,这种富家子弟,方朝彻不愿搭边,他也知道自己搭不上边,更何况谢安是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派。

        他决定给谢安送到地方之后他就马上往回走。

        车在隆城花园小区的正门口停了下来,方朝彻正要掏钱,后面谢安却把早已拿在手里的钱递给了司机,然后开门下了车。

        方朝彻在车里没动,他摇下车窗对谢安道:“你到地方就行了,我撤了。”

        谢安看了看方朝彻,却道:“都来了,去坐坐吧。”

        方朝彻有点惊讶,谢安这话说得好像还挺恳切,再者他看谢安的脸色好像还是没什么血色,既然都到门口了,给他送到家也无妨,他略想了想,竟鬼使神差地下了车。

        他看了一眼正对着的小区那有如法式宫殿一般的装逼门面,心里还是不由啧啧了一声,他正想跟着谢安朝那里走,却看到谢安正往反方向迈步。

        方朝彻怔怔地看了看他,谢安瞥了一眼方朝彻,好像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他正在想什么,“我家不住这里。”谢安淡淡地说了一句。

        方朝彻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他有点茫然地看了看周遭,除了这座宫殿般赫然的别墅群,再有人烟的地方就是与此相隔一条马路的那片矮小的房屋区域。

        他没说话,只是跟着谢安走了。

        这里有点类似城乡交界的感觉,他们穿过马路时,方朝彻看见电线杆高处挂着一个并不显眼的牌子,上面只有“长野村”三个字。

        这儿的树木要比城区多一些,并且都很高大,他跟着谢安在错落的房屋之间穿梭,这让他想到了学校后面的那一带棚户区。

        这里许多房子还都是平房,偶尔有几栋是两层,房子看着都老了点,但不算破落,每家房舍旁都种了些小时候常见的路边花,有喇叭花,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方朝彻看着眼熟,却叫不出名字。

        “这儿住的都是什么人啊?”方朝彻不禁问了一句。

        “村里的。”谢安在前面答道,他顺着房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又道:“那边就有田,他们种地,然后把菜运到市里去卖。”

        方朝彻觉得挺神奇,这样像农村聚落似的地方,好像只存留在他幼年的记忆里,他小时候去爷爷奶奶家就是这样的感觉,只不过那时候的路还都是沙子铺成的路,不似现在他脚下踩着的这种平整光滑的柏油质地。

        走了一段,不知哪个方向忽然窜出来几声狗叫,“我操,这儿还有狗?”方朝彻摸着心口道。

        谢安斜了他一眼,“你怕狗?”

        “还……还好。”方朝彻放下方才不由挡在身前的手,又故作镇定地继续往前走。

        谢安带着他顺着这条能容一车单行的窄路走到了尽头,此时方朝彻意外地看到了一片像菜园似的田野,好像这幅图景在向远处无尽地蔓延,如果把视线再放远些,他感觉自己能看到远山。

        “进来吧,这里是。”等方朝彻盯着远处的惊异目光收回来时,谢安已经打开了面前的一扇门。

        方朝彻仰头看了一眼这栋房子,还是个二层小楼,只是看着不大,每层只有几扇窄窗,楼体在从前应该是通体的白,只不过现下很老旧了,还有些爬藤植物顺着墙根随意地往上爬着,最高的好像已经在房侧那边伸到了二楼的窗下。

        他看这外观,第一感觉是这房子居然还有点文艺气息。

        他跟着谢安进了门,大门正对着的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谢安径直上了楼,他也只得跟了上去,他瞥了一眼一楼的纵深方向,好像里面是厨房。

        等他上了楼,这里似乎比一楼的光线好很多,空间也大了不少。可能是因为没有房间隔断的关系,也可能是因为这里并没有什么繁复的家具物件,甚至简单得显得草率。

        窗下是一张书桌,书桌旁有一个三人位的小沙发,书桌另一侧靠墙的角落摆了一个把书码得整整齐齐的书架。

        方朝彻觉得这里空旷得有点奇异,他又站在中央四下转了转身,他看到在光照相对稀少的那堵墙边还立着一个什么物件,盖着布,他大略看出那应该是一架钢琴。

        谢安好像进卧室里去了,他朝谢安走进去的方向探了探头,他发现这整个楼层似乎只有一间卧室。

        此时奇怪的感觉已经包围了他,他看房子里这些积年陈旧的装修和无甚考究的陈设,他觉得这房子好像很久没人住了似的,有种荒芜的颓废感。

        正在他乱想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一看,是赵子龙。

        “哪儿呢?怎么去这么久?”那头赵子龙直接问道。

        “别提了。”方朝彻道,“刚在医院上演了一出电梯惊魂。”

        “啥意思?你困电梯里了?”

        “嗯,差点死里头。”

        “现在呢?”

        “出来了。”方朝彻说,“回头我要投诉去。”

        “谢安呢?”赵子龙问。

        “就是送他下去的时候一起困的。”

        “他没事吧?”

        方朝彻不满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事?”

        “他身体不行,你一个活蹦乱跳的跟他比?”赵子龙怼了一句。

        “他没事。”方朝彻道,“我出来压压惊,你老实待着吧,先这么着。”

        方朝彻刚挂了电话,谢安在这时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瓶水,走到方朝彻面前递给了他。

        “我这儿只有这个,常温的。”谢安对他道。

        方朝彻接过水谢了他一句,却并没有喝,他随即又有点犹疑地问谢安:“你住这儿?”

        谢安点头,“我自己住。”

        方朝彻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他不禁问,“你家里人呢?”

        “我爸过世了,我妈……在国外。”谢安说出这一句后沉默了片刻,又道:“我一直都是自己。”

        方朝彻震惊地看着谢安,这次他是真震惊了,他又问道:“你不是生病了吗?你自己怎么……怎么活?”

        谢安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嘴角,只是略显不经意地道:“我妈给我赡养费。”

        方朝彻听了谢安异常平静的回答,总觉得有很多问题没有问尽似的,但他一时之间有太多疑问,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他只是默然点点头,朝窗边走了两步,他看到窗外的风景竟然很好,原野葱郁空旷,这次他真的眺望到了远山。

        “这儿空气不错。”少顷,方朝彻说了一句。

        “嗯。”谢安只言应道。

        他们沉默了一阵,方朝彻没有焦点地望了一会儿外面的景色,有种莫名的若有所失之感。

        “你没事了吧?”半晌,方朝彻转过头,问向谢安。

        谢安摇摇头,“没事。”

        “你这病……到底是什么问题?”

        “心脏。”谢安答,“很罕见,治不好。”

        方朝彻听他把这么绝望的事情说得这么平静,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那你自己住这儿,能行吗?”片刻后,方朝彻的声音再次在这方空阔之域中响起。

        “挺好的。”谢安说得没有起伏,“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谢安说完这句话,他和方朝彻的目光在此时有了交汇,方朝彻看着他,眼里似乎也有几分锐意消融的清光,他们好像能在这片和他们的心一样空落的空间里听到同一种声音,那好像是滴水落石的声音,滴答,滴答。

        那好像是他的心,也是他的心,一样的寂寥,一样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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