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苹果表情包

十一过完，赵子龙正好也要出院了。前几天曹斌和萧国添去医院看了赵子龙，方朝彻那时候没在，他俩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曹斌走的时候还不忘跟赵子龙说一句：“到时候再一起去网吧通宵。”

        方朝彻再去医院的时候，没再绕道去坐那个偏僻的小电梯，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了阴影，于是他宁愿选择了跟着一大群人挤挤搡搡。

        进了病房，方朝彻看见赵子龙的床头赫然放着一个扎着花丝带作装饰的夸张大果篮，不禁惊叹了一声：“我操，哪来的花圈？”

        赵子龙有点吃力地笑出了声，“曹斌那傻逼送的。”

        “你还没死呢，他就这么着急。”方朝彻道。

        “我第一眼看的时候也惊到了，我还说他送人东西哪特么有这么送的。”

        方朝彻又看了一眼那大果篮里面各种香蕉苹果橘子，每一种水果的分量都堪比批发，他不禁笑了一声，“回头你拎个麻袋摆摊去卖都行了。”

        “我看行。”赵子龙说，“要不我先卖给你点儿？”

        “并不需要。”方朝彻转而斜睨着他，“你可以卖给胡梦璐她们。”

        “那哪能卖呢。”赵子龙听到他提到胡梦璐，不禁喜笑颜开，他沉浸式地美滋滋道：“那得送。”

        “也是。”方朝彻瞥着他，“把你手机里照片洗出来一并送出去。”

        “那不用。”赵子龙道，“这么意气风发的照片我得私藏。”

        方朝彻半笑着哼了一声，没再接他的话，他问：“哪天出院？”

        “明天吧。”一提起出院，赵子龙叹了口气，“你说我这时候赶的，正好是假期，没耽误上课，亏大了。”

        “但你躲过了一场考试。”方朝彻说，“你这波稳了。”

        “你要这么说我心里平衡不少。”赵子龙转而又问：“你明天来接我出院吗？”

        方朝彻听赵子龙的语气，又看他半倚在床上一副病娇的神态，让他想到女的对男的撒娇的感觉，他嫌弃地瞥了一眼赵子龙，“你是截肢了还是刚生完孩子，出院还得兴师动众？”

        “我这好歹是个手术好吗？”赵子龙从床上坐起，盯着方朝彻，随即又摆出一副顾影自怜的姿态，道：“很伤元气的。”

        “滚吧，别矫情了。”方朝彻看了一眼表，“我不跟你在这儿耗了，作业还特么没写完呢，后天学校见了。”

        说着他径直朝门外走，全然没管赵子龙在身后的□□叫骂。

        开学一大早，方朝彻骑车在校门口恰好碰见了谢安，谢安还是从上回方朝彻看到的那辆桑塔纳轿车后座下来，他俩迎头一照面。

        谢安看见方朝彻，没说话，只是轻微上浮了两分嘴角。

        “这车是你的啊？”方朝彻问了一句。

        谢安摇头，“我雇的。”

        方朝彻觉得从前谢安说话时候的那种装逼感觉又在隐隐作祟，虽然他知道了他并不是什么富家公子，但谢安不经意的做派总会让他有这种错觉。

        方朝彻没再言语，他仍跨在车上，随着谢安的节奏一点点用脚蹭着地往前走，二人一起进了校门。

        “从你那儿到学校的路途可不近。”过了一会儿，方朝彻说了一句，“上次从你家出来我好不容易才打到一辆车。”

        “嗯，是不太方便。”谢安应了一声。

        “你家原来就在那儿？”

        “不是。”谢安寥寥一语，没再继续说，方朝彻以为他可能不想再说了，也没再接着问，也没说其他的话。

        等他们进了教室，看到教室里一派水果集会的氛围，好像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个什么苹果香蕉的，大家走街串巷还挺兴奋。

        又不是圣诞，有点莫名其妙。

        谢安径直回自己座位坐了，方朝彻看见赵子龙桌上放着两个大袋子，里面还有些没分出去的水果。

        他明白了，赵子龙真来摆摊了。

        “哎，你不拿点儿？”赵子龙问方朝彻，随手拿起一个苹果朝他抛了过去。

        方朝彻一把接住，“不爱吃水果。”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谢安，把苹果放在了他的桌上，道：“你吃吧，这个对身体好。”

        谢安抬头瞥了他一眼，没等他有所回应，赵子龙偏过头又对谢安道：“谢安你想要哪个，你随便拿，我这儿还多得是。”

        “谢谢，我不吃。”谢安回了赵子龙，转而又看了看方朝彻，把苹果又递还给他：“这个太甜，我吃不了糖分这么高的东西。”

        方朝彻也许是有点惊讶，又或者这惊讶里头还有几分复杂的同情，他想不到，因为生病，谢安居然有这么多禁忌，水，糖，这些在他看来必不可少的已经让他习以为常的东西，他不曾想过还有像谢安这种人，连摄入这些必须的东西都需要谨小慎微。

        方朝彻没再说话，他只得接过苹果，转过了身。

        不一会儿，曹斌从后门进来了，他看了一会儿班上的热闹，不禁疑惑道：“今儿这是怎么了，哪来这么多水果。”

        隔着过道的方朝彻和曹斌身后的赵子龙都没作声，此时胡梦璐手里拿着一个橘子从前面走回来，回座坐下了，她笑着对赵子龙道：“住了一次院变大方了啊。”

        “别开玩笑了好吗？”赵子龙一副据理力争的表情，“我从来都不小气。”

        胡梦璐笑了笑，她指着赵子龙桌上剩下的水果，“那我能再拿一个吗？我分给我朋友。”

        “拿，尽管拿。”赵子龙说，“反正也是别人送的。”

        斜前座的方朝彻勾勾嘴角轻声一笑，他想赵子龙这傻逼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方朝彻对他的秉性已经了解到深入骨髓的程度，用三个词来概括赵子龙就是：怂、爱占小便宜和抠。

        这时候曹斌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他转过头对赵子龙瞪眼道：“我靠！我说我看着这些东西怎么这么眼熟，你就这么对待我的心意？”

        “现在全班都感受到你的心意了，你还得感谢我。”赵子龙看着曹斌，回怼了一句。

        曹斌无奈地瞪着他，没接下去话，他转而从赵子龙桌上夺过了两根香蕉，又默默转回去了。

        上历史课的时候，历史老师温柔又绵长的说话节奏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跑神，方朝彻有点无聊，他四下扫了扫，目光锁定在了书桌里头早上谢安退还给他的苹果。

        他灵机一动，拿起桌上的中性笔，对着苹果随便勾勾画画了几下。

        画完之后，他又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作品，颇感满意，于是他揪着苹果最上面的柄，朝后一转身把苹果拎到谢安桌上放下了。

        正在记笔记的谢安怔了怔，他看了一眼斜歪着身子眼神正瞄着他的方朝彻，目光又落回到了苹果上，他看到那上面画了一个人脸的表情，挑着眉，小眼睛，一脸的坏笑，嘴角上弯的弧度好像都快挑到了天上，并且还特意画出了一排夸张的大白牙。

        有点挑衅，有点白痴。

        谢安怎么看都觉得这表情像极了方朝彻，尤其是此时的方朝彻。

        他对着方朝彻略微挑了挑嘴角，把苹果放进书桌里去了，然后若无其事地又开始提笔写字。

        方朝彻见他的成品并没引起他意想的效果，有点失望，他又试图引起谢安的注意，但谢安没再看他，他只得没趣地转了回去。

        下课之后，方朝彻马上回头敲了敲谢安的桌子，有点不满道：“我费心思给你画的，你怎么也不给个反应？”

        谢安抬眼看他，并没言声，方朝彻却接着凑近他，兴致不减道：“哎，怎么样？是不挺形象？”

        谢安一个笑意，道：“像，像你。”

        “我可比它帅多了好吗。”方朝彻说，“不过你要当那是我也行，我就随便画画，你看着高兴就行。”

        谢安不由朝他看了看，只见此时方朝彻的脸孔透着一种真诚的天真，霎时间，他的心里好像有种不轻不重的触动。

        没过两天，九月的月考成绩就公布了，老韩把成绩单贴在了前面门边的位置，醒目又有杀伤力，大家都纷纷凑过去看，曹斌拉方朝彻去看，方朝彻嫌人多，曹斌自己去了。

        他轻车熟路地直接在成绩单的最后一带找着自己的名字，果然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他兴奋道：“哎我进步了哎，比高一倒数那会儿强了点儿哎。”

        这时萧国添走了过来，“这次没抄对人吧。”他手指着成绩单上最前端区域的一个名字，对曹斌说：“下次抄他的。”

        曹斌顺着萧国添手指的那片看了过去，方朝彻的名字赫然在列，他又略微移动了一下目光，这个名字前面标着的是数字3。

        “我操？！可以啊！”曹斌不禁发出又一个意外的惊呼，“我还以为这货跟我一个档次的。”

        “在网吧做卷子的能和你一个档次？”萧国添怼了一句。

        赵子龙靠在座位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水瓶里的水，一脸幸灾乐祸地旁观着班上这些人看到成绩单之后表情各异的面孔。

        快上课的时候，陶丹拿着排球从外面回来，她站在门口那张成绩单前瞟了一眼，回座之后对方朝彻道：“班长，文武双全啊，回头给我补补课。”

        方朝彻没应声，陶丹喝了两口水，好像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又道：“我刚才在走廊看见你女朋友了，好像要找你。”

        方朝彻有点惊讶，“什么女朋友？”

        “纪晓楠啊。”陶丹同样惊异地看了看他，片刻后她又犹疑地添了一句：“分手了？”

        方朝彻没回答，只问：“你认识她？”

        “初中同学啊。”陶丹看方朝彻若有所思，又道：“不过你放心啊，我们不熟。”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女朋友？”方朝彻说了半截，似乎觉得用“女朋友”这个称呼不再妥当，但他总要继续说下去，他就只得用了这个词。

        上次纪晓楠在短信里提了分手，他答应了，之后纪晓楠也没再找过他，他以为这就是默认了。

        陶丹无声地笑了笑，表情里多了点戏谑，她意味深长地瞥着方朝彻：“她不是让你跟她说想她吗。”

        方朝彻听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想到开学那天纪晓楠他俩在走廊说的话让陶丹听到了，他只得道：“我们分手了。”

        “哈？是吗。”陶丹一声不轻不重的惊讶，她只道：“但我看她刚才就在咱班门口转悠，我以为她找你。”

        方朝彻没再说话，上课铃响了，他回头正要从书包里拿东西，却无意中看到了后面胡梦璐和谢安正投向他的不约而同的目光。

        他惊讶了一下，他觉得他俩这么同时看他的样子有点奇怪，好像要把他看穿似的，莫名其妙，搞得他有点想骂人。

        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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