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Chapter63.如果你想解谜，不妨放下一切，从头

“为什么呢？”

        沉默半晌，服部哑着嗓子开了口。

        黑羽皱了下眉，转过身。

        “…你…”

        “算了。”

        服部放下酒杯，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和西装外套，向门口走去。

        “服部平次！”

        黑羽突然叫住了他。

        “你根本没打算抓我们，对吧？”

        “你----”

        “对她根本狠不下心。”

        服部将手机重新插回口袋，背对着黑羽，理了理西装上的褶皱。

        “你想多了。”

        黑羽听到他说。

        “我只是想在定罪前，问一些我感兴趣的问题罢了。”

        “……哼，”黑羽不屑一顾，“口是心非。”

        “你好像完全不担心你自己？你就不好奇，我怎么查到是你的吗？”

        “登记簿里随便查一查不就能查到么？毕竟那条线索----只有你和越水能看得懂……现在就看，你敢不敢，把我们三个之间的关系网公之于众了。”

        “只是我也不知道，我到了警局，会不会把我们这些年非法交易的这一桩桩一件件……”

        “呵……”

        他听见自己笑了一声，心脏却也由着这一声漏跳了一拍，旋即又狠狠地揪了起来。

        “果然，是她。”

        他低声笑着，像是在嘲笑着谁，又像是在可怜着谁。

        早就该料到的。

        相互制衡，利益共同体。

        那条连接着黑羽、越水和他之间的线----

        原来那是她早早就埋下的网。

        这局里，全员有罪。

        包括他自己。

        “越水她……”

        他抿了抿嘴，试图让自己冷静，可一开口，所有预设好了的心理防线，都随着颤抖着的声线崩溃，就像他疯狂想掩饰、却又控制不住的情绪。

        “她很需要钱吗？”

        “什么？”黑羽有些诧异。

        “她要挟田川佑辅的那一千万……”他半张着嘴，停顿了一下，“我查过了，田川佑辅确实分批次打给了一个海外账户拢共一千万日元。”

        “你觉得呢？”黑羽瞥了他一眼，“你认为，她不缺钱吗？”

        “以fino的身份赚的钱，还不够吗？”

        他转过身，酒吧内唯一一扇窗洒出的一缕阳光照在他脸上。

        “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做什么？她…到底想做什么？”

        “……就是你想的那样，服部平次。”

        黑羽这次用一种可笑又怜悯的眼神望向他。

        “别自欺欺人了，也别抱有任何幻想，事实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个道理，你八年前就该明白了，”黑羽冷笑着，“你要是早点从那个美梦中醒来，今天又怎会会被她骗得这么惨？”

        “……她要去哪儿？”

        “我怎么会知道？”黑羽继续摆弄起了吧台的瓶瓶罐罐，“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她。”

        “如果你想解谜，不妨放下一切，从头开始。”

        “事到如今，我估计她也并不在乎会不会被你发现了。”

        丰岛区公寓room1601

        再一次转动钥匙，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

        听着锁扣咔哒的响声，服部放在把手上的手有一丝迟缓，深呼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用力下压，往外一拉，屋内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摆设映入眼帘；广角阳台上洒满落日的余晖，给屋里添了不少暖意；扑面而来的空气里，隐隐约约还残留着她的味道，淡淡的，摸不着边际。

        他将钥匙扔在了鞋柜上，僵硬地弯下腰，换了鞋。茶几上的卷宗和文件归拢得十分整齐，堆在米色地毯上，旁边的公文包依着这一堆文件袋，上面附着薄薄的一层灰，看来已经很久没人碰过了。

        服部平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再打开这个公文包的一天，而且还是在这种境遇下。

        他拿出那个沉甸甸的旧文件袋，将它翻过来，文件袋正面用纯蓝色墨水写下的四个大字----

        【越水七槻】

        屋内的光线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暗下去，楼下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也逐渐趋于平静。他背靠着沙发，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曲着左腿，也没开灯，身旁散落着一地的旧照片和泛黄的调查报告。

        即使这一地的东西他都已经可以烂熟于心倒背如流了，可他依旧搞不懂自己此刻的心情，有困惑，有不安，有迷茫----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只是依旧漫无头绪。

        被随意扔在桌子上的手机闪了闪，他长吁了口气，撑着沙发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心情，打开手机的未读邮件。

        【博士在田川手机里又恢复了一个文件，你看一下。】

        后面还带有一个附件。

        “……福冈第三制药厂？”

        他愣了一下。

        点开文件的一瞬间，回忆里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被触发。

        “……曾在福冈县级公立的制药厂福冈第三制药厂工作满40年，由于政策调控于1997年退居二线，1998辞职来到关东地区成立水原制药有限公司……”

        ……

        “水原诚这个人，是我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时，负责调查的对象之一，虽说是调查，却不是在东京或是福冈，而是在名古屋。”

        “我是在04年的冬天----也可能是05年春天，开始跟踪调查水原诚在名古屋的动向，可惜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这是福冈第三制药厂1996年，也就是制药厂倒闭前两年上交到上级单位的职员表。且不说在金融风暴的萧条背景之下，福冈第三制药厂这种国立小药厂受到了多大的冲击，最后留下的人员又能有多少，就算是在药厂效益还不错的92至96年，在第三制药厂进进出出的研发部人员也用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这个药厂从1954年筹建，1956年建成，直至1998年宣布破产关厂，一直都是作为地方的药品代生产方，从未有过研发新药物的计划，又怎会突然冒出一支技术顶尖的团队？”

        “调查的大致方向和这次的案件一样，是资金流向问题。”

        “…早在04年到05年之间，水原制药就曾有过和今天类似的资金来源及去向不明朗的事情？”

        “抱歉，具体事项我并不清楚，当年我也才刚满15岁，很多事情……都是和我搭档的教官来处理的。”

        “教官？”

        “…也早就去见上帝了。”

        ……

        “……05年的那件案子，可能与水原制药有关，也可能无关；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是肯定与组织有关。这份的报告书，留给你。”

        “另外有一件事，也许你可以参考一下。”

        “我当年的教官曾在我当年拿回去的十几份报告中，单独拿出水原诚的报告单研究过…”

        “他说----”

        “‘如果没能抓住水原诚的灵魂，恐怕，也永远看不透其本质。’”

        “她六岁那年，家里被烧了个精光；后来和她相依为命的母亲服过量安眠药死了，她就被送去福利院。那年正巧我在福冈，为公安挑选适龄的孤儿作为‘零’的成员的候选人，她就是那么跟到东京的……”

        “水原诚这个人…你以前真的不认识？”

        “福冈县4972平方公里，50多万人口，我怎么可能每个都认识？在过了审核的年龄之后，我回福冈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即使现在叫我去想小时候的事情，我脑海里也只剩些模糊的片段，更谈不上去想起某个人了。”

        【水原智夫，男，1986年出生于福冈市，未婚，无不良记录。1998年毕业于福冈多良小学,2001年毕业于东京立花中学，2004年毕业于东京开成高中，2008年毕业于东京大学医学部临床医学专业，毕业后任职于水原制药研发部。】

        【five】

        ……

        five

        服部平次紧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篇报告。

        那天提审水原智夫前，降谷零在停车场给他的那摞资料里，夹着的那篇署名“five”的报告。

        他现在知道当时的违和感到底出现在哪里了。

        现在，他需要立刻去佐证这一切的假设。

        昏暗的屋内，只有阳台有一丝月亮的光亮，他借着月光拾起散落了一地的照片和报告单，认真且迅速地排列着顺序。

        等一下。

        他捏着照片的手一顿。

        奇怪。

        编号38的照片……

        他努力地在沙发四周来回翻找，却一无所获。

        怎么回事？

        他揉了揉凌乱的头发，左手叉着腰，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由来的怒火在横冲乱撞。

        去哪儿了？

        他反复翻着客厅每一个角落。

        不可能，上次他看过之后，明明有认认真真核查过才装进文件袋的。

        他重新坐回沙发，按照顺序不停地翻看着那摞照片，试图唤醒自己的记忆。

        究竟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他慢慢回想着进入1601之后的每一处细节，提出的假设却又一一被自己否定。

        布满灰尘的屋子，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摆设，摆放整齐的文件和卷宗……

        不对！

        他扭过头去，望向角落里的那堆卷宗。

        他记忆中并没有整理过这些文件。

        那天，任务结束…他在1601等越水回家……醒来好像一切就都归位了。

        所以说…她，其实看过这个写着她名字的文件袋？

        他眯了眯眼。

        如果是的话，照片应该也是她拿的。

        那为什么，又非要拿走那张照片呢？那上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他的心又沉了沉。

        如今这一切，照片、福冈、白马探的教官……似乎都是因为要解开这个名为【越水七槻】的谜题时所连锁反应的产物，越是破朔迷离，越是吸引人。

        只是不知道到最后会不会，真的是一道无解的谜题。

        “这次多亏了你，我姐姐才平安无事。”

        横滨港内的一个码头，海风裹挟着潮气在岸边打转儿，远处的海面看起来却还算平静，海浪声冲击着岸边人的耳膜，把来者的说话声儿也一并卷了进去。

        fino回过头，辨认出来者的身份后，对她笑了笑，回复道：

        “风大，多穿点。”

        “是父亲来让我跟你说声谢谢的，”竹内铃低头抿嘴一笑，听话地紧了紧身上的风衣，“谢谢你，没让那孩子变成孤儿。”

        “举手之劳，”他仰头望着悬在夜空中的弯月，沉迷的样子像是想透过它看到什么似的，“先生的意思，即使没明说，小生心里也明了的。”

        “你…喜欢阿姐吗？”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对上他疑惑的眼神。

        “你说什么？”

        “我知道，”她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你和小泉先生，并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关系…我相信你，也相信小泉先生。”

        “哈？”他哑然失笑，揉了揉她的头，“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我不会告诉他的，你放心！”

        竹内铃脖子一梗，左手紧攥着衣角，表情十分严肃。只是配上那张稚嫩的小脸，却又格外好笑。

        “真是个傻丫头。”

        “我知道，你传那种流言，不过是不想当着父亲的面拒绝我，”感觉到他神情冷淡，她瘪了瘪嘴，“之前是我太任性了，给你造成麻烦了，对不起。”

        “小小姐，”fino将视线又转回海面，“你瞧这海中月，多美。”

        竹内铃微张了下嘴，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却还是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海面。

        “只可惜，幻境再美终是梦。”

        海浪依旧了无生气，日复一日地拍打在岸，继而重新融入这汹涌之中。

        他独自站在岸旁，凝望着远方，双耳却正在悄悄注意着身后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待这天地间只有那涛声回荡，他抬手看了看手表，悠然掏出一直紧攥在手的蓝牙耳机，嘴角的弧度也越发明显。

        “…喂…没发现什么…嗯，他还在等……好，那我通知浅川……放心，他还不知道上次的事儿是我们做的……emily那边让人盯好就行……”

        看来，那个人终于等不及了。

        他嘴里哼起了些不成曲的小调。

        真是够愚蠢的。

        他边哼边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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