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顾航的母亲是中学语文教师，从小他就在母亲的影响下喜欢上了古诗词，着实背下了不少。虽然后来因为父母感情不合，他与二人感情都较疏远，但喜欢的东西却不会因此轻易改变。

        顾航笑对林一林道：“小林子，要不要一起啊？”

        看到顾航终于不再黑着脸，有了笑模样，林一林表示舍命陪君子。不过，“你能不叫我小林子吗？感觉太不男人了。”林一林对着顾航使劲眨巴眼睛。

        顾航看着他仿佛抽了筋似的眼睛对着自己拼命眨，将视线停在他面上一瞬，然后缓缓下移，扫到某个部位，又将视线缓缓收回，不怀好意地道：“我认为，其实你也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证明自己。”

        这回黑脸的人换成了林一林。他正要出声抗议，人群里已经有人看见了他们，在向他们打招呼，林一林只得换回他温文尔雅的君子面具。

        顾航询问了一下规则。飞花令玩法众多，最普遍的玩法，就是由在座一人出一字为令，可指定该字在句中位置，众人接续，直到接不上为止，谁累计出句最多谁得胜，最少的那个要受罚，一般就是罚酒，因为飞花令最初就是行酒令。

        飞花令，考校的就是游戏者诗词的背诵量和掌握量，玩的就是记忆力，顾丞最喜欢在这方面碾压别人。

        众人似乎正玩得兴起，只见一位红衣公子往桌子上扔了一枝桃花，道：“既是赏花会，便以桃为令，位于句中三，哪位先来？”

        众人皆道：“裴公子必不负探花郎之名，这桃花令，自该裴公子先。”

        林一林也不推辞，张口道：“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顾航接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一人接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顾航：“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又一人接道：“双飞燕子几时回，夹岸桃花蘸水开。”

        顾航：“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众人沉默了一瞬，林一林接道：“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一女子声音接道：“吟诗日日待春风。及至桃花开后，却匆匆。”却是飞雪社副社长周怡。

        顾航向她点点头，接道：“舞底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林一林接道：“哀哉桃林站，百万化为鱼。”

        顾航马上接道：“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周怡：“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

        顾航：“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林一林看了他一眼：“一番桃李花开尽，唯有青青草色齐。”

        顾航：“犹有桃花流水上，无辞竹叶醉樽前。”

        林一林：“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

        周怡：“莫学武陵人，暂游桃源里。”

        顾航：“春风先发院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

        ……

        玩到最后，众人出句越来越慢，只剩周怡和林一林二人与顾航苦苦对战。顾航玩得兴起，竟是停不下来。直到最后再无人接续，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这种表现似乎不太合乎他“富家公子”的设定，他讪讪住口，大家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林一林轻轻咳了声，道：“如何？”

        一位负责计数的侍女道：“此局顾丞顾公子胜出。”

        顾航被林一林轻轻拽了拽衣角，拉出了人群。

        “你在外面经常挨揍吧？”林一林啼笑皆非地对他说道，“怎么不知道见好就收呢？我无所谓的，真的，但你多不给人美人面子啊！别忘了在这个游戏里，我们的终极任务是抱得美人归哦！你这样，哎，抱不回美人哒！”

        顾航哼了声道：“我已经在反省了。”

        接下来，顾航开始变得很低调。直到晚上回了房间，他才想起管家孙谦转交给他的信郡王赠他的锦盒，便拿了出来，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把竹扇和一支玉杆的毛笔。

        他按了按腕屏，读取信息。

        【系统提示：获得意外奖励

        魅力值：+60点当前魅力值110点

        技能值：+60点当前技能值110点

        积分：+300分当前积分700分

        物品：玉笔（功能未开启）】

        【系统提示：

        竹扇初级功能开启：使用时魅力值立+200，无限次；

        玉笔初级功能开启，使用时魅力值立+200无限次】

        他轻轻靠在了软榻上，呼了口气，想着这狗血的剧情设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一转头看见林一林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系统给大伙分配的房间是俩人一个房间，所以林一林和顾航理所当然地住到了一个房间。

        顾航问他：“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林一林道：“我觉得，你玩飞花令的时候，特别投入，特别开心。啧，比你现在这样板着脸，劲劲的样子可爱多了。”

        顾航嗤道：“你有病吧？你这话该留着撩妹，你不是还要完成任务吗？也或者……”他扫了扫对方某个位置，“小林子你……”

        他话没说完，林一林就跳了起来，作势要过来掐他。顾航往榻里一躲，林一林就势扑在他身侧，索性翻了个身躺在他的旁边，头枕着双臂，过了一会，才轻轻地说道：“其实想想这游戏也没那么无聊。”

        “怎么？”

        林一林没有回答。片刻后，顾航推了推他：“回你自己榻上去。”

        林一林装死不动。顾航蓄势要踹，林一林弹簧似的蹦了起来，跳到地上，一边往自己的床榻走去，一边又回头道：“你猜系统为什么要设定赏花会开两天？为什么要安排大伙在信郡王妃的别院住一晚？你猜系统会不会又要搞事情？”随之又“哦”了一声，“你又不是编号c打头的，你哪知道是吧？”

        顾航叹道：“你怎么那么……”贱的。

        系统并没有搞事情。游戏里自然一夜好眠，也许只是场景转换一下而已，清晨的阳光便洒了进来。顾航坐了起来，看见对面的林一林也同时起身。

        “早安小林子！”

        “早安小主。”

        ……什么鬼？

        “我想出去走走，虽然知道都是假的布景，可是这种身临其境的古典建筑和古代生活气息，真的挺吸引我的。”也是我会继续玩这个脑残游戏的唯一理由。

        “小林子伺候小主移步!”

        “对自己身份的转变适应得很快嘛！”

        “小主开心就好。”

        片刻后，两人已经来到别院后山。一条溪流横亘山前，拦住他们的去路。沿着溪流走出一段，转了个弯，才看见一条吊桥伸向对岸。吊桥不是太宽，仅容三两人并排而行，两侧有绳索可以用手扶着过吊桥。

        走过去，便看见一株劲虬老树垂立在吊桥对岸。树下有一块山石，上面刻着三个字“雨山前”，让人不由得想起辛弃疾西江月里的句子：“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果然，往山石后走再走过一段路，便有一个亭子，匾额上面写着“星天外”。走进亭子，抬头往上看，不知屋顶是什么材料做成的，构成了点点星河图案，颇有一番趣味。

        两个人就这样优哉游哉地在后山逛了起来，林一林甚至还尝试摘了几个野果递给顾航，被顾航拒绝了。

        “你说裴珑儿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你也好不到哪去吧？那果子你见过吗，能吃吗，说不准就是个系统弄出来的布景摆设呢！说不定咬一口塑料味算是幸运的，像是聊斋里描写的，山郊野外，丰盛的餐食，实际上都是烂虫腐肉，呕——”

        林一林为了说服顾航，正打算身体力行，先尝为敬，刚把野果放进嘴里，听顾航这么一说，很配合地做了个呕的动作，“哇”一声把果子吐了出来。然后就那样幽怨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顾航绷了一会儿，终于捧腹大笑，边笑边拍着林一林的后背道：“没事没事，吐了就好，就说这东西不能吃，哈哈哈！”

        林一林看顾航笑得开心，也忍俊不禁，开怀畅笑，再不揣着温文儒雅的君子风。

        直到有郡王府别院的下人找来，两人才整整衣装，慢步往别院折返了回去。

        用过早点，又是一天的表演时间，顾航渐觉无味。又不能敞开了玩，又不能丢开这一群人回房间躺登公子榜，还有抱得美人归不知道是怎么个说法。

        林一林看出他揣着情绪，凑过来正要说什么，就见一个侍女急匆匆走过来，在蔡晴的耳边说了句什么，蔡晴立即满面惊色。

        林一林道：“出事了。”顾航没作声。两人静待蔡晴开口。

        蔡晴稳了稳情绪，站起身开口道：“诸位，请静一静。”

        众人静了下来，向这边看了过来。有嗅觉灵敏的已经发现了气氛不对，不说话，只是盯着蔡晴，看她要说什么。

        蔡晴道：“萧小公子昨日奉信郡王爷之令禁足别院，因赏花会未结束，恐有冲突，故暂居后山禅院。刚有僧人来报，小公子为人所伤，昏迷不醒，正在救治当中。一会刑部会有差人前来查案，还请各位予以配合。”

        蔡晴的话犹如一滴水溅入了滚油中，只听四周惊呼声，议论声，不满声，声声入耳。

        蔡晴又道：“各位请稍安勿躁。信郡王妃为各位备下茶点，还请移步大厅。”

        众人随着侍女的引领来到大厅，信郡王已经赶到别院，正在堂上正坐，旁边一位太医正在向信郡王汇报萧小公子的伤情，信郡王妃不在，想是已去后山探望胞弟。一名僧人立在一旁，神色惶恐不安。

        见众人前来，信郡王只是冷冷一瞥，并未开口。管家孙谦上前轻轻耳语了什么，只见信郡王将视线投向林一林和顾航，几不可见地微微点头示意，二人也微点了下头以示回应。

        下人来报，刑部都官主事魏然已至别院，请见信郡王爷，信郡王命人将魏然请进大厅。

        那位都官主事魏大人一进大厅，便向位于堂上的信郡王揖了一礼。信郡王道：“府中教管不严，以至出此祸事，连累魏大人奔波亲至，本王甚感不安。”

        魏大人道：“查案办案乃在下职责所在，郡王爷此言，让下官惶恐。”

        信郡王道：“如此便劳烦魏大人了。”

        魏大人：“不敢。还请郡王爷这就着人领下官前往萧小公子所宿禅房查看。”

        信郡王命管家孙谦亲自引着魏大人前往禅院查看现场。厅中众人俱都默不作声，想来很多人已经意识道，自己现在是作为嫌犯被看管，一会要被问询的。大厅内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林一林坐在桌几旁，身子微微后倾，左手放在桌子上，食指轻轻地有节奏地一下一下点着桌面。顾航则不做声，静坐垂目了片刻，便将左手撑在桌子上，食指中指并拢，抵着太阳穴，似是假寐。

        一会儿，魏大人带着一名僧人和两名差人走了进来，向信郡王行过礼，道：“这便是发现萧小公子被刺现场的那位僧人。”

        信郡王道：“你待将当时的情形再说一遍。”

        那僧人道：“萧小公子前日晚到达禅院后，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一日三餐都是由我寺僧人将素斋送至院内，萧小公子用过之后再由僧人将用过的食盒取走。今天早上，僧人将食盒放置院内后告知萧小公子，萧小公子应了一声，僧人便告退退出院子。”

        旁边魏大人插了一句，问道：“那会儿是什么时辰？”僧人道：“卯时正。”魏大人点点头示意那僧人继续说。

        “辰时末，那僧人去收食盒，发现食盒未动，便唤了萧小公子一声，萧小公子未答。僧人又唤了一声，见无人应答，恐有差池，遂回禀方丈。方丈便遣小僧前往查看，小僧进院便觉不对。”

        魏大人打断他道：“你觉得哪里不对？”那僧人迟疑道：“小僧觉得院内血腥味过重。”

        “然后你就打开房门，发现萧小公子受伤了是吗？”

        僧人道：“是。”

        魏大人道：“你再将当时看到的情形细说一遍。”

        僧人道：“小僧觉得院内血腥味过重，当时便觉不好，恐萧小公子有恙，唤了一声不见回答后，便直接闯进了房间去，只看见萧小公子躺在血泊之中，忙打发随行之人去禀告方丈找人来医治。小僧亲自上前查看。”

        “萧小公子没有随行的侍卫下人吗？”

        信郡王道：“郡王妃恐人多打扰禅院安静，只安排了两个小厮随侍。”

        “那两个小厮呢？”

        “出事之后不见了踪影，正在着人寻找。”

        “也就是说卯时正，萧小公子还好好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辰时末就已经出了事。萧小公子就是在这一个半时辰之内了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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