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厅内众人一片哗然。

        魏大人向四周一片面色各异的人群拱了拱手：“各位。”

        场内安静了下来，魏大人道：“还请各位都来说一下，卯时正，辰时末这一段时间内都在做什么，可有什么人作证。无礼之处还请多担待。”

        林一林眯了眯眼睛，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地与顾航对视一眼。旋即恢复温文尔雅的面孔。

        众人有的道：“我那个时候还在睡觉，一直未曾出去，直到下人唤我们用餐才出房间。郑公子与我一房，可以作证。”

        又一人道：“我与王公子晨起对弈，张公子和何公子可为作证。”

        “我与霍小姐交流女红，辰时末之前并未出房间。”

        “卯时正，我与闵姑娘一道去拜访周怡小姐，辰时末一同到饭厅用餐。”

        ……

        众人急着证明自己的清白，把自己那个时间段做了什么，和谁在一起，还有谁在场可作证，一一交代清楚，供词都能对的上，一边的差人详细记下。最后只剩下林一林和顾航没有说话。

        魏大人和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二人。林一林拱手温声道：“我与顾丞公子卯时初出房间，在别院后山观景，辰时正被下人唤回别院，除我二人未曾遇到他人。”

        魏大人沉吟道：“这个，还请二位公子再仔细回忆一下，可在后山遇到什么可疑的人。”

        顾航亦温润道：“我二人结伴而行，走的是小路，不曾遇到什么人。”

        在场众人默然不语。魏大人为难道：“这……”

        林一林道：“魏大人有话直说便可，我二人定竭力协助大人早日将案情查清楚。”

        魏大人道：“裴林公子自是皎皎如明月，那在下也不转弯抹角了。请问两位公子昨晚何时回房，何时入寝，今晨何时起身，何时前往后山，行至何处而归。之前是否见过萧小公子，有否交集，有否恩怨。”

        林一林温声回道：“我与顾公子戌正回房，亥初入寝，今晨卯初起身，卯时三刻前往后山，由“雨山前”山石处入山，行至半山腰，辰正方归。昨日在净水居与萧小公子一面之缘，并无交集，并无恩怨。”

        一边有差人将昨晚净水居发生的事说给魏大人，魏大人皱了皱眉头：“这么说来，二位公子应与萧小公子并无结怨，反而还帮过萧小公子。料想是奸人昨日失手，一计不成，遂另下毒手。不过萧小公子小小年纪，从何处招惹到这样狠毒的仇家，非要置他于死地呢？”

        顾航挑了挑眉，没想到他们二人的嫌疑，竟在这位主事大人三言两语的猜度中就被洗去了，这样也太儿戏了。

        果然人群中隐隐有人表现出不满，有人嘲道：“既然主事大人三五句话就可以推断案情，又将我等滞留在此索取证词作甚！”

        另一个声音假意劝到：“郑兄此言差矣。我等碌碌无为，托庇与家族，不曾有任何建树，岂能与钦点探花郎相提并论。”

        有一人道：“王公子这样说未免有失公允。我等同来赏花会，问鼎公子榜，怎可以身份论高低，还是不要妄自菲薄的好。”

        很显然，这样的言论一旦流传出去，即使案情查清后确实与他二人无关，也于名声不利，恐怕公子榜的筛选，就要被抹上一道黑了。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林一林作出无奈状：“魏大人可否听我一言？”

        魏大人：“裴公子请讲。”

        林一林道：“萧小公子出事时，我与顾丞公子确在后山观景，瓜田李下，难以自辩，实在不敢就此独善其身。不如魏大人查案时带我二人一起，一来容我二人自证清白，也可籍此向魏大人学习。”

        看着魏大人似乎并不想答应，顾航道：“魏大人为人坦荡，怕不是要为我二人承担骂名了，我二人何德何能，敢承魏大人如此厚意？”

        魏大人被堵得一哽，只得道：“二位公子言重了。那便委屈二位了。”

        顾航晒道：“不委屈。想必以魏大人之能，定能早早查清案情，为萧小公子讨回公道。”

        一番唇枪舌战下来，林一林和顾航二人得到了与魏大人一同查案的资格。其他众人则在信郡王的“盛情”下，被留在别院内继续“赏花”。一会儿功夫，厅内便只剩下信郡王、魏大人、管家孙谦，顾林二人，以及两名僧人和两名差人。

        林一林问询道：“不知萧小公子现在状况如何，如果能早些醒转过来，也能提供一些线索。那两个小厮是否已寻到下落？”

        信郡王道：“太医正在为宇儿救治，还好发现及时，状况还好，稍晚一些便可醒转。倒是那两个小厮，还没有找到。想来是与歹人勾结，见事败露，已经潜逃了。”

        林一林点点头，又转向那个发现现场的僧人，合什道：“请问师傅德号上下？”

        僧人忙合什回礼道：“不敢。小僧名唤静真。”

        林一林道：“静真师傅。不知那位每日为萧小公子送食盒的师傅何在。”

        静真一指那个战战兢兢立在一旁许久无人过问的僧人：“便是静觉师弟。”

        林一林又转向静觉，温声道：“在下几个问题想请静觉师傅帮忙回忆一下。”

        静觉惊惶地道：“公，公子请问便是。”

        林一林道：“静觉师傅连续两个两天给萧小公子送食盒，可曾见到萧小公子？”

        “不，不曾见到。有时是放在院内石，石桌上，有时会是那位，笑眯眯的小施主接过去。”

        “笑眯眯的小施主是萧小公子身边的小厮吧。”

        信郡王转向孙谦，孙谦忙道：“是萧小公子身边一名唤做旺兴的小厮。”

        “也就是说静觉师傅并没有见到萧小公子本人，也不能确定今早应声之人是萧小公子本人是吗？”

        静觉被林一林这一问，有些迷惑，魏大人隐约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眯起了眼睛。

        林一林又道：“你去取食盒时，食盒未动，唤萧小公子没有应答。你没有想过问问那名小厮吗？”

        静觉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我没有，我不知道，师兄说……”

        几人已经看出，这僧人似乎脑袋不太灵光。顾航半天未动，这时才道：“那你之前取食盒的时候，都是谁来招呼你的？”

        静觉带着哭腔道：“食盒用过了，就，就放在桌子上，我就拿走了。”

        静真道：“静觉师弟本性纯真，想什么事情都很简单，不会思考太多。”

        顾航道：“静觉师傅本性纯良，想事简单，就需要你这个师兄多帮他考虑周到一些了。”

        静真仿佛没有听出顾航话中的意有所指，合什应道：“理该如此。”

        顾航道：“所以静觉师傅禀告主持，说萧小公子并未用食，也不应答，恐有差池的时候，你主动要求去萧小公子院内查探，还只带了一名僧人跟从。发现萧小公子出事，那名僧人立刻回去禀报主持，而你留下来独自查看萧小公子的伤情，是不是？或者，静觉师傅就是在你的嘱咐暗示下，才会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主动禀告主持是吧？”

        静真低眉顺目地回道：“小僧不知道顾公子在说什么。禅院内事务一向由小僧协同主持打理，只有一名僧人随行也是惯常。”

        顾航呵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追问。

        林一林微微一笑，正要开口说话，信郡王妃身边的一个侍女走了进来，来到信郡王身边低声禀报了几句，信郡王起身道：“宇儿醒了，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顾航和林一林的视线很默契地同时落在了静真的身上，又同时收了回来，应声答道：“是。”

        几人跟在信郡王身后，在郡王府侍卫的护卫下向后山禅院走去。林一林笑着道：“静真师傅可要小心了，萧小公子是你救回来的，歹人怕是恨你恨得紧，小心莫要落了单，予歹人可乘之机。”

        众人回头一看，果然静真已经落在了人群后头。魏大人也意味不明地道：“裴公子说得不错，静真师傅还是快步跟上来些。”

        信郡王府侍卫了然地围了上去，将静真团团围在中间。

        静真含笑道：“多谢魏大人和裴公子关照。小僧晓得。”

        几人从另一条路，经过一座石桥，来到后山禅院。

        禅院建在后山山坳里，周围大片的竹林，甚是清幽。殿宇楼廊，甚是精致。

        众人还未到萧小公子禅房外，信郡王妃便已出来相迎。

        信郡王道：“宇儿醒了？伤势如何？精神可还好？”

        信郡王妃道：“多谢郡王爷关心，宇儿伤口无大碍，需要一阵子便能慢慢愈合，只是可能会落下疤痕。还有，他刚刚醒过来，精神有些不济。魏大人若要问话，可能还要稍待片刻。”

        信郡王道：“不妨，莫说府里各种祛疤灵药俱齐，便是男子身上留些疤痕，也算不得什么，人无事便好。”

        魏大人也道：“无事，先让萧小公子稍事休息，信郡王爷和郡王妃自去探顾萧小公子。我与两位公子在院内走走查看一番，说不定有意外发现。”

        看着郡王爷和郡王妃进了禅房。林一林问道：“不知萧小公子伤在何处？”

        魏大人道：“正是伤得蹊跷。萧小公子伤在腹部，应是匕首所刺，出血甚多，却避开要害，并没有性命之忧。而且太医赶到的时候，发现萧小公子似是刚刚受伤不久。如果歹人已经掌握静觉送食盒和取食盒的时间，在一个半时辰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应该不至于动手这么仓促。”

        顾航道：“也许歹人的目的不是刺杀萧小公子，又或者，之前禅房里应声的不是萧小公子。”

        魏大人目光炯炯地盯着顾航，似有所思。

        林一林终于趁众人不注意抬起左手，拇指和食指分开，托住并摸了摸下巴。这动作着实不雅，实在不是一个儒雅端庄的君子应有的形象，但习惯使然，而且林一林觉得这样的动作有利于思考。

        林一林发现，顾航并不很热衷于这个游戏本身，但他喜欢动脑思考，喜欢为了完成任务而去努力达成。明明只是游戏为了增加难度而设定的关卡，顾航却很认真地在思索，在寻求解决，就好像，他面前摆着的是一道数学题，他在努力寻找思路并一心完美地解答。这样的特质，啧啧，完全是学霸的特质，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就好像，林一林自己的样子。

        之前在玩王者荣耀的时候，这样的顾航，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并成为他为数不多的主动添加的微信好友之一。

        嗯，他还喜欢古诗词，那么枯燥无味的东西，也会有人喜欢吗？《红楼梦》林一林也读过几遍，里面的一些经典片段也能知道个大概，但他绝对做不到对里面的诗词也能信手拈来，只有葬花吟中的句子他见了能知道出处。

        是的，第一关卡通过后，他退出游戏就去搜了“莫摇青翠影，好梦昼初长”的出处，居然出自是《红楼梦》中贾宝玉的诗，林一林真心觉得佩服。

        顾航仍在和魏大人交流着什么，魏大人的样子看上去很是信服，俩人聊得似乎很投机。林一林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很想提醒顾航一句：“喂，兄弟，你搞错了吧！咱们的终极目标是美女，不是男人，你对他用那么大力气撩干嘛？”

        顾航并不知道林一林在一边暗戳戳地腹诽些什么。他偶一抬头，正好看见林一林颇为幽怨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林一林有一会没发表意见了，就道：“裴兄以为如何？”

        魏大人也跟着抬头，目光殷切地望着他，似等他说出什么珠玉之言。

        林一林：“……”

        你们之前在说什么偶不鸡道好吗？老师上课也不带这么忽然点名的！

        顾航：“嗯？裴兄？”

        “咳咳……”林一林温声道，“二位可有感觉口渴？”

        “……”顾航，你这话题转移得，可真是，机智。

        三人回到石桌旁，孙谦拿起茶壶给他们的杯里续满茶水。林一林拿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方才开口：“我们刚才说到哪里？”

        魏大人道：“顾公子认为，两名小厮可能并未潜逃，而是出事了。”

        林一林道：“我也如此认为。从一开始，歹人就在试图扰乱我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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