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选择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但是现在听何姐说出来，我还是感觉很不可思议。我从床上下来，跑过去接来了何姐手里的报纸……第一页广告纸占了整整一个版块，硕大的标题写在上面。

        我周虎从今日起和南风断绝父子关系，自此以后各走各路，互不相干。特此声明。

        ·

        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老周的声明字数不是很多，态度却非常的坚决。说实话，这样高调的行为，有点不像老周。老周曾经和我说过他的理论，他的理论很奇怪，说是要在街上打老婆，回家骂儿子。分析起来的意思就是，在街上打老婆，外人都能知道你的“男子气概”，觉得你很威风。而骂儿子，就要回到家里关门骂，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现在老周骂儿子了，骂的非常高调。不仅高调，还像是骂给别人听的。

        骂给别人听的……是我敏感想多了吗？

        “韩欣啊！这是真的吗？”何姐是真的被吓到了，我看她的手一直在抖，“先生要和少爷断绝父子关系……这怎么可以呢？他们两个是父子爷们啊！有什么事儿好好说说不行吗？少爷有时候是挺不听话的，但是，但是也不至于断绝关系啊！”

        “是啊！”我摸了摸报纸上面周南风的名字，“都是父子爷们，有什么事儿好好说说不行呢？”

        何姐在老周家做了好多年的打扫阿姨了，她差不多就是看着周南风长大的。现在周南风被老周扫地出门，何姐看着很是于心不忍：“韩欣，你和先生的关系比较好，你要不要劝劝先生？”

        “我？”我把报纸合上丢在一旁，笑说，“何姐，你太看得起我了。你每天看着……你的那位先生，他什么时候尊重过我的意见？”

        “可是……”

        “你放心好了，何姐。”我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说，“这种声明没用的，完全没有法律效力。在法律上，他们两个人儿子还是儿子，爹还是爹。老周就是话说的狠，他舍不得他宝贝儿子的。”

        何姐双手合十，她闭眼恳求道：“南风可是个好孩子，他可别再胡闹了。”

        “是啊！”我叹气，“是不应该再胡闹了。”

        看何姐的情绪很不好，我试着逗她说：“你找我来求情，也实在是求错了人。你忘了吗？老周让我给他生孩子，为了让我给他生个儿子，他都使出浑身解数了……我怎么可能会帮周南风求情呢？我要是真怀了老周的孩子，周南风就是和我儿子抢遗产继承权的眼中钉。我巴不得老周和他脱离关系呢！我怎么可能会帮他求情？”

        “才不会呢！”我是开玩笑的，何姐却当真了，“何姐活了半辈子了，怎么可能连谁是什么样的人都分不清楚？何姐知道的，你和其他那些只认钱的女人不一样，你是个重感情的人……先生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最终选择了你。他知道你会是个好母亲，把孩子交给你照顾，他会放心的。”

        被何姐这么一说，我反而很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表情坚硬的笑了笑。

        等到何姐从房间出去，我又拿起那张报纸看了看。不知道是天意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老周声明的前一版是社会新闻。要说近期北城内有什么热门的社会新闻，那一定要数陈客受贿收贿的事儿了。

        和以往雷声大雨点小的调查不一样，这次调查全程都有媒体进行跟踪报道。每天调查了哪些内容，每天调查出了哪些证据，方方面面，事无巨细，就连陈客收贿吃饭的发票都找了出来，光是拍这些发票就拍了两三版。

        围观群众看的是群情激奋，陈客的罪行是罄竹难书。而接档陈客新闻的下一版，则是老周的声明……这两件事儿摆在一起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骂儿子而已，用的着骂的满城皆知吗？

        骂到满城皆知，又是为了什么？为了撇清关系吗？

        我觉得不应该吧，毕竟周南风是老周的亲儿子。他们两个相似的脸摆在那儿，他们两个的血缘关系摆在那儿。这样的关系，就算是想撇清又怎么能撇的清？

        又或者……

        我走到窗边，伸手把窗户打开。大雨将至，空气闷热的厉害。别墅里的保安开着电动车巡逻，花园里园丁在忙着打扫花圃。何姐把玄关的地毯拿出去扫灰，她看起来情绪还是不太好。

        一滴雨水掉在了我的窗台前，我低头看了看，紧接着隔了几秒钟，暴雨倾盆而下。空气中的闷热被一扫而空，雨水带来了潮湿的凉气。园丁刚修剪好的花圃被雨水吹打又乱了，暴脾气的园丁咒骂了几句，很快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雨声哗哗的响着，树叶乱动，一个人影都再看不见。

        又或者，老周想告诉断绝关系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周南风一个。

        我在窗边又站了一会儿，雨大风凉，我渐渐感到有些冷。关上窗户，我把报纸和周南风留的字条一起收好。很突然的我笑了一声，自言自语着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终于，还是变天了。”

        三天后是医生通知的排卵期，天没黑老周就回来了。几天没见，老周看起来很是憔悴。吃过饭洗过澡后，我站在卧室门口看他没急着进去：“你到底在哪儿找的二把刀啊？根本都是胡说八道的，要是他说的排卵期那么神奇，我不早就怀上了？”

        老周点了根烟，他坐在床边抽着：“这才试了几次？我都没着急，你急什么……别废话了，赶紧脱衣服过来吧！”

        “不了吧！”我没有上前，反而后退一步退出了房间，“老周，要不我们停一次试试？看看问题到底是出了哪里？不然的话……”

        老周弹烟灰的动作停住，他转头看我，眼睛微眯：“韩欣，你是怕了？”

        “怕什么？”我实话实说，“怕有用吗？”

        老周手里的烟还剩下大半截，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带来了很强的压迫感：“既然没有用，那你在躲什么？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还是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不准躲！韩欣！你看着我！”

        在我转头躲开前，老周先一步掐住了我的下巴。他用力的捏着我下巴处的骨头，强迫着我抬头和他对视。

        “别想否认。”老周低头，他带来的压迫感更强烈了，“韩欣，你眼里藏了事情，你心里藏了人……你不知道吧？你撒谎的时候脸上是没表情的，但是你的眼睛，你的眼睛骗不了人。每次你撒谎，韩欣，你的瞳孔里都有光亮。”

        “是吗？”我觉得老周在诈我，“要是你这么说的话，那我的眼睛倒是有点像信号灯了。一撒谎就……”

        老周用力一抬我的下巴，我直接咬到了我自己。我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更别提继续说话。

        “我又不是笨蛋，被你随意糊弄几句就糊弄过去。”老周一边说话一边把我推到墙上，他抬起我一条腿缠在他的腰上，手也摸了过来，“是不是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以为我对你和颜悦色，给了你几个笑脸你就忘乎所以了？”

        我没有忘乎所以，我只是有点放不开……我忘不了那天夜里和周南风发生的事情，我很难立刻就对着老周张开怀抱。

        就算我是个婊子，我也没那么没心没肺。我爸妈生我时是没给我留良心，可是不代表我连感情也丢了。

        老周笑着看我，他眼角的皱纹甚至动都没动。老周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最会的表情就是皮笑肉不笑。我摸不准他是在试探还是已经气恼了，我只能继续麻木着一张脸。

        “行啊！行。”老周掐住我伤口已经愈合的左手手腕，他几乎是拖着我往楼下走，“记疼不记打的东西，我这次就让你长点记性。”

        老周不给我站起身的机会，他一路拖着我前行。我们两个弄出的动静很大，楼下的保安不放心的上来检查。保安刚露出脑袋，就被老周骂了个狗血喷头：“草你们妈的，看什么看？老子教训自己家的狗，你们有什么好看的？滚！”

        别墅里的回音大，老周骂起人来也是铿锵有力。他这么大喊大叫的骂了一通，再没人敢出来看怎么了。

        拖着我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老周直接把我拖到了厨房。别墅的厨房面积很大，差不多有六十多平。这里是我和老周唯一不会来的地方，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带我来这儿。

        老周在厨房里乒乒乓乓找了一通，最终才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套刀具。

        从刀架上一一把刀具抽出来检查，老周选了一把不算太大的水果刀。把水果刀丢到了我的面前，他笑着看我说：“你不说你没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我看看老周，有看看地上躺着的水果刀。老周扬扬下巴，说：“你性格不是挺贞烈的吗？为了不配合你爸妈安排的卖淫，你连自杀的事儿都做出来了……韩欣，再做一次。要是想表明清白，证明你没有隐瞒我，你就照着伤口再割一刀。”

        “你在开玩笑！”我想都不想，拒绝道，“上次医生给我诊治时你在场的！老周，你知道的！医生说了，如果我这只手再伤到的话，我以后……我以后就不能画画了啊！”

        老周的话里满是恶意：“哦？为什么？你不是还有右手没伤吗？”

        “可是你知道的啊！我的右手不会画画，我的左手……”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是啊，这些事情老周根本不会在意，“韩欣你也是知道的，你知道我多恨人欺骗我……摆在你面前就是两条路，要么你告诉我，你心里藏着的男人是谁。要么你就证明你的清白，从此以后放弃画画。否则的话，我只能默认为你自己住在这里不甘寂寞，然后勾引了别墅里的其他所有男人。”

        我感觉喉咙发干，话似乎都说不出来。舔了舔唇，我小声问他：“你会怎么做？”

        “我会怎么做你难道还不清楚吗？”老周蹲下来看我，他冷笑道，“我那么喜欢你，给你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好住的。就算你和别的男人交往过，我还是不计较的把你接回来，让你给我生孩子……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说我会做什么？”

        “我不是你的妻。”我干巴巴的说，“在你眼里，我连个人都算不上。”

        “是吧！”老周并不否认，“不过既然是来找碴，总要有个合适的名目，不是吗？”

        “是。”我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睛。

        “选一个吧！”老周把水果刀踢到我面前，他笑的轻松，口气就像是选去哪儿吃饭似的，“不过就是挨一刀的事儿，对你来说很难吗？”

        看着地上刀尖锋利明晃晃的水果刀，我迟迟没有动作。

        是啊！不过就是挨一刀的事儿，这点皮外伤，对我来说什么难的……可是这刀带来的影响，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难的不亚于让我去死。

        只是划开旧伤，只是再流点血。老周别墅里养着医生，这点小伤肯定不至于让我死。但是对我手腕脆弱的神经来说，却没那么简单了。

        上次伤口裂开时，医生仔细的给我检查了一下。医生说我的伤口反复撕裂，神经受到损伤。如果再不养护好的话，那么以后很难再用左手画画……不能画画这事儿，真的是要了我的命了。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因为没有大人看护，我有事儿没事儿就自己画画聊天。后来上了学，我的性格很难和人相处，画画是我唯一和外界沟通的手段。所以到了大学，不管学费多么昂贵，不管我父母如何阻拦，我都坚持读了美术专业。

        我不喜欢听陈客那样的讲师讲课，可是我很喜欢画画。我不喜欢跟着同学一起出行，可是我却很喜欢和他们一起写生画画。画画是我宣泄不满和暴戾的出口，我不能不画画。

        但是，我也不能告诉老周我眼里藏着的男人是周南风。如果老周知道了我和周南风之间发生的事情，恐怕我活不过今天晚上。我并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胸前他烫出来的印记我到了今时今日都没忘过。

        “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冷下脸，狠下心，“你要是一定把目力所及范围内的男人都当成假想敌，那我就随便你。你是想对他们要杀要剐，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觉得我会在乎吗？老周，你认识我多久了，你觉得我是个有良心的人？再说了，我什么都没做过，我用不着无聊的配合你发疯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本来就清白，我用不着证明。”

        “意思就是你不选了？”老周又问了一遍。

        我冷笑：“我不选，我为什么要选？我选不选结果不都是一样吗？你要是一定认为我撒谎，即便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你不还是觉得我撒谎吗？所以，我不选。”

        “不错，真不错！”老周笑着给我拍掌，我根本无从分辨他的喜怒，“你说的没错，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信你的。我认定了你偷人，你就算没偷也偷了。”

        可能老周是真的没生气吧，他竟然没有因为我犟嘴而动手打我。他在厨房看了看，笑容里多了几分淫荡：“都来这里了，不如就在这里做吧！”

        “你疯了！”我指着厨房窗外不远的保安室，“这里的灯开着，对面看的都是一清二楚的！”

        老周才不管那些，我越是不想要他的亲近，他偏要做到底。不但要做，还要做的大张旗鼓人尽皆知……把厨房靠窗边流理台上的瓶瓶罐罐推到地上，老周抱起我把我放在上面：“我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干嘛这种大惊小怪的表情？你个小骚货，你都人尽可夫了，还怕人看？”

        我很慌张，不是为老周侮辱性的言语，而是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老周！我们别在这儿！对面的人都能看到，我不愿意……我们回卧室好不好？我们回卧室去做？我们要是想要孩子，还是用传统些的……”

        “就在这儿，我们哪儿也不去？”老周来了脾气，他动手把裤子脱了，“呵呵，韩欣，你越是拒绝，越说不要，我感到越兴奋……擦，别扭扭捏捏的，快点给我躺好！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我就把对面的保安全都叫来。让他们全都站在旁边，就看着咱俩办事儿。”

        我相信老周能做的出来。我吓的一下都没敢动。

        老周低头看了看我身上的睡衣，他解了半天没解开扣子，干脆全都撕开。我赤裸着上身躺在厨房的流理台上，在老周看来真是诱惑又香艳。他俯身在我脖子上舔了舔，粗糙宽大的手掌准确无误的抓在了我胸前的伤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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