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暑假、体检--原来你就是那个少年

七月十号下午，洛淇考完了最后一科电子技术基础。从考场出来那一刻，她如释重负。半个多月的昼夜苦读，加班加点，终究还是有效果的，至少她觉得都不会挂科。

        期末考试结束，一学期就结束了，应该说一学年就结束了，她已经是一个准大三学生了。

        再见，我的大二。

        你好，大三。

        大二对她来说已经成为一个过去时。她在大学的生活也已经过去整整一半了。

        原来这么快，她都来这个学校两年了。再过这样的两年，她就要离开了。到时候，她又能带走什么，留下什么呢？

        两年后，她又将何去何从呢？

        而征兵的结果还未知，她的明天也未知，明年的今天她还会在这里吗？

        未来，未知。

        这个暑假，洛淇不打算回家，原本打算参加一个夏令营的，可是也不知道初审的结果如何，万一过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要体检，如果体检也过了还会有一系列的审核。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家教的时间相对较短而且自由。

        路云其也是同一天考完，他买了第二天下午的高铁票。他原本想在学校多待几天陪陪洛淇的，但他表姐要结婚，一直催他赶紧回去，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回去了，

        走的那天，洛淇去送他。

        远远地，洛淇就看到他从梧桐路上走过来。她背着他平时背的那个黑色双肩背包，拖着一个亮黑色的行李箱。白色T恤在阳光下刺眼，蓝色牛仔裤，红色球鞋。而且，他竟然戴着一副墨镜。

        等等，这身装扮，她好像在那里见过。

        黑色墨镜，黑色行李箱，红球鞋。

        是那个男生！

        校车旁，白衬衣，高挑帅气的男生。

        洛淇忽然如梦初醒，难道路云其就是迎新那天她和潭潇雅看到的那个戴墨镜的男生？怪不得当初面试的时候见到他的第一眼，总觉得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在一起，朝夕相处，她却从来都没有发现？

        原来他们的缘分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原来那个少年已悄然来到她的身边，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的巧合。回想他们相识相爱的过程，好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洛淇一直以为这样的相遇只在偶像剧里才会有，却不曾想竟也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突然觉得那个满脸阳光朝自己走来的男生更帅了。

        简直帅出宇宙！

        当路云其来到她的身边，她还呆呆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朝着他来时的方向。

        “发什么呆呢？你老公有这么帅吗？”

        洛淇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老公比你帅！”

        “是吗？”

        “当然！”

        “拉出来我看看有多帅。”

        “你先准备好一块豆腐。”

        “干嘛？”

        “到时候无地自容的时候撞上去。”

        “……”

        两人嬉笑着朝校门口走去。

        “这墨镜怎么从来没见你戴过呀？”洛淇还是忍不住问。

        “额，戴墨镜太帅了，怕你老公被人抢走。”路云其扬了扬下巴，一脸得瑟地说。

        “切，我才不稀罕呢，谁喜欢谁拿去。”洛淇也仍给他一个骄傲的后脑勺。

        “哟。这么大方，到时候可别哭鼻子哦。”

        洛淇朝他吐了吐舌头。

        “对了，你来这里的第一天穿的什么衣服？戴墨镜了吗？”洛淇还是想确认他待地是不是那个男生。

        “额。我想想啊。好像是白衬衣黑牛仔吧，戴墨镜了。那个时候太年轻，喜欢耍帅，而且高中时一直是个黑白控。哈哈！”

        白衬衣，黑裤子，戴墨镜，黑白控。没错，就是他。

        洛淇突然转头凝望着他，就像是第一次看到他一样。路云其觉得有点莫名，摸了摸脸说道：“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还是舍不得我想多看我几眼？”

        他的玩笑显然没有得到洛淇的回应，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从来没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孩如此明媚耀眼。他的周身散发着迷人的光。

        她突然想起那一天，她似乎盯着一个地方看了好久。仔细想想，这一路走来，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个世界上的有些人，你注定是要遇上的，有些情注定是要还的。就算今天错过了，明天还是会在另一个转角相遇。

        你们的故事，早已被安排了开始和结局，只是中间的路你们得自己走。

        路云其含着笑、挥着手、带着不舍走上了公交车。

        洛淇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影，天空出奇的蓝。

        晚上的时候，邱璟和惠宁都走了，只剩下洛淇和潭潇雅，潭潇雅第二天一早也会离开学校，之后便只剩洛淇一个人了。这个暑假，注定是她一个人的暑假。

        学校暑假不封校，所以洛淇可以一直住在学校，也省了在外面租房的钱。

        她算算时间，初审的结果也应该早出来了，这几天一直忙着考试一直没上网。

        果然，当她登录征兵网，网站上显示她已通过了初审，让她等待初检的通知。

        看到结果的那一刻，洛淇的心里有多激动，就有多纠结。第一关她顺利通过了，接下来的几关才是最难的，她能通过吗？如果通过了，她是不是真的就要去当兵了？那路云其怎么办？如果不通过……

        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希望通过还是不通过，只能把决定权交给命运。

        但她心里有一杆称，一直以来她的身体状况都很好，自己又是篮球队员，基本没有什么毛病，所以，无论是体能考核还是身体检查，她都觉得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这个梦想，好像离她并不遥远。她有自信。

        她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路云其，她怕他不高兴，她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起。毕竟不在一起，距离会让问题变得复杂。她想等到体检结果出来了再一块告诉他，说不定是一个惊喜。

        在放假的第三天，洛淇接到了初检的通知。让她第二天八点到指定地点参加初检，要求穿宽松的衣服，她心想这次应该是体能考核，她不担心。

        她百度了一下那个地方，离学校很远，打车得花一个多小时。所以第二天她五点多就起床了，她的信条是宁可早到，也不迟到。

        等她从车上下来时，体检的门口已经等着很多家长，洛淇想他们肯定是陪女儿来初检的。女兵是全省统一征兵，所以体检也是全省统一，也就是说该省所有市参加征兵的都要到A市体检，洛淇突然庆幸自己住在A市。

        当洛淇来到门口，站岗的两名卫兵拦住了她，她把手中的体检表给他们看了之后才放她进去。一切都是那么正式。

        那些家长，被拦在了门外。他们刚刚也是这样看着他们的女儿进门的吧，那一双双焦急张望的眼睛，他们的心里应该比女儿本身更要着急吧。

        所有人都被隔绝在了栅栏外面。洛淇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还好，她的爸妈不在身边，这样未知的焦急和期待，她一个人来承担就够了。

        沿着路标，洛淇看到了参加体检的女生，已经来了两三百人了，他们排着队，在一个小广场上等着，眼神中有紧张有激动，更多的是期待。她们和洛淇一样，都是第一次参加体检的吧。

        洛淇走过去排在队伍的后面。她静静地不说话，这里的所有人她都不认识，眼前都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在她们的谈话中，洛淇听到她们有的是B市的，有的是C市的，有的更远；有的是大一的，有的是大二的，有的高中毕业。

        她们当中还有一个学校一起报名的。洛淇突然有点羡慕那些一起报名的，真好，好朋友竟可以一起去当兵，却也不禁为她们担忧，如果一个过了，一个没过，那没过的那一个该多么难过。就算两个都过了，她么也不可能分到一个地方，结果还是会分开。想到这里，洛淇叹了口气，庆幸她只是孤身一人，不用那么多的牵绊。同时，她也开始深深地忧虑，不知道等待她的又会是怎样的命运。

        人越来越多，小广场都快站不下了。洛淇估量了一下，差不多有五六百人。而且，她听旁边的人说她们是第一批，下午还有一批，明天后天还有。她没想到想当兵的女生竟会这么多，她也不知道她们当兵的理由，也是和她一样，是一个梦想吗？

        看着她们，或笑容满面，或眉头深锁，或喋喋不休，或沉默无语。此刻的她们应该都怀着和洛淇一样的心情吧，对于即将开始的初检，充满了期待和好奇，谁也不知道体检的内容，也不知道是否能顺利通过。她们就像已经在弦上的箭，主人已经拉好了弓，瞄准了目标，至于能不能一击而中，就看目标和风向了。

        初检开始了，十个人一组上楼体检，洛淇排在后面，所以轮到她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她猜得没有错，初检就是一般的体检，身高、体重、视力以及体能测试等，内容很简单，跟学校每年一次的体测差不多。

        其他各项都很顺利，就仰卧起坐这一项好险，用尽全力刚好及格。而也是这一项，挂了好多人。

        体测结束后，洛淇到附近的一家餐馆吃了饭，又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她刚刚参加完初检。

        没人陪她来，没人跟她分享激动和喜悦，但她不抱怨什么，人和人比不了。而且，她已经长大了，有些事就要自己独立去做，离开家人的庇佑，做自己的领导者。更何况，参加征兵也是她一个人的主意，是她的选择，她理应一个人完成所有的一切。

        她很高兴，她终于可以为自己的梦想奋斗了，她终于可以朝着自己喜欢的方向去努力，去前进了。

        只是不知道是否能“过五关斩六将”一路走下去。

        初检结果第三天就出来了，她又顺利地通过了初检，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过了初检，又过了一关，洛淇心中的光亮又多了一点。不过，接下来的这一关才是重头戏，这拼的就不是运气了，而是硬性条件，得用身体来说话，机器是唯一的评判师。在它们面前，你是透明的，没有任何秘密。洛淇不知道，征兵的体检到底会严格到什么程度，但是她相信这一定会是她这一生中经历的最全面的一次体检，一生只会有这么一次。

        第一天体检的是A市的，负责人按区给她们分了组，分别到各个科室完成相应的体检内容，包括身体检查，文化心理测试和面试。

        记得面试的时候，面试官问洛淇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要来当兵。

        这个问题，她也曾经问过自己很多次，同学好友也问过她。她为什么想要去当兵呢？放着好好的名牌大学不上，而且还有两年就要毕业了，她还为什么要去当兵呢？同行的女生听说她是A大的，也表示不理解。A大是该省最好的大学，她们想都不敢想的大学。可洛淇却要放弃，她们想不通。而且，她还有一个热恋中的男朋友，憧憬已久的大学恋爱才刚刚开始，一切都朝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着。是不是一切发展的太顺利了，所以她才要来这一番折腾呢？

        可是，洛淇清楚，当兵是她的一个梦，是她曾经已经错过了一次的梦。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不然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她当时的答复是:都说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军装梦，希望有一天能穿上帅气的绿军装，站在庄严的五星红旗下。我也有这样的一个梦，这个梦与我朝夕相处了十多年。哪怕真实的它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但我也不愿永远后悔没能见过它。

        体检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才结束，午饭也是在医院随便吃了点。这真的是一次难忘的经历，即便不能通过，也真正感受到了军检的严格。体检完，洛淇的心也轻松了一些。不管结果如何，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做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等结果出来。等结果出来了，再做所有的打算。

        她相信，无论怎样，一切都会是最好的安排。

        自从路云其放假回家后，不知道是真的忙，还是把她忘了，都没有给她打过电话，有时候洛淇给他发消息也半天才回，而且说着说着就没下文了。洛淇很生气，不由得胡思乱想，难道她对他来说真的只是在学校解闷的工具吗？一回家就把她忘了，可有可无？洛淇有好几次都打算不再找他聊天，不理他了。

        她在想，现在才分开这么长时间就这样，那万一她真的去当兵了，两年后才能见面，那怎么办呢？？

        她又生气，又失落。

        一个星期后，当洛淇再登录那个征兵网的时候，看到上面显示她过了体检。不久后又收到了武装部发来的消息，让她准备政治审核相关的材料。她真的通过了。从未有过的自信，就像冥冥之中注定了她与军旅有未解之缘。

        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通知，洛淇呆住了。那么多人挤破脑袋想要去当兵，有的甚至靠关系，走后门，而她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这个机会。一切都太不可思议，发生得太顺利反而会让人觉得不真实。可她也想不到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也没有人会用这个来跟她开玩笑。

        所以，是真的。她的梦，更近了，触手可及。她的梦，她靠一个人的力量就快实现了。这是上天的恩赐吗？当年错过的机会又再次来到她的身边，是因为是时候了对吗？她命中注定要成为一个军人的对吗？

        虽然她并不信命，可有的时候，又不得不信。

        之前的种种猜想，种种打算，突然之间有了答案，就像一只在空中漂浮不知该落往何处的叶子，终于有了归属。她不知道自己是轻松了还是更加沉重？

        当期盼已久的梦来临时，她突然又害怕失去。失去友情，失去爱情，失去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虽然有得必有失，这是上古由来的道理，但是她知道，一旦选择那条路，失去的一定要比得到的多很多。

        在人生路上跌跌撞撞走了二十多年，最终还是她一个人。走了这么多年的路，现在又要重头开始。细想，她还有多少个这样的二十年，来重头开始。

        这会是一条正确的路吗？

        一个人朝着一个方向，一个人去努力，一个人去生活。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她真的舍得吗？舍得现在拥有的一切？自由，朋友，学业，亲人，和爱情。

        她不知道等待着她的会是怎样一个审判。如果人生可以两全其美，那该多好！

        当结果未知时，人们还有幻想和自我麻醉的余地，还可以安抚自己，一切顺其自然。可当结果真的出来后，便开始忐忑，迷茫，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在梦想与爱情之间，她又该何去何从？

        为什么偏要在当她发现自己已经真的爱上他的时候作出这样的选择？

        是她自己呀！

        是她自己置自己于两难境地的，也是她自己给自己设的局，与外人无关。

        她不是就喜欢为难自己么？

        她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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