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托奇帕奇

几乎整个旧城的人都在前往桥边，高高的台子上挂着两面旗帜，王约翰笑着鼓掌，用一种慈父般的眼神等待人们聚集在周围。

        “老马？这边！”石天想喊，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拼命招手。老马就在不远处的人堆里，厌恶的盯着台上，并没注意他的存在。

        王约翰穿着类似古埃及神官的服装，金丝镶边袍子上点缀着各种奇怪的符号，戴着高高的三角形帽子，手拿常青藤权杖。护卫们穿着类似的衣服，露出胸口，一手拿着比人还高的巨型盾牌，一手拿着金色的三叉戟站在两侧。

        等石天回过神来，所有人的衣服都变成了白色的亚麻斜襟长袍，男男女女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大桥，眼中充满了期待。

        直到王约翰大喊一声：“欢呼吧，各位被神选中的人啊，今天你们就将接受众神考验，抛弃你们作为人的自尊吧，放下你们作为人的骄傲吧，那都是虚妄的无知。坦然接受神的馈赠，所有人都一样，在荣光的照耀下的所有终将归于天人！”

        长久以来围绕在大桥上的雾气渐渐散开，三个人慢慢走了出来。

        中间的老者手上拿着和王约翰一模一样的长杖，倒金字塔状仪器在胸前不停晃动，散发着金色光泽，赤裸的上半身之下是灰色亚麻长裙。

        一对双胞胎端着金银两种色彩的器皿行在两侧。双目微睁，穿着一金一银两色的薄长裙，把曼妙的身姿遮挡起来。头上分别带着金银两色的鳞状头冠，头冠之下漆黑的头发被细腻的编制成一束束小辫，用金银两色的束发包裹起来，如同雄鹰羽毛状的肩饰一直延伸到手肘。两色的披风遮挡着周身，白皙的肌肤充满着神秘的诱惑时隐时现，脚踝手腕上的铃铛伴随着前行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动，给人愉悦宁静交织在一起的奇妙感觉，宣告着神圣不可侵犯。

        石天再次望向四周，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愚痴般的纯真笑容，身体略微前倾，双膝半跪，喉咙向下翻动不停吞咽着口水，不论男女目光都不能从三人众身上移开。人群不自觉的在向前挪动，越挤越紧，围拢在他们周围。

        王约翰近乎癫狂般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不断怂恿着人们靠近，接受神的馈赠。

        石天俯身望去，这是梦中才有的第三者视角。密密麻麻的人群此刻已经交织成一种奇妙的形状，就像一个还在不停跳动运转的大脑。当人完全聚集成规定的形状时，中间的老者跪了下来，面向尖塔的方向，仪器举过头顶，开始颂读远古的文字。

        双胞胎跪在两侧，眼睛已经完全闭上。器皿发出光泽，里面黑色的液体随之泛起波纹，开始逐渐沸腾。

        突然，双胞胎张开嘴巴，石天的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静。

        “孙颜！孙颜！”他用力叫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某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只能跪在地上，无法抬头。他用尽所有力量把头转向左边，孙颜迷醉的看着前方，金色的液体代替血液从耳朵里流了出来，微张的嘴唇有规矩的跳动着。他又用力的把头拧向右边，所有人都和孙颜一样。

        这时，脑中突然出现了某种奇怪的言语声，随着权杖老者疯狂摇摆的身体变得清晰。古老的低语涌入大脑，眼前开始模糊，多余的思维变得毫无意义。

        清醒过来之后，只剩石天和孙颜两人手牵着手，正在沿着数不清的阶梯向上攀登。听觉和思维都回复了正常，那股压迫感也没有了。高耸入云的灰色尖塔顶端投射出来的灯光跟随着他们行动前进，仿佛空旷的舞台之上仅剩他们二人。尖塔的大门敞开，蓝色纹理包裹下漆黑的空洞就像人类还未探索过的无尽深渊，未知的神秘吸引人不自觉的向它走去。

        四周畸形的建筑上流淌着黑色粘稠的沥青状液体，仿佛有生命一样自主的流动。周遭的空气潮湿且油腻，紧紧包裹着他和孙颜赤裸的身体。越往上，石天便发觉身体向着某种未知的方向正在转变，手指收缩变得纤细，视野变得开阔，新城在他眼中闪耀着美丽的色泽，宁静与安详环绕四周。

        在美妙的氛围下，某种欲望迫使他不自觉的看向孙颜，却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孙颜已经失去了人类样貌，原本白皙的皮肤变成了闪耀的灰色，唯一能辨别身份的只剩下还未完全消失的躯干。

        她的脖子往前伸展，头颅随着他们前行的每一步而变得更加巨大，嘴唇向内收缩随着的闭合逐渐消失，耳朵变成了两个小洞，眼珠从眼眶中落下，剩下两个空空的黑洞也在慢慢闭合。

        原本的头颅完全变形，取而代之是融化的颅骨之下涌动出来的脑干。它沟壑分明的矗立在残存的躯干之上，显得十分沉重。

        “真咕噜好啊！咕噜咕噜”孙颜的声音，伴随着某种奇怪的液体涌动声直接传到了石天脑中，他恐惧的想要挣脱紧紧牵在一起的双手，却看见原本手的位置只剩下两股扭曲在一起的触须紧紧纠缠着。

        此刻石天再也抵抗不了这样的梦境，发出了尖叫。“啊啊！！！”

        石天挣扎着立了起来，浑身大汗，环顾着熟悉的一切有点不知所措。孙颜似乎早就醒了，一脸关切的抚摸着他的后背，把他带回床上。揉捏着他的指节，把头轻轻的放在胸口，依偎在怀中，迷人的发香让石天回归了平静，大口喘着粗气。

        “又做噩梦了吗？”

        石天撰着孙颜的手，用一种庆幸与解脱的眼神盯了她半秒钟，然后给了一个紧紧的拥吻。

        可能是用力过大，让孙颜觉得有些难受，她笑着把石天推开：“多大的人了，还会被故事吓到。”

        石天则显得非常疑惑：“故事？”

        “托奇帕奇是什么意思？”

        “什么托奇帕奇？”

        “就是你做梦一直喊的四个字”

        “你听错了吧”石天下意识的回答过后，觉得有些不对，他感觉到口渴，于是打开台灯在桌子上寻找水杯。朦胧的灯光，给了他一种陌生的感觉，在某些细微之处的细小不同。打开的书页是《格列夫游记》小人国的故事，他不禁想到：为什么两个国家不同文化的两个人的故事之中都有小人国呢？

        顺着这个奇妙的想法，石天不自觉的看向自己的身体，内裤松松垮垮的吊在腰上，有些不自然。

        孙颜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个略微有些隆起的部位，略带娇羞的说道：“不行，明天还上班呢！”意识到石天没有说话，又顿了顿，有些勉为其难的接着说道：“也不是不可以”

        “不是不是！”石天有些尴尬的吞了几口水“我是觉得内裤有些大”

        “啊？”孙颜愣了一下“不一直是这样吗？”

        “不是，是真的有些大”为了证明，石天跳了两下，扯了扯松垮垮的裤脚“你看，是不是大了”

        “可能确实是买大号了吧，我下次注意。快睡吧。”孙颜转过身关上台灯，睡了过去。

        可石天睡不着，他总觉得内裤这事儿就是有问题。还有，今天他看过书吗？他看的书是这一本吗？才做的事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他穿好衣服走到客厅，孙颜不喜欢把家里的灯全部关上，漆黑让她有恐惧感，据说是小时候被鬼故事吓到过。桌子上还摆放着晚上的剩菜，石天更加疑惑，我们下午吃的是这些吗？

        他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到勉强能听清楚的程度，国家台在循环播放昨天的新闻。航海队在斯坦福因刻度1359有惊人发现疑似废墟内挖掘出大量天人遗物

        石天疯了般打开大门，被孙颜搜出来的烟还放在鞋柜上，他打开电闸盒子，手摸索着寻找

        放在里面的东西。

        “在探险队发掘出来的文物上雕刻着疑似古代王国祭祀用的器皿”电视还在播报。

        最后，石天终于在他记忆中藏着东西相反的位置找到了望远镜。他关上门，牢牢握住手中的东西，新闻还在播报着，他大口的喘息，眼睛死死的盯着荧幕，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下面我们就采访一下正在现场进行整理工作的国家科学院古历史学家郭建国院士。”

        “郭建国院士您好，能说说目前还有什么发现吗？”

        “嗯，根据我的推断，这次打捞上来的是应该是亚斯兰特古国的文物。虽然只是一部分，但至少可以证明亚斯兰特古国确实存在，我手上这个器皿应该是他们祭祀用的”

        “还有什么发现吗？”

        “你看看这器皿上的文字这可不常见，也许在亚斯兰特灭亡之前”

        “今天的新闻到此结束，感谢大家的收看。”

        石天来到厕所，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错觉，肯定是记错了。他用热毛巾狠狠的在脸上抹了一下，告诫自己要清醒一点。双手放在镜子上，用头轻轻撞了几下，然后猛的向后退了两步，举起右手，向右转了下头。

        骇人的恐惧夹扎着不明所以的疑惑冲撞着石天的理智，仿若滔天巨浪扑面而来。耳朵传出尖锐的杂音，身体不自主的颤抖着已经有了痉挛的症状，石天茫然不知所措的注视镜子中的自己，他也举起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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