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丧尽天良

第九十七章  丧尽天良

瘟疫传染性极强，客栈中又住得密，稍有不慎，随行侍卫和其他住客就可能也患病。

我不愿冒这种风险，就和祁修谨赁下了一处偏僻的院落，将梨花安置在里面休养。

目前所见，仅有死去的妇人和梨花这两个病人，缺乏对其他样本的观察，我还不能贸然用惯有的药方为她治疗，只能对着症状先开方子试用。

我们作为第一批抵达洛郡的人马，带的药品并不多，大部分的救灾药材和特派大夫都还在赶来的途中。

药物的短缺令人头疼，我熬了药稳住梨花的病情，先让她退烧。

但这也仅仅是救急之举，恐怕撑不了多久，梨花仍会呕吐不止。

脱水过度体液紊乱，人也就离死亡不远了。

我安顿好小院中的人手，与祁修谨出门采买药材。

……

“不好意思，咱们店里的黄连和黄芩已经卖空了，二位再去别家问问吧。”药铺掌柜陪着笑脸道歉。

我自小上山采药，嗅觉灵敏，指了指店内墙角靠着的一个捆扎严实的麻袋：“这里面就是黄连。我闻得出来，掌柜的为何却说没有？”

“这……”谎言被我拆穿，掌柜的尴尬地笑了笑，旋即解释：“这药材早就已经被其他客人定下了，所以才说卖空。凡事总讲究个先来后到，您说是吧？”

谁家吃药会买一整麻袋的药材？

而真正有需要买这么多药的人，一般会选择定价更低的药材商批量购买，而不是来零售价高的药铺。

我皱了皱眉，正要再与掌柜的商量匀一些，祁修谨忽然拽了拽我的袖子：“算了，去别处看看。”

他拉着我径直出了店门，在一个货摊旁住了脚步，指了指店门前。

我会过意来，假装挑选摊子上的簪环，眼角余光却往店前瞥去。

原来刚刚我们出来的时候，有个灰衣男子进了店，掌柜的点头哈腰相迎，亲自替他将那袋药材搬上了马车。

这可太奇怪了。

这些药材不算值钱，就算一整袋涨了价也就几两银子。

掌柜的却这样恭敬，图的什么？

而祁修谨轻飘飘的一句话点醒了我：“那个人，上次我们应邀去知府府里吃饭，曾见过一面。”

这个买药的人，竟是知府府邸的仆人。

我心中疑窦顿生，但梨花的病拖不得，只得先压下困惑，去其他药铺碰碰运气。

……

从第七家药铺出来，我已觉疲累不堪。

辗转多家，竟都是同样的结果——黄连都已售空，而其他的药材也或多或少都有短缺。

这种情形再熟悉不过。

定然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搞鬼，囤积药材，借瘟疫即将流行之机发一笔横财，简直丧尽天良！

而那个灰衣人是知府府邸的，此事是他的个人行为，还是楚知府授意？

我一时无从判断，压下怒气正准备去下一家，忽然听到小巷中有人窃窃私语，提到了黄连等字眼。

祁修谨也已发觉，正好附近有一堆码得齐齐整整的瓦片，我们便借此掩住身形一听究竟。

“你已经卖出去了？黄芩现在什么价格？”一个人打听道。

另一苍老的声音回答：“李员外二百文一斤收，黄连更贵些，听说在码头那还有船收，有人已经出到四百文一斤了。”

“这卖得贱了！”第三个人大有惋惜之意：“有位夫人七百文一斤收，你想想你一大筐得少赚了多少钱？”

先前那两人齐声质疑：“不可能吧？再涨也不能涨到这个价，当饭吃呢！”

第三个人嗤笑：“没见识了吧？我有小道消息，今后这药材只会更贵，你们不信，就让我自己发财吧！如今我正要送去，李三，你的还没卖掉，同不同我一起？”

“看看不吃亏！”两人将信将疑，跟在那人后面去了。

我听得虽不甚明白，但线索难得，便与祁修谨不远不近跟了上去。

三人在一所宅院的后门停住了脚步，那年轻人叩响了门环。

我隐在暗处，越看这地方越眼熟。

仔细一想，这离楚宅也就隔了条街，已经路过两次，怪不得熟悉。

此时，后门已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年轻女人出来抓了把药材验货，两个筐都验过，满意地点点头：“东西不错，但我男人不在家，你们明天中午过来拿钱吧。”

年纪大的药农半信半疑：“现在不给钱，明天不会赖账吧？”

妇人轻笑一声：“少不了你的，我公爹在楚大人家里做事，你还怕找不着人么？”

原来大量采买瘟疫所需药材的人是她。

楚知府对葛县发生瘟疫的事再清楚不过，有了这第一手消息，跟着他的小喽啰也能分一杯羹，大赚黑心钱。

或者更有一种可能，这个女人也只是颗棋子，说不准倒卖药材的幕后指使者就是知府本人。

我心中唾骂，同时想起一件事来。

葛县县志上说，本地气候土壤都适宜种植药材，在全国都小有名气。

那么，无论是为救治那里的百姓，还是为梨花买药，这一趟我们是势在必行了。

……

半个时辰后，我与祁修谨来到了府衙。

好巧不巧，师爷正在同楚知府说话，见我们进来，没好气地拂袖离开。

楚知府却难得地和气：“两位筹好钱了？先前师爷话说得太急，本官已经训斥过他了，金老弟不要生气。”

祁修谨点点头，从袖子里取出张纸同银票一起递了过去：

“三千两实在不少，尚未凑齐。不过，我在京城还有座小宅子，天子脚下寸土寸金，加上银票总也够了。小弟拿这地契做抵押，等银子筹齐了再赎回，您意下如何？”

楚知府作出为难模样：“话虽如此，打点时却不方便……”

捐官的钱分明是落入他自己口袋，这般做作不过是想再捞一笔。

祁修谨恭谨开口：“请大人先替小弟张罗着吧，您放心，赎回时的价格会比这地契上写的高出三成。”

利益落到实处，楚知府不疑有他，利落拍板：“好，这事本官就替你做主了！老弟不是怕百姓欺生么？稍迟，我亲自送你们去葛县！”

贪心不足蛇吞象。

吃下去容易，能不能消化，就看他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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