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谁敢以身试药

第九十八章  谁敢以身试药

葛县作为洛郡辖下的一个小县城，相距约三十里，不到小半日工夫便到了。

我们的马车刚进了城门，后脚楚知府就下了车，向城门守兵下令：“传我的命令，其他城门也都围起来，不许人出去！”

我与祁修谨在车中听得清清楚楚，立即叫停了马车跳下来。

前方关卡处，几个要出城的平民因反抗激烈，竟已被官兵摔到一旁，连爬都爬不起来，只能大声嚷嚷：“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出去看病买药！”

我指着他们道：“大人说了送我们来葛县，为何却封锁城门？这不是诓骗么？”

“什么叫诓骗？临行前，知县的官印可是给你们了。”楚知府一副诚恳模样，竟有几分委屈：

“路上本官才听说这里瘟疫流行，要不是已经答应送你们来，早半道走了！”

祁修谨十分愤慨，隔着几重卫兵质问：“小弟对大人全心信任，大人为何不事先告知此地有瘟疫？”

“本官来之前，也不知道这里会严重到许多人想要出逃啊。”撇清责任的同时，楚知府竟浩然正气地劝说：

“真放了这些有病的人出去，瘟疫蔓延，本官作为一郡的父母官，不能不负责。金老弟你新官上任，作为知县也应该恪尽职守，不能让百姓出城！”

不待祁修谨回答，他转过身吩咐守兵：“即刻起，企图强行出城的百姓，格杀勿论！”

守兵们自然不敢不从，楚知府又装模作样向我们拱了拱手，逃命一般上了马车，扬尘而去。

此时，城门口已乌泱泱挤了一堆人，号哭的有，叫骂的也有，竟无端让人想起传说中的酆都城。

这里还是人间。

然而若放任不管，很快也可能是炼狱。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连原本没病的只怕也要感染。”我向祁修谨耳语：“王爷得赶紧疏散这些人，有病的治病，没病的隔离。”

城门口乱成一团，仍有许多百姓不顾命令企图外逃，守兵们已举起屠刀。

“都住手！”祁修谨高声一呼，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尽管不曾以真实身份示人，多年来作为上位者的威仪风度，仍然使人在骨子里感到畏惧。

鸦雀无声，祁修谨取出了官印，高高举起：“本官是即将上任的知县，此地瘟疫流行我已知晓，请大家不要惊慌，本官承诺，会与大家共患难，尽早消除瘟疫。”

如今聚集在城门口的，几乎都是对瘟疫畏惧如虎，想要外逃求生的，谁也没想到，居然来了个“主动送死”的，一时都被镇住。

我暗暗松了口气，忽然感觉左手被一只清凉干燥的大手握住。

祁修谨温和地看向众人，拉我到身旁：“各位父老，城中有无连在一处的空屋？本官欲租赁下来，内子医术颇佳，愿为大家诊治，凡有症状的，都可以来看诊。”

众人听了这话有质疑的，也有感激的，交头接耳，一时不绝。

不多时，一位鬓发花白的老员外站了出来：“老朽姓卢，家中有几间大屋空着。大人有善心，老朽也愿意出一份力，免费将房子让出使用。”

我心中感动，欠身向他一礼：“老丈盛情，令人悦服。只是安置病人多少会搅扰府上，这钱我们是一定要付的。父老们若有闲暇，劳烦替我们找些有力气的青壮年来帮忙，我与夫君也会按日付工钱。”

……

葛县属洛郡辖下，苦于楚知府威明久矣，如今祁修谨来了，公私分明，竟不占百姓一丝便宜，当下便赢得了不少好感。

不过一两日工夫，安置病人的屋子租好了，青壮年护工也找好了，一切似已就绪。

但令我头疼的是，真正来治病的百姓却没几个。

除了几个发作数日病入膏肓的，就只有些逃荒的难民，来这只是因为没地方去。

我知道自己初来乍到，别人不信也实属正常，便潜心钻研治疗瘟疫的药方。

此地药材廉宜，侍卫们已将需要的药材都买来，祁修谨在我提醒之后，更是亲自带人去检查水源杜绝污染。

我几日不眠不休，改良了先前的药方，让护工们喂重病者服下。

不负苦心，竟真有不错的疗效，服下药物的患者，往往当天晚上就脱离了险境。

可奇怪的是，梨花喝了药却似乎没有太大改善，仍在持续低烧，间或呕吐。

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我十分心焦，以至于怀疑自己的医术。

“之前梨花和她娘亲都感染了，但她却晚了几天才发作，症状也轻些，是否个人.体质的原因，不适应这种药方？”

祁修谨回来后就陪在我身边，为免干扰，一直默不作声给我打下手，此时突然开口，我顿觉如云雾拨开。

“是了，这几日我竟忙糊涂了。重症患者已脱离危险，此种经验也适用于后续来诊治的人。而轻症患者活动范围大，更容易传染他人，我需要再研究针对轻症的疗法。”

……

又是废寝忘食的几日，我翻遍医术典籍，终于制定了几种药方，连忙告知安置处的几个轻症百姓。

可他们的回答却让我意外：“夫人确实是好心，可我们的病本身不算重，年纪轻，扛一扛就好了。”

显然，他们不过是把这儿当作临时的避难所，并不信任我的医术。

没有一个人愿意试试我的新药方。

学医多年，我从未有如此的挫败感。

就在我叹息着回屋时，梨花忽然扶着墙走了出来，虚弱却掷地有声：

“我愿意做试药的人！姨姨你好几天没睡觉了，一直在研究治疗疫病的方子，我相信你，你就拿我试药吧。”

这孩子……

决定救她的那日，我没有想过值或不值，此刻却真实感受到了一份纯真的温柔。

我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喉头哽咽。

而大门口，卢员外也拄着拐棍走了进来：“这么小的孩子都有勇气，老朽半截入土的人，又有什么好怕。老朽也愿意以身试药！”

之前还在推三阻四的众人都沉默了。

良久，几个年轻人也纷纷响应：“我们年轻力壮，难道还不如老人孩子？夫人也请拿我们试药吧，我们不怕！”

我眼眶濡.湿，欠身向大家道谢：“谢谢诸位的信任，我当竭尽全力！”

这日之后，我在制药之外，又领着护工们对轻症患者们进行对照试验，从而筛选出更合适有效的药方。

又一个不眠之夜后，我熬好新的一钵药汁，正要端出去，没来由地一阵耳鸣，脚下一个趔趄，栽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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