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瘟疫初始

第九十六章  瘟疫初始

“姨姨怎么知道？”小女孩吸了吸鼻子：“我娘死前很难受，我给她买了治肚子疼的药，可是没有用。”

我屏住呼吸，弯下腰来查看尸体状况。

出来时没戴手套，不好贸然上手，只能借由表面症状来判断。

这中年妇人的尸首，眼窝下陷得厉害，脸颊干瘦得如同枣核，却不只是因饥饿导致的，而她的手部和脖子皮肤也皲裂得厉害，乍看上去十分骇人。

记忆里某一次瘟疫便是这样的症状，当时被传染的人普遍存在腹泻呕吐的症候，有些人还会发烧，重症者染上后甚至活不过三天。

唯一庆幸的是，这种瘟疫不会通过呼吸传染，而是饮食传播。

想到这里，我连忙抓过小女孩的手腕为她把脉。

奇怪的是，这孩子虽然看起来一脸病容，脉象却是正常的。

她是否已被传染，只是暂时没有发作？我不能确定，打算一会儿带她回客栈后先让她服些药以防万一。

只是还有件事……

我看着流泪的小女孩，试探着开口：“囡囡，你娘亲可能没办法正常入土为安了，她得的是瘟疫，最好是火化后再下葬。”

“不！”女孩惊愕不已，俯身抱住母亲的遗体：“不能挫骨扬灰，那是对坏人的惩罚，我娘亲不是坏人，她很好！”

我知道此举会让她伤心，却不得不做，更怕她再从尸体上沾染什么东西，只得好言相劝：“我知道你很爱你娘亲，可是瘟疫不是寻常的疾病，如果不火化遗体，传播出去，会更造成很多人死去。”

女孩愣住，却没有松开手，眷恋地看着她母亲。

我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你的心情姨姨完全可以理解。可能你年纪还小，但姨姨是亲眼见过因为瘟疫传播几乎死了一村子的。如果放任不管，整个城池都会受到影响。你能相信姨姨吗？”

女孩抬头看我，眼泪却掉了下来，落在了妇人冰凉的身体上。

她俯身，最后一次贴了贴母亲的脸，哑着嗓子应声：“好，我相信姨姨。”

我看向院外，祁修谨已安排人过来，似乎已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这样的情景，任谁看了都心中酸涩。

谁也没说话，一齐把女孩的母亲装裹入席子，抬到了荒僻少人的地方。

火焰渐渐吞噬一切，烟尘往上飘起，小女孩已是泣不成声。

我看着心中不忍，背过身去。

祁修谨拍了下我的手臂，轻声询问：“怎么突然改成了火化？”

我告诉他自己的推测：“她不是普通的病死，极大概率是瘟疫。”

祁修谨一怔，转身看了看小女孩。

显然他也想到了，这种情况绝不会是个例。

我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直到妇人的棺材已经下葬，最后一锹黄土撒上，小女孩的情绪稍微平静，我才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

“囡囡叫什么名字？你和你娘亲是最近才到这里的么？一路上可遇见过什么人？”

小女孩点点头，抬手把眼泪擦干净：“我叫梨花，和娘亲是从梁县逃难过来的，没见过什么特别的人。三天前，我娘突然开始呕吐腹泻，看大夫吃药也没有用……”

我心中一动：“四五天前，你们在哪儿？有没有遇到同样症状的人？”

“五天前我们在葛县，那晚歇在一个破庙里，有很多人，”梨花回忆着，不确信地摇了摇头：

“大家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病，他们看我和娘亲可怜，还给了我们汤水。”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有八.九，就是那碗汤的问题。

破庙那种环境，根本没条件做到勤洗碗筷，梨花的母亲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感染，而梨花自己，虽然还没发病，也仍处在危险下。

我立即把自己的推测告诉祁修谨：“瘟疫很可能已经在葛县流行起来了，只不过因为此处进城需大量银钱，知府又是个惯不管事的，消息才未传到这。”

其他的话已经不必再说。

葛县为何会多出一个知县名额的空缺，楚知府又为何极力促成捐官一事，用心之险恶，不言而喻。

但此时已不是愤慨的时候。

楚知府可以放任瘟疫流行，让一城百姓等死，我们却不能。

当务之急，是立刻驱车前往葛县。

……

我们没有再耽搁，把梨花带回了客栈，想安置好她后再动身。

谁料刚往楼上走，一群衙役就到了，为首的是一直侍立在楚知府身侧的师爷。

他笑着向我们拱了拱手：“金公子钱可筹集齐了么？大人那边好些人正催着，都想要这个巧宗儿，他老人家可为你费了不少口舌。”

祁修谨和我对视一眼：“银子还没凑齐，正要出城找朋友借一点，劳烦先生替我同大人说说。”

“出城？这会儿外面可不安全。”师爷拧眉打量着我们，皮笑肉不笑：“城外贼寇不少，在下奉大人命令保护二位的安全，可不能放你们出城。”

梨花年纪还小，被对方的表情吓得哆嗦了一下，我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向师爷道：“您请放心，我们自愿出城凑钱，出了事也不与先生相干。”

“这不是我能做主的。”师爷的脸色已经挂了下来，指了指我背后的梨花：

“是不是她撺掇的？这个小东西，昨天巡逻时我就看到她在卖身葬母。世道不好，一个小女孩怎么活着的？八成背后有奸人在控制！来人，把她绑了！”

衙役们纷纷上前，祁修谨动作却比他们快，挡在了我们二人面前。

我冷声道：“师爷多虑了。我已经看过，她确实没有别的亲人，若真出了问题，我自己会负责。”

衙役们面面相觑，不愿伤了祁修谨这尊财神，却也没有撤走。

师爷面子被拂，愈发恼火，又向衙役下令：“你们是死的吗？只是抓个小东西，也不敢？”

就在这时，梨花突然身体痉挛，竟然呕吐了起来。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再试她额上温度，心中一紧。

之前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梨花也发作了。

剧烈呕吐下，地上很快积了一滩污迹。

师爷惊惧地看着这情景，什么也顾不得了，向衙役们一挥手：“还不走？”

一行人尽皆撤走，我松了一口气，同时心如明.镜。

显然，他们早就知道有瘟疫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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