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医者仁心

　　张小桐三人去年进入摩崖宫，是在梅千古的带领之下。
期间张小桐为了暂时避开自己与张小枫和白芷二人的情感纠葛，曾与梅千古一起再次出入摩崖宫，还顺带解决了波山大国师“西域飞蝠”，为摩崖宫除去了一个隐患。
而今三人出了摩崖宫，再次进入了昆仑山中，虽不是第一次行走，却也颇为吃力。以三人的身手，足足在山中绕了两个日夜才终于下山来到了波山境内。
虽说三人俱是武功高手，但是经过了两日两夜不眠不休的奔走，也不禁个个疲惫不堪。
三人强打精神，来到了山下二十里处一个小部落。
那里聚集了几十户牧民，是个牧草肥美之处。
虽说眼下草原还是一片枯黄，但是随着气候的转暖，雪山融化，开始有涓涓的溪流自山中流泻而出，使得这个小小的部落处处充满了生机，人欢马叫的，不由得令人精神一振。
再一次打扮成波山男孩模样的张小桐轻而易举地向当地人租借了一顶毡房，购买了一些吃食。三人聚在毡房里一顿大吃大嚼，之后倒头睡下。
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三人醒来时已是漫天星斗的夜晚。
张小桐摸索着点燃了一盏灯火，借着昏黄的光线，将早上吃剩的干粮拿出，三人分食了。
张小桐道：“哥哥，你感觉怎么样？”
张小枫一笑道：“好多了，感觉浑身是劲儿呢！”
张小桐轻笑一声，转向白芷，道：“白芷，你呢？可恢复了？”
白芷懒懒道：“不行，还是累，我要接着睡了。”说完翻了个身继续补觉。
张小桐与张小枫相视而笑，二人不约而同一起走出了毡房，来到草地上。
张小枫坐在地上，拍了拍身边，示意张小桐也坐下。
张小桐紧挨着他坐在草地上，两人并不说话，都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张小桐忽然轻笑道：“哥哥，明日一早，我们就要踏上回中原的路了，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吗？”
张小枫看着她的脸，笑道：“丫头，你的小心眼儿里又转了什么念头了？我能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呢？倒是你，刚刚跟父母兄弟团聚了几个月，又分开了，心里定是十分不舍吧！”
张小桐笑道：“不舍总是有些的，只不过分分合合乃是我辈江湖中人生活的常有之事，我早已习惯了。嗯，哥哥……”
张小枫见她停住，开口问道：“什么？”
张小桐迟疑道：“此处离裴力罗的行宫很近，可要去看看阿齐兹公主和孩子吗？”
张小枫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半晌，他忽然双手捧了她那娇美如花的面庞，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双唇。
他突如其来的霸道强吻，令张小桐轻呼一声，但是很快呼声就被他的双唇阻住。
张小桐不由自主地搂紧了他的身子，回应着他的强吻。
良久张小枫才将她放开，喘息着道：“丫头，你还是不放心我，是吗？”
说完，又是一个轻吻，问道：“现在呢？可放心了？要不要我将心掏出来你看？”
张小桐见他神色渐渐激动，而且又要吻上来一般，便赶紧轻轻将他搂在怀里，说道：“哥哥，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就是担心你会难过。”
张小枫轻声道：“难过总归是难过的，但是我也毫无办法。但是，所幸我还有你，所以这难过也就是可以忍受的了。丫头，求求你，别再折磨我了，好吗？”
张小桐轻声道：“好的，哥哥，对不起。”
二人相视而笑，紧紧依偎在一起，在初春寒冷的夜风中体味着不一样的草原之夜，一切尽在不言中。
毡房内，少年白芷怕冷般裹紧了身上的被子，一滴清泪滑过眼角，滴在枕上。
黑夜转眼过去，黎明已经来临。
张小桐以高价向牧民购买了三匹骏马和一辆马车，又买了许多吃的喝的用的东西，统统装到车内。
张小桐驾车，张小枫与白芷二人骑马，三人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行去。
此时的中原地区该是春暖花开的时节，然而在西域边陲的内陆地区，却还是一派残冬景象。
道路刚刚开化，路上偶尔会看见一些人畜的足迹，但是很少遇见行人。有些地方依旧是一片白茫茫的积雪覆盖，根本找不到路径。
但是这也难不倒众人，他们只需向着太阳的方向走，就不会偏离太远。
这日，三人来到了托弥王城之外的那片胡杨林。此时那些高大的胡杨树还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抽出嫩芽，但是枝条已经变得柔软，开始返青。
张小桐将马车赶进林中，将拉车的马儿卸下，让它自由的吃草休息。
她叮嘱张小枫与白芷二人在此休息，自己则牵了一匹马儿，进入托弥王城，准备再补充一些食品饮品以及其他的一些用品。因为从此以后，他们很难再遇到什么大镇，要补充给养是很难的。
两个男人看着她牵着马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流之中，便都回身慢慢坐下，一时间二人都陷入沉思之中。
二人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二人俱都有些担心起来，却远远地看见一身男装的张小桐牵了马，驮了两大袋货物，优哉游哉地走向小树林。
张小枫赶忙迎上去，一边轻声埋怨她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害人担惊受怕。
张小桐一边将马背上的东西搬到车内，一边笑着对二人说道：“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我买完了东西路过羊肉摊子就忍不住被勾出了馋虫，于是坐下喝了一大碗，所以耽搁了。”
白芷道：“姐姐倒是饱了口福，害我跟小枫哥担心死了。”
张小桐呵呵一笑，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搬出了一只小罐子，又拿出两只陶碗，将罐子里的羊肉汤倒进碗里，说道：“我怎么会忘了你们呢？快趁热喝吧，很鲜的呢！”
张小枫二人笑着道谢，端起碗来喝了个痛快。吃喝完毕，三人将马车套好，继续向着东方赶路。
张小桐一边赶车，一边对张小枫道：“哥哥，我刚刚在城里听到了一些关于王宫的消息。”
张小枫道：“是什么消息呢？”
张小桐道：“城中百姓在议论国王立储之事，说是前几日王宫传出消息，左贤妃薨逝，裴力罗国王宣布立自己的侧妃伊娜为左贤妃，拜大将军为义父，并将自己与伊娜之子塔依立为储君，在他百年之后继承大统……”
张小枫沉吟片刻，抬头向天，长出了一口气，大声对张小桐道：“也好，这样甚好。阿齐兹变成了伊娜，塔依成为储君，裴力罗虽然不念手足之情，却难得竟然真的对阿齐兹情深义厚，真的不计较塔依的身份，我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张小桐笑道：“如此甚好，哥哥，我也可以放心了。”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芷骑马走在二人前面，耳中听得二人的谈话，心中暗自叹息一声，眼睛里热辣辣的，似乎又有东西要决堤而出。他赶忙夹紧马腹，口中吆喝一声，当先行去。
随着天气的转暖，张小桐三人的行程渐渐地变得不那么辛苦。一个月以后，连接中原与西域的这条古道上终于不见了斑斑点点的残雪，就连夜晚的风声也变得不那么冷硬。
这日，三人已经到达了中原西北重镇永州。
这是一个因常年驻军而逐渐发展起来的小镇，常驻人口不多，自然条件恶劣，但是来往西域与中原之间的商旅们却很多，尤其是每年的春夏之季，简直可以说是络绎不绝。所以，每到此时，镇子上唯一的一家客栈“福记客栈”  里总是人满为患。
傍晚张小桐三人到达客栈时，那满面油光的客栈掌柜满面谦恭的笑容上下打量着三人，操着一口干巴巴的当地土语道：“几位客官，实在对不住，小店已经客满，还请客官见谅。”
张小桐嘻嘻笑道：“掌柜的，还请帮忙想个办法，你看这天色已晚，你难道忍心见我们兄弟们露宿野外不成？”
那掌柜语气更加谦卑，道：“不瞒小兄弟，今晚就连我和我婆姨都要住在柴房里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对不住啊！对不住。”
张小桐无奈看了看张小枫与白芷。张小枫还好，那白芷从小娇生惯养，一向眼高于顶，连日来的奔波劳累，露宿荒野，已经使他苦不堪言。而今眼见着到了有房有屋的地方却又没有空房间可住，那一张憔悴苍白的小脸上就露出些许的不悦之色来。
张小桐见了，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串铜钱，悄悄塞进掌柜手里，面上嘻嘻笑道：“掌柜的，看您这一脸的富态，一看就是行善之人。而今我们弟兄三人已是奔波多日，我这弟弟年小力弱，身体不适，急需好好休息，还请您给想想办法。”
那掌柜的手里掂着铜钱，面上已是开出了几朵菊花，呵呵笑道：“小兄弟，看你是个爽快人，老哥哥我今天就做回好人，替你们想想办法。这样啊！我等会领你们去我兄弟家，他家里还有一间闲房，我这就让人去打扫一下，将炕烧热，再给几位烧些热水，让几位泡泡脚，解解乏，好好休息，怎么样？”
张小桐欢喜道：“如此有劳了！”
那掌柜却仍是笑着，吞吞吐吐地道：“只是这价钱嘛……，呵呵，要翻一倍。”
张小桐哈哈一笑道：“价钱好说，出门在外就图个方便，掌柜的，请带路吧！”
那掌柜却不慌不忙，拿了抹布擦了擦桌子，笑道：“小兄弟不忙，几位可先在此用晚饭，待会吃好了，屋子也收拾好了，岂不是好？”
张小桐笑道：“也好，就请掌柜的将你们的拿手好菜端几个上来，再来一壶好酒，我们兄弟们也好痛饮一番。”
掌柜的大喜，拉着长音叫道：“好嘞！您几位稍等啦！”说着转动着他那肥胖的身子**般地去了。
张小桐对着张小枫和白芷一笑，道：“那我们就先在此用餐吧！”二人点头落座。
不一时，就有店伙计端了一个木托盘上来，排出几个小菜和一壶老酒，还端上了三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张小桐三人行走了一个月，多数时候只能以干粮清水充饥，而今终于有热食可用，不由得都食指大动，吃喝起来。
三人吃得尽兴，一壶酒也见了底。
张小桐大声叫道：“掌柜的，结账了！”
那掌柜的乐颠颠地结算了饭钱，又道：“几位，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请跟我来。”
张小桐三人跟着那胖掌柜三绕两绕走了一盏茶时分，才来到了一个小院里。
此时天色已晚，却也能看出这是三间土坯的平房。此时东边的一间房里点着油灯，映了一个影子在纸窗上。
掌柜的朝里喊道：“老二，客人来了！”
那影子便急忙跑出来，却是一个瘦瘦的年轻汉子。
他身量不高，跟那胖掌柜仿佛，开口说道：“客人请跟我来。”
张小桐等随着他进入西边的房间，那汉子点了灯，说道：“炕已经烧热了，水也烧好了，请客人慢用。”
说完他转身退出，走进东边房间去了。
那掌柜的笑道：“我这兄弟从小就是个闷葫芦，见了生人就更腼腆，客官莫怪。他跟他婆姨住在东屋里，是不会打扰几位的，几位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吩咐他好了。告辞。”
说完，那掌柜又走到兄弟的门外，问道：“老二，你婆姨咋个不出来见客人？”
里面传出那年轻汉子略显焦急的声音：“大哥，你弟媳怕是不好了呢！要小产。”
那掌柜的闻言有些焦急，道：“去请郎中来嘛！”
那汉子哭声道：“郎中说不中用了。”
掌柜的顿了一下，跺脚道：“唉！作孽啊！我们公母俩不能生养，好容易给你娶了亲，却接连小产了两个娃，这回这个也保不住了，唉，怎么有脸见祖宗啊？”说着竟然挤了几滴眼泪出来。
张小桐听得两兄弟的对话，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轻声道：“还请掌柜的莫要太难过，你家二哥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
掌柜的只是唉声叹气，拱了拱手，径自离去了。
张小桐三人相视一眼，走进了西屋。见屋内一铺土炕，铺了三床被褥，灯下看来还算干净。
张小桐又使劲闻了闻，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味。于是便笑着对张小枫和白芷道：“好了，你们两个将鞋子脱了，洗脚睡了吧！”
说完她先端了一盆热水给白芷，白芷道声“有劳姐姐”，之后洗了脚，脱了外衣，躺下闭上了眼睛。
张小枫见状一笑，将水倒掉，重新端来一盆热水，轻声道：“小桐，今晚我来伺候你洗脚。”
张小桐嘻嘻一笑，调皮地说道：“好麻烦的，哥哥，这盆子够大，不如我们一起洗吧！”
张小枫一笑，帮她脱掉鞋袜，露出一双白嫩嫩的天足。
张小桐见他目光只管盯住自己的脚，不由得有些羞涩，赶忙叫他也脱了鞋袜，两个人并排坐在炕沿儿上，两大两小四只脚在热水里轻轻摩擦碰触，偶尔溅起小小的水花，二人心中俱都有些起伏，不由得相视而笑。
洗过了脚，张小桐用手巾替张小枫擦干，又帮他脱了外衣，张小枫躺在中间的铺位上，轻声道：“快些睡吧！”
张小桐轻轻点头，端起水盆朝外走。她将一盆水倒在院子中空地上，正待回房，只听东屋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声和隐隐的啜泣声。
张小桐不禁走到门口，问道：“敢问兄弟，可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年轻的汉子走出房间，面上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说道：“劳小兄弟动问，是我婆姨痛得厉害了，而且已经开始见红的了。”
张小桐心中充满同情，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安慰几句，又回到西屋中来。见白芷和张小枫都坐了起来，张小桐叹息着摇了摇头。
白芷见她面现愁容，知道她那多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于是便将外衣穿在身上，起身道：“劳姐姐告诉那汉子一声，说我懂得医术，或许可以给他妻子看看。”
张小桐闻言大喜，道：“是吗？太好了白芷，医者仁心，你就尽力一试吧！”
说完她走出去匆匆告知了那汉子，那汉子也十分欢喜，赶忙将白芷和张小桐二人迎进了房间里。
房间里灯光并不明亮，那汉子的妻子正躺在炕上**不止。
白芷坐在炕沿，搭住那女人的手腕，沉吟片刻，说道：“拿几根缝衣针来。”
那汉子闻言赶忙找来几根针。
白芷将针头在灯火上烧了烧，示意那汉子将女人的被子掀开，隔着中衣，将几根缝衣针一一刺入几处穴道。
一会儿，那女人的**声竟然渐渐停止。
白芷对那汉子道：“这镇上可有药铺？”
那汉子道：“有一个小药铺。”
于是，白芷叫他拿来纸笔，挥手写了一张药方，交给那汉子，道：“即刻去抓了药煎来服下，能不能保得孩子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那汉子见他几针下去竟然奏效，心里越发感激不尽，嘴里道着谢，急忙拿了那药方抓药去了。
这边白芷又等了片刻，收了针，径自回房睡了。
张小桐见他竟有此等手段，不禁暗暗佩服。但是见他面上淡淡的，也不好说什么，便只得跟在后面进入房间，吹熄了灯火，摸索着躺在张小枫旁边的铺位里睡下。
张小枫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她也轻轻捏了几下，二人不说什么，闭目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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