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雨夜奔袭

　　流苏忍不住插口道：“副帮主，您总是这样轻描淡写的。那毒烟虽说只是叫人失去力气，却有一种特别的作用，那就是被吸入体内以后，会令人血液难以凝固，您流了那么多血，差点就死了呢！”说着忍不住哭泣起来。
张小桐急忙拉了她的手道：“好了宝贝儿，我不是得到帮主的止血良药，很快就好了吗？快别说这些话叫我师父和父亲悬心了。你们两个要是再多嘴，我就赶你们出去了。”
流苏与璎珞只好咕哝几声，不再言语。
梅夜道：“小桐，你受苦了，你母亲知道了定要心疼的。”
程毓也道：“还有你嫣儿姐姐，定要狠狠哭一场了！”
张小桐笑道：“你们不说，她们怎么会知道呢？对了，师父，爹爹，我师娘和我娘她们都好么？一定担心坏了吧！孩子们怎么样？茯苓该当了妈妈了吧，不知道给我生了个侄儿还是侄女呢？”
白芷声音略微颤抖，急道：“好了，姐姐，你还是接着讲你的事情吧！”
张小桐于是继续道：“也没什么，自那以后，我与帮主夫妇相交更深，帮主特意将流苏和璎珞拨给我使用，她们两个每日里尽心照顾我，我得她二人相伴，也……”
“后来，我们回到了帮主的老家，原本以为这下可以安静地等待孩子的降生，谁知又祸起萧墙之内。家里有一个下人居然被帮主的一个对头买通，在夫人的饮食之中加入了破血的药物，导致夫人早产，血流不止，找了几位大夫都束手无策。”
“于是我便冒险运用‘天心洗髓经’神功帮助夫人止血，侥幸成功，使夫人性命得以保全。从此白帮主对我更加器重，有意邀我加入黑龙帮。”
“我佩服白帮主英雄侠义，便答应了帮主之请，做了黑龙帮中的一个普通弟子。后来，我奉命执行了几次较为艰苦的任务，都侥幸成功，帮主和帮中兄弟们都对我青睐有加，就从一开始的小堂主，慢慢升到分舵主，直到现在的副帮主。”
白芷听她说的简单，感叹道：“姐姐武功高强，智谋出众，得到赏识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张小桐笑笑，说道：“白芷，自从你遇到了朱可儿，真是性情大变，怎么都学会奉承姐姐了么？”
白芷凄然一笑，说道：“姐姐说笑了，白芷说的是真心话。”
张小桐笑笑，也不再打趣他，又开始殷勤地劝众人喝酒吃菜，说道：“总之呢，这一年以来，我经历了很多事情，也渐渐明白了很多道理，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程毓将一杯酒喝干，问道：“小桐，你一个人流落在外已经一年了，如今又身在黑龙帮，今后可有什么打算么？”
张小桐道：“我加入黑龙帮，只是一时的意气使然，并不打算久待的！当时也曾跟帮主说明，随时可以离开的。现在师父爹爹都亲自出来寻我，我岂有再待在黑龙帮之理，当然是跟着你们回去。”
梅夜道：“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在黑龙帮中正是如日中天之时，舍不得离开呢！”
张小桐面露凄然之色，垂了头说道：“爹，女儿的性子您还不知道么？这一切并不是女儿想要的啊！只是，师父曾教导我说做人要有些担当，因此我也不能立即就走。”
“今日一早我已经向帮主表明了去意，帮主虽然不舍，但是知道我去意已定，也不强留。只说虽然我离开黑龙帮，但是副帮主之位永远为我保留。眼下，我还需两日的时间，将手头事务交代给帮中弟兄。还需师父和父亲再等待两日，可好？”
梅夜笑道：“好，怎么不好？我和你师父也可以趁机游览一下这著名的泉城啊！”
程毓道：“好，我给梅兄做向导。不过小桐，为师觉得眼下你除了要交割帮中事务之外，恐怕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吧？”说着有意无意瞟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小枫。
张小桐冰雪聪明，如何不明白程毓话中含义。她急忙哈哈一笑，敷衍道：“好说，好说，只是今日天降大雨，正是在家里把酒言欢的好时候，我们还是继续喝酒吧！流苏，叫人将凉菜撤下，上热菜来。”流苏急忙去了。
程毓等人见她有意转移话题，便也不多说什么，继续饮酒吃喝起来。一顿午饭直吃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散。
饭后，张小桐借口帮中事忙，又顶着雨去了总舵。张小枫站在窗前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觉滴下泪来。
却不料白芷在他身后将他难过的情形都看在眼里，忍不住叹息一声说道：“小枫哥，你还在等什么？你为什么不跟她好好谈谈，抓紧解开你二人心中的误会。看着你们两个这般情形，连我都替你着急啊！”
张小枫凄然道：“她不肯给我机会，说明她心中还在怨恨我当日在母亲面前的懦弱无能，我也只好等着她的气慢慢消除了，再找机会跟她解释了。”
白芷摇头道：“小枫哥，想来你也曾征战沙场，英雄了得！可是如今是什么令你这只‘雪山神鹰’变得如此优柔寡断，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孩畏首畏尾，不敢作为的呢？”
张小枫叹息道：“白芷，我只能说若是你处于今日我的位置，你也未必会怎样洒脱！因为你心里有深深的愧疚之情，你亏欠她太多，又如何能坦然地轻描淡写地用几句求情的话就期望得到她的原谅呢？！”
白芷挑了挑好看的眉毛，问道：“为什么不行呢？”
张小枫道：“一直以来，在小桐眼里我都是一个‘主人’！令人惭愧的是，我的潜意识里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是那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关心与爱护，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我对以往与阿齐兹的感情的不舍与纠结，又以‘孝道’为借口眼睁睁地看着她伤心离去，就连出去寻找她的勇气都没有……”
“小桐她向来温柔善良，总是包容我的一切，我的冷漠，我的无情，我的高高在上……她都能容忍。可是这次，我的懦弱无能彻底伤了她的心，所以她宁愿跑出来跟帮会的人在一起，扮作拼命三郎到处去拼杀与人交手；不善饮酒的她居然在短短时间之内就练成了海量，动辄醉酒，随意伤害自己的身体；她甚至装作轻薄的样子调笑自己的侍女……”
说道此处，张小枫已是泪如雨下。
白芷递给他一块丝巾，说道：“所以，她现在还需要一些时间，自己将心里的疙瘩解开，是么？”张小枫点点头。
白芷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可是，这很折磨人的，每日里见你如此难过，我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张小枫苦笑道：“白芷，谢谢你。”
白芷一笑，二人齐齐将目光转向窗外。雨依旧在下，不急不缓。
天色渐晚，雨势却依旧不见减小。厨房里已经传来一阵阵饭菜的香气，不觉又到了晚饭的时候。
忽然，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至门前停下。接着，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身影急匆匆向着房内走来，正是流苏。  
流苏疾步奔到梅夜与程毓房前，见张小枫和白芷二人也在，急忙拱手道：“我家副帮主命我前来禀告两位前辈和两位公子，帮中有紧急事务！副帮主正带人赶往河口镇，还请几位耐心等待几日，办完了这次的案子，副帮主就可以放心地跟前辈们回家去了。流苏告辞！”
她说完转身欲走，被程毓制止，道：“姑娘且慢，我等要随你们同去。”
流苏面色有些焦急，正欲劝阻，梅夜等人已经纷纷拿好了行李。
流苏无奈只得吩咐下人为四人准备了蓑衣斗笠，又带了一些干粮熟食等。几人急速上马，随着流苏奔出了济南城。
城外道路泥泞，马儿不时打滑，奔行的速度有些缓慢。众人一心想快速赶上张小桐，因此都不断催促胯下马匹，吆喝声与马蹄声响成一片，夹杂着阵阵风声和雨声，听起来令人心中不安。
众人奔行了大概一个时辰，流苏突然放慢了速度，在一棵大树前停下看了一阵，转头对众人道：“前辈，副帮主指示我们前往东南方五里处的山神庙中避雨休息，与大家汇合。”
众人心中一喜，都纷纷加快了速度，打马走进了东南的小路。
很快，流苏带着四人来到了一个山神庙前，只见庙内有光亮传出。
流苏下马，走到门前大声道：“哪个堂口的兄弟在里面，有朋友到了，请副帮主出来迎接！”
她话音未落，庙门口出现了璎珞的身影。她疾步走过来，叫人将流苏等人的马牵到后面拴好，将几个人请进庙内。
只见庙内地上生了两堆火，供桌上点了几只蜡烛，照得庙内明晃晃的。十几个身穿黑衣的黑龙帮弟子正坐在火堆旁将湿衣服烤干，只是不见张小桐。
程毓急忙问璎珞：“你们副帮主在哪里？”
璎珞拱手答道：“禀告前辈，副帮主命我等在此等候流苏，歇息一晚，明日天明以后再赶路。她自己骑了快马，先行赶往河口了。”
梅夜皱眉道：“她为何如此焦急，只身一人前去冒险？”
璎珞道：“副帮主担心我们的货物被对头劫走，若是船只入了大海，我们就只能认栽！何况，据可靠消息，上次暗害我家帮主夫人的仇家就在这批人之中。副帮主感念帮主夫妇的知遇之恩，一心想在离开黑龙帮之前擒了那贼人，以解帮主之忧。”
她说完请梅夜等四人坐在火堆旁烤火，流苏将一些干粮熟食等拿出奉给他们，四人只得胡乱吃了些。
程毓喝了些清水，问璎珞道：“姑娘可知你家帮主的仇家是什么人？”
璎珞知道他们是担心张小桐的安危，于是微笑道：“我家帮主自十六岁开始闯荡江湖，这许多年来扬名立万，开帮立派，自是结下了许多对头，但是这一次的这个仇家却是有些特别。”
“想我黑龙帮的前身本是个匪帮，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原来的那匪首名叫袁有道，他名为有道，其实是个大恶人，奸杀抢掠，无所不为，当地的百姓总是拿他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
“十年前，我家帮主还只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年英雄。他游历到山东地界，听说了袁有道的恶名，于是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暗中调查，制定计划，在几个同道中人的帮助之下，亲手割下了那恶贼的头颅，挂在官道旁示众。”
“我家帮主有好生之德，只将帮中几个罪大恶极的匪首正法，却饶过了帮众们的性命。帮中兄弟们感其恩德，一致拥戴白帮主做我们的新首领。”
“白帮主当仁不让，带着我们帮中的兄弟们渐渐走上了惩恶扬善的正道，做起了白道生意。”
“只是，那袁有道有一个弟弟，名叫袁可道。当年帮主念他年轻，以为他受了袁有道的迷惑才助纣为虐，于是只是罚没了袁可道的家产以示惩戒，并没有伤他性命。谁知那袁可道竟是个十足的恶人，不但不感念帮主的恩义，反而恨白帮主入骨，总想找机会寻仇。”
“去年我们帮主夫人待产之时，竟叫那袁可道探知了消息，买通了夫人身边的侍女，给夫人下药致使夫人早产，差点丧命。若不是副帮主拼命运功相救，恐怕夫人早就性命不保！”
“此次我们的探子探明，那袁可道竟然笼络了一批跟黑龙帮有些过节的恶人，计划着劫了我们的一艘货船出海，直接驶往南洋。”
“先不说我们这艘船上的货物价值在百万两以上，若是给这批恶人得手，从此这海上也将不得安宁了。”
“所以，今日下午本来副帮主正要离开总舵回家，听手下堂口的兄弟们禀报了此事，就主动提出要前往河口截杀袁可道。”
“但是今天的雨实在太大，副帮主嫌我们速度太慢，于是吩咐我们在此地休息等待白帮主派来的后援，会合后再一起赶往河口。她自己先赶往河口镇打前站。但是副帮主没有料到前辈等会来助拳，此次我们定会大获全胜。”
程毓听了璎珞这一番长长的诉说，看了梅夜一眼皱眉道：“只是不知道你们帮主的后援何时会赶到？”
璎珞正待回答，忽然面色一喜，站起身道：“前辈，他们到了。”说完疾步走到庙门口，只见一行三十几个彪形大汉，正骑在马上赶至庙门前。
璎珞站在庙门前，大声道：“王大哥，帮主派了你们‘上湖’的兄弟们来相助副帮主吗？”
那领头的汉子名叫王风，闻言拱手道：“是，璎珞姑娘。副帮主在哪里？”
璎珞道：“副帮主先行赶往河口，叫我们汇合后，一起去接应她。”
王风听了，急道：“那我们即刻出发吧！”
璎珞道：“好。”说完，吆喝一声，庙内的十几个弟子干脆利落地纷纷上马，梅夜等也纷纷上马。
璎珞与王风各自呼喝一声，众人急催胯下骏马，冒雨向前疾冲而去。
天将蒙蒙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道路两边的地势也变得平缓起来。
王风带着众人转过了一片森林，众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茫茫大海。
刚刚下过雨，空气中雾蒙蒙的，分不清哪里是海面，哪里是天空。这样壮观的景色令得常年生活在内陆的梅夜、张小枫和白芷三人忍不住啧啧称叹起来。
程毓笑道：“你们别急着感叹，一会儿到了黄河入海口处，那景色更为壮观。”
果然，众人又向前行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了一处巨大的码头。此处乃是黄河入海口，码头所在的位置距离河、海相接之处尚有十几里路的距离，但是众人仍是被那种从未见过的壮阔景象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见脚下是浊浪滔滔自西向东奔涌而来的黄河水，远处却是一望无际仿佛一块巨大的翡翠般的滔天大海，这一黄一蓝的两片巨大水域，仿佛水与火般绝不相容，却又那样自然相接，令人由衷地感叹造物之神奇。
众人正在感叹眼前景色之壮丽奇美，忽然，璎珞与流苏两人大叫起来：“副帮主！”
众人的目光急忙顺着她二人的手指望去，只见距离码头约五里处的河面上，一艘巨大的商船正缓缓驶来。
商船前方一艘小船，升起了一张洁白的风帆，甲板上傲然挺立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长身女子，一头乌黑的长发在猎猎阵风中翩然起舞，正是张小桐。
只见她面色淡然，虽经长途奔波，却丝毫不显疲态，正好整以暇地直视着巨大商船上的一群人，仿佛正在观赏笼中一群待宰的羔羊一般。  
此时，王风已经开始吩咐众人将一只只小船放下，指挥着帮中弟子上船接应张小桐。
梅夜等人也跟着璎珞和流苏一起上了一艘小船。白芷紧张得不住叹息，张小枫的脸色又开始发白了。程毓和梅夜等也面色凝重，恨不得插翅飞到张小桐身边。
流苏与璎珞见到了主人英姿飒爽的模样，忍不住泛起了少女心性，一个说：“副帮主简直是太漂亮了，我是女人，都忍不住要喜欢她了！”
另一个说：“是啊！简直迷死人了。将来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娶了我们副帮主，那人准是祖上积德了！”
这一番话听得一旁的程毓等人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装作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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