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没有鞘的剑（拔剑章）

“咻……”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苍茫天地间，泛黄的沙尘滚滚。

        沙浪卷在一起，一颗颗肉眼可见的沙粒无孔不入的朝着路上的旅人身上侵袭，吹入脑后，吹入衣衫，吹入脚底的皮靴中。

        路上的旅人一边裹紧了自己的衣衫，一边细声的嘀咕道：“这鬼天气，真他娘的古怪”

        踩在脚下的黄沙地上，一步留下一个浅淡的足迹，顶着夹杂着黄沙的狂风，用手遮住自己的双眼，缓缓的艰难向前走着。

        兀的，一个人影自身边擦身而过，带着斗笠，蒙着面纱，一身青衣，身后还负着一把没有鞘的剑。

        那旅人没有在意，毕竟每天要经过这里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千，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多一个见怪不怪的。

        只是当那人影自身边擦身而过之时，他感觉眼前恍惚，视野中的一切都是天旋地转，像是要逆转过来一样。

        他摇了摇头，努力的将脑海中的眩晕感摇了出去，可黄沙又是扑了上来，钻入了他的脖子之中，让他感觉一阵燥痒。

        突然，他猛地一惊，心底高悬起来，提到了嗓子眼，猛地一回头，哪里还有人影，只有漫天的黄沙，滚滚的袭来，将一切吞噬......

        四月的天是破日天，四月的地是八荒地。

        西蜀王府坐于九龙戏水之地，千门万户，极尽土木之盛。

        坐北朝南，偌大的王府如同一头雄狮盘踞在这江东蛮荒之地。

        若说在这江东九州之地，谁人不知西蜀王府，那肯定要被别人骂一声无知小儿，作为前朝就盘踞在这江东九州的西蜀王府，就连当年北凉的百万雄兵都是被拒之门外，西蜀王府能够经历两次改朝换代，那可不是说说而已。

        西蜀鱼尾军三千，蓟马军八千，虎龙卫一万，有人言：就算是天下烽火兵甲来此，都是可以拒之门外，由此可见一斑。

        今天的王府却出了一件大事，早早老远就看见王府内的噪乱，那披着粉纱，着着素裙的下人婢女来来往往，在王府内外穿梭，却依稀可以听见王府内一个充斥着怒火，但是又可以听出几分无奈的苍白却带着中气十足的声音：“找，找遍王府每一个角落都要给我找到。”

        路过此地的老百姓们都是纷纷驻足在王府的不远处，背靠着身后的大树，一边可以乘荫，一边又是对着王府指指点点，不知道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王府内，一路上可见喜庆的红毯自中门大开，延伸到头，却只见一白发须鹤，一身布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正一脸的尴尬，身边还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魁梧男子，只是那魁梧男子并不想所见那样，反而粗中有细，一脸苦笑。

        那老道士脸色微红，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看了看噪乱的西蜀王府，转身对着身后的魁梧男子轻轻地竖起一只手章，与肩平行，左手拿着那从未放下过的拂尘，咧嘴苦笑：“王爷，不是老道不肯收徒，只是贫道和世子有缘无分，若是他日再有机缘，或许可以再续前缘，告辞”

        王爷？！

        莫不是这看起来五大三粗的魁梧壮汉，竟然是孤身一人敌万军，三解洛阳之围，名震朝野，就算是市井无赖都是闻名的西蜀王爷？！

        说着，那老道轻微的转身，平地却带起一阵微风，作势要乘风离去。

        那西蜀王爷闻言脸色一变，连忙拉住老道衣袍，赔着笑脸，哪有半点西蜀王爷的架子，咳嗽一声：“不不不，张老道，小儿虽然无礼，但是却是无心之过，看来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上，就暂且再等片刻”

        本是作势要走的老道闻言，叹了口气，看了看中堂那方黑玉桌高墙上用剑歪歪捏捏的刻下的几个字，摇了摇头，似是苦笑。

        天下间，何人不想往那武当山，追随那传说的长生不寿之道，就算无成，学得一点本事下山，也是纵横一方的高手，更何况是武当山的掌门亲自收徒，却只得了十个字：御剑纵横在，武当北属莽！

        在这江东，武当山应在北方，而莽，常是用来形容市井上那些打着神仙旗号招摇撞骗的老神棍，难怪这老道会吹胡子瞪眼。

        须知这老道可不是寻常老道，而是武当山三十年未出山的老掌教张三丰的亲传弟子，一身修为惊天动地，怕是当今江湖上盛名满誉的十大高手也是远远不及吧！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来到这西蜀王府，想要收一个衣钵传人，却遭到了一番小儿言戏，虽然心中有苦难言，也不能在多年好友面前失了礼态不是。

        此时，这曾经纵横万军取上将首级，身披荆甲只带三百铁骑却在十万大军杀进杀出的西蜀王爷面带愁容，看着高墙上的那十个字，也是无奈。

        自己这小儿，打小爹娘就不在身边，独自一人和管家相依为命，对自己的这个父亲自然是一肚子怨气，自懂事以来就和自己对着干，闯下了无数的弥天大祸。

        若不是老爹还顶着个西蜀王爷的名头，恐怕早就被那些仇家乱刀分尸了。

        饶是如此，这西蜀王爷好说歹说才请来的武当山掌教，自家的儿子却看不上，这不，在前一天竟然就跑了出去，到现在也是音信全无。

        对此，这位大名鼎鼎的西蜀王爷气的直想骂娘，可是话一到嘴里，才发现自家要是骂了出来，骂的还不是自家人不是。

        “唉，离儿呀，你就不能给爹省省心嘛？生了这么个儿子，真是造孽啊！”

        官道上，哒哒哒的蹄声响起，马夫扬起鞭子，狠狠的抽在这头老黄驴的身上，让老黄驴嘶鸣一声，不由加快了几分速度。

        眼下这个世道，马匹已经很难寻到了，所以不得不用黄驴来代替，好歹比自己一个人走在着苍茫沙漠里好多了。

        只是这老黄驴看起来年纪不小了，走几步都是吃力的很，再加上马夫的鞭子仿佛不要命的抽在自己的身上，火辣辣的痛感驱使着他压榨着自己的生命，偶尔悲哀的嘶鸣一声，哒哒哒的拼命往前跑着。

        这头老黄驴是真的不中用了，即使是拿着鞭子抽打，速度也比蜗牛快不了多少，马夫气的七窍生烟，眼见就要误了期限，手中扬起的鞭子更是不要命的抽打在驴身上。

        老黄驴凄厉的哀鸣着，无助的浑浊双眼珠子四周乱转，脑袋嗡嗡作响，脚步都是有些不稳。

        这个时候，远处的官道上，一阵爽朗骏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只见自那迷尘之中，一个青衫男子，身子修长，带着一顶斗笠，背上负着一把长剑，骑在马背上，阳光将一人一马的影子拖曳的长长的，映射在官道上。

        骑着马的男子见前面的官道上一人一驴阻住了去路，顿时停下马来，一步从马背上利落的一跨而下，被斗笠遮住的双眼朦胧闪过一缕亮光，上前踏上一步，靴子踩在这片黄土地上：“这里是怎么回事？”

        马夫正气恼这老黄驴实在是不中用，还白白浪费他三两银子，正是晦气，却只见男子迎上前来，不由一愣，随后气呼呼的指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黄驴：“这头老黄驴太不中用，才走了三里路就走不动了，这不，躺在这里，怎么打都不肯走了，算了，我还是徒步吧！让这头驴自身自灭”

        说着，叹了一口气，眼见已经延误了期限，索性也就不再去想，望着面前的斗笠男子，感觉好奇：“喂，兄弟，你是哪里人啊？”

        斗笠男子轻咳嗽一声，带着斗笠的他让别人看不清面容，不过爽朗的一笑：“哦！我是江东的”

        马夫眼睛一亮，双眼之中闪过一丝诡异，心暗想：“都说江东莽子傻痴，不如我骗他一把，好歹也是一笔买卖”

        想着，这马夫接口过来：“哦，原来你是江东的，我也是，咱们是老乡啊！”

        斗笠男子爽朗的一笑，略微有些惊喜道：“是吗？你也是江东的？”

        “自然自然”，马夫频频的点点头，脸上摆着笑脸，手却悄悄地向身后的弯刀摸去。

        “那你是江东哪里的？”

        斗笠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马夫眼中凛冽的杀意，整个人像是健谈，一开口就是江东口音，侃侃而谈。

        “我是....”

        马夫慢慢的摸到了自己腰后的弯刀，沉甸甸的刀柄握在自己的手心，细小的汗珠都是渗了出来，声音也变得变得尖锐，拖得越来越长...

        “你去死吧！”说到一半，眼中凶光一闪而过，暴喝一声，腰间的弯刀顿时出手，双刀夹杂着刀光朝着斗笠男子的头颅扑来。

        眼看那在骄阳上闪着寒光的双刀就要切开斗笠男子的头颅，似乎已经看到了血水飞溅的那一刹那，马夫的嘴角裂开，张口狞笑。

        “锵！”一声剑啸，一直躺在斗笠男子身后的那把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男子的手中，剑尖闪着银光，让马夫恍惚了一刹那。

        噗呲一声！马夫的头颅高高的飞起，一腔颅血挥洒，落在这片黄土地上，很快就被吸收掉，渗入土沙中。

        头颅滚落到一旁，脸上还带着之前的狞笑，一脸错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身首异处。

        擦去剑身上斑驳的血迹，将剑缓缓的收回，斗笠男子站起身来，拍拍手，兀自的苦笑了一声，撇了撇嘴，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遇上不止一次了，目光看向了躺在路边的那头老黄驴。

        老黄驴垂闭着眼，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看到马夫的头颅滚落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浑浊的双眼变得清澈起来，呜呜呜的嘶鸣了一声，竟然勉强爬了起来，朦胧的双眼看向那斗笠男子。

        斗笠男子看了看老黄驴，又看了看身后那匹烈马，拨弄一下额前的碎发，轻笑一声，嘴角呢喃：“老黄驴啊老黄驴，我们也算有缘分，以后就叫你老黄吧！”说着，牵起了那头老黄驴。

        那老黄驴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放着精光，嘶鸣一声，温顺的跟着斗笠男子，一人一驴走进了漫无边际的尘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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