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三人行（中）

卓青阳撇撇嘴，“为国家做那么点牺牲算什么？当然了，看她自己的意愿，不愿上最后一课，可以像我一样留校嘛。”

        方星航恨其不争地看了卓青阳一眼，“你被洗得很彻底。”这里的洗，是指洗脑。

        话不投机，场面趋冷。方星航又起身踱到窗边，无话找话地开玩笑，“变更户籍参加高考，你家这是违规哈。”

        卓青阳也走到他身边，陪他一起看着窗外蜂拥的学生流，随口答道：“还真没违规。我家老爷子下月将就任始皇星星长。青青随父亲把户籍转到始皇星，合理合法。”

        方星航惊喜地说：“卓叔叔要来？哎呀，好久没去看他老人家。”

        卓青阳没好气地说：“少假惺惺了，你就不怕他教训你？恐怕是躲都来不及吧。对了，你来这里也有两三年了吧，发现什么好苗子没有？青青不至于遇到什么对手吧？全星可只有十个初选名额哦。”

        方星航摇摇头，“我这里又不是什么重点，哪有好苗子。咦？你怎么不把青青送到始皇中学去，不要说在本星球，就是全国，那也是能排进百名之内的名校。”

        卓青阳自信地说：“哪所学校还不一样，难道还寄望在这里学到一招半式吗？”

        方星航大悟道：“说的也是。”

        继续先前的话题，卓青阳追问道：“你这所学校，在校学生过万了吧。一届学生，也有三四千，你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方星航无奈地摇摇头，“不是我眼光太高，你来看，放眼望去，满眼的灌木丛，不见一颗乔木。”

        卓青阳看着川流不息的学生流，好笑地说：“你不能用天武的标准来衡量这些小树苗，他们还没有成材。”

        方星航认真地说：“种子和土壤，决定了树木的高度。”

        卓青阳反驳，“你这是偏见。如果把这些学生比作翡翠原石的话，我就不信，从中打磨不出一颗好翡翠。没有学不好的学生，只有教不好的老师。”

        方星航懒于争论，“非要从矬子中选高个的话，可能有一个吧。”

        这话卓青阳听不明白了，“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可能有。什么意思？”

        方星航说：“因为我也看不清。喏，就那位，坐在花台边那三个装流氓的逗逼，看到了吗？中间那个。”

        顺着方星航努嘴的方向，卓青阳看到了浑身散发着痞气的那三个学生，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他文化成绩好？武功高？还是扮猪吃老虎，隐匿功力？”

        方星航噗嗤一笑，“这些我能看不出来吗？还扮猪吃老虎呐，死咸鱼一条，连猪都不如。”

        卓青阳反倒来了兴趣，“一条咸鱼，那你怎么说看不清？”

        方星航组织了一下语言，“怎么说呢？你是世家子弟，或许没有太深的体会。我可就见识太多了。

        国家扩张太快，不说贫者愈贫，这点国家是不承认的，富者愈富却是不争的事实。贫富差距的扩大，使得地位差异越来越大。同样因为扩张太快，地球之外的所有星球，律法上，警力上，都有很多真空。所以在最基本的生存权利上，贵贱都很难平等。富家子弟杀一个人，小菜一碟，有太多的手段抹去痕迹。贫家弟子，得小心翼翼，避免招惹到惹不起的人。这点你承不承认？”

        卓青阳搓搓脸，“我们得相信，一切都在进步。所有的不平等，终将得到改善。但这跟那小子有关系吗？”

        方星航嗤笑，“哈，改善？算了，不做愤青。还是说这家伙吧，我看不清的是，他怎么就没死。”

        卓青阳不解，“死？他不招事惹事，谁无故杀他？就算权贵家族有手段掩饰，但终究还是很麻烦的，甚至可能带来隐患，谁吃饱了撑的，无事杀人玩？难道他家有绝世奇珍，怀璧其罪？”

        方星航的脸直抽抽，说不清什么表情，“不惹事？他不叫惹事，是天天生事，无事找事。”

        卓青阳说：“看样子，确实不像个安份的主。不过，就算生事，只要不惹上实力差距过大的强梁，一般人谁敢动不动杀人，最多暴揍一顿罢了。现在的医术你还不清楚，想残废都难，只要不劈开脑袋，基本都救得回来。他没死有什么奇怪的。”

        方星航笑笑，走回座位上，喝了口水，“对于一个普通人，什么算强梁？控制整个徐福市地下势力的帮会老大算不算？拥有一百家五星级连锁酒店的富豪算不算？星贸年营业额达万亿的上市公司老总算不算？如果这些还不能算的话，管理星球五分之一地盘的始皇东区区长算不算？始皇东区社安局局长算不算？”

        卓青阳来了兴趣，坐回方星航对面，“你是说，他把这些权贵、富豪、黑帮老大得罪了个遍，居然还完整无缺？”

        方星航说：“也不算直接矛盾。就是把这些人在本校上学的子女都得罪了一遍。”

        “嗨，”风清扬觉得卓青阳大惊小怪，“小孩子打架，多大个事，至于谈生论死。哪家要是出面为小孩找场子，那也太没度量了。”

        方星航苦笑着说：“你不知道这小子有多么可恶。打着恋爱的名义，天天调戏女生。也不知那些脑残制订的婚姻法，为了人口数量的增长速度，允许高中生谈恋爱，十八岁就可以结婚。这混球，以此为借口，说什么为了人类的繁衍大业，当义无反顾，一马当先，不敢甘于人后，整日里骚扰纠缠那些颜值比较高的女生。”

        卓青阳还是不以为然，“你都说了，谈恋爱不违规，不违法，这有什么。”

        “是，不违规，不违法，所以校方也没办法，所以他肆无忌惮。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不管对方有没有男友，照追不误，死缠烂打。有些女孩被缠得哭，被迫转学。我说，你真心想谈也行，就好好谈吧。可一旦到手，立即分手，转向下一个目标。整所学校的女生，只要被他盯上了，就没有一个能逃脱他的魔爪。”

        卓青阳有点吃惊了，“你说他是一个玩弄女性的烂人？”

        方星航说：“这到算不上，据说他没跟任何一个女孩上床。当然，搂搂抱抱应该有之。”

        “不对呀，如此恶劣的行径，恨他的人必然不少。你刚才说他武功不算高，难道就没人收拾他？我知道，现在的中学，为了培养学生的狼性和实战经验，并不禁止学生斗殴的，只要不致命。”

        方星航说：“私下斗殴还是禁止的，必须约斗，在切磋台上打，而且要有老师和医护在场，以免出现救援不及而殒命的情况。”

        “难道他不敢应战？”

        “战呐，每战必应，刚开始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后来就慢慢少了，再后来，没人下战书了。”

        “那岂不是被揍得很惨？”

        “呵呵，打不死的滚刀肉。一点皮肉伤，喷点速效疗伤液，第二天就好了。”

        “就没有重伤过？还是说，你们学校的学生，全是废物，没有一个武功比他高的？”

        “我先前就说了，文理值和武力值测试，他就一个吊车尾。”

        “这不自相矛盾吗？”

        “不矛盾，你看到他旁边那两人没有。大个子一身横肉，学的是金钟罩铁布衫，抗击打能力强。小个子非常油滑，一身以闪躲腾挪见长的轻功，倒也有模有样。

        那小子极为奸诈，从不单打独斗，每次都是三人齐上。你想啊，前有肉盾，后有奇兵，自己又会一手以防御见长的家传太极，深谙卸力借力之道，所以吃大亏的时间，还真不多。”

        “他们三人齐上，对手同意吗？”

        “不同意你可以不打呗，是你要挑战，他又不求你打。当然，你也可以多人群殴。我记得，最多的一次，黑龙会上了二十几个人，围殴这三个小子。”

        “他们胜了？”卓青阳诧异了。

        “可能吗？狡猾的家伙，闪电般放倒对方三个人，就逃出场外认输。第二天主动反挑战回去，故技重施。第三次，黑龙会有了防备。可他们就站在边线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如此天天跟你耗着。你说你怎么办，那么多人，不要上课哇。最后不了了之，黑龙会会长的女朋友，硬是被他给撬了。”

        “他们不怕丢脸？还有，他们也要上课吧。”

        “嘿，脸皮比城墙厚，还到处宣扬黑龙会会长是软蛋。至于上课，老师恨不得眼不见为静，要不怎么老是吊车尾呢。你说就这么一个把人气得吐血的家伙，有多少人恨不得吃他的肉，拆他的骨头。不说那些受辱的男生，那些被欺负的女生呢？他能活到现在，算不算奇迹？”

        卓青阳好笑地说：“也是。就算校区是法律的严苛区，谁都不敢放肆，可校外就不好说了。他不可能总不出校门啊。”

        方星航百思不得其解地说：“我想不通的地方就在这里。这小子家离学校很近，非住校生，天天回家。说真的，每天都有很多人为他提心吊胆，结果第二天他屁事没有，依然活蹦乱跳地在校园里沾花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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