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古巷从层层叠叠的梦境里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午后的太阳正一点点的向西边移动，做好了沉下去的准备。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屋子，熟悉的窗外景色。

        但此时古巷浑身酸痛，有种沉沉地睡了一觉，但睡着的时候让人打了一顿的感觉。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越走越近。

        “嗯，好。他现在没事了，烧也退下来了……你不用太心急，不然他也会紧张。嗯……”门外郭璐的声音越来越近，古巷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睁着眼睛等，还是闭着眼睛装睡。

        郭璐挂了电话，轻轻推门而入。

        古巷叹了口气，还是选择挣扎着坐起来，假装坐稳许久了，故作轻松地笑着说，“你告密可让我听见了啊。”

        郭璐像是料定了他会这个时候醒过来，毫不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走过来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了古巷怀里。

        “是什么？”古巷声音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问。

        郭璐说，“粥和豆包，你先吃点儿垫垫肚子，烧得都昏过去了。”

        “我就是睡着了，哪昏过去了。”古巷边说边费力扯了扯袋子，里面有一杯小米粥和几个小豆沙包。古巷故意撒娇着说，“只有这些啊，那多没意思。”

        郭璐笑了一下，拽了把椅子到床边，伸手从袋子里拿出粥扎好了管递给古巷。

        粥是甜的而且已经放温了，古巷猛喝了两口，又吃了一个豆沙包，含糊着说，“我是又不能马上出院了吗？”

        郭璐点点头说，“牛医生不放心，说要观察一晚上。”

        古巷顿时愁眉苦脸，“我这回是感冒发烧，又不是犯病晕厥，牛医生怎么还不放过我？而且他得放我上学去吧，开学两周，周周都请假，哪个班主任能乐意要我这样的学生。”

        郭璐笑笑，伸手给古巷递了张抽纸，“今晚上没事明天就让你上学了，你以为牛医生愿意看见你啊？他巴不得你以后都别来了。”

        本来生病应该是没胃口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古巷确实感觉到自己饿了，五个不大的豆包，两三下就吃完了，喝完最后一口粥古巷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两下嘴。

        补充完体力的古巷长舒了口气，郭璐说得没错，他确实是昏过去了，怎么从车上下来的又怎么躺在这的，他一点儿记忆哪怕是一点儿知觉都没有了。

        偶尔这样，古巷居然觉得还不错。

        郭璐从兜里掏出来古巷的手机递给古巷，“一会儿你给喻祈他们发个消息吧，一天打听八百回了。”

        “嗯……”

        古巷有些恍惚，隔了半天才接过来手机，轻声说，“我刚刚……想了半天，谁是喻祈。”

        古巷的消息是踩着下课的点儿出现的，三个人都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把手机拿了起来。

        曾凡：我靠古巷，你没事了吧，睡这么久

        古巷：没事了，烧退了

        白术：听璐哥说了，我们商量着放学了看你去，说吧想吃什么，姐给你带！

        古巷：不用了吧，明天我就能去上学了

        喻祈盯着屏幕，古巷正和平时一样开始跟曾凡和白术侃大山，但喻祈满脑子里都是今天古巷在他背上啜泣的声音。

        让我……

        让他做什么呢？顺着古巷呢喃的声音猜下去，喻祈顿时心里有些莫名的心惊。

        一个小高中生……

        另一边在曾凡和白术的狂轰滥炸下，古巷终于是同意了他们几个去医院看他了。

        “你们都有时间吧？”曾凡问。

        喻祈不再去想，抬起头说，“有时间，我已经和我妈说过了，她还让咱们先去店里带束花去。”

        曾凡指了指手机屏问，“那行，古巷说想喝你常去那个店的什么奶茶，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是他现在能喝吗。”喻祈低头看屏幕，古巷正发了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

        喻祈失笑，在群里回了消息：那你等着吧，我们买了就去

        古巷发了一个动图：好的！

        喻祈看着曾凡，忽然说，“你晚上出来，阿姨同意了吗？”

        曾凡一边打字一边说，“我妈和我爸吵架住单位宿舍了，我爸也有应酬，所以这两天没人管我。”

        “又吵架？”白术问。

        “他俩，我都不愿意多说了。”曾凡叹了口气，“还是，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家里的事，工作的事，鸡毛蒜皮吵个没完，吵完了不是冷战就是俩人互相在我这吐槽对方有多不好。但你说他们过不下去吧，不吵了的时候也确实挺开心的。”

        喻祈和白术沉默下来。

        “我靠，你们别不说话啊，多大点儿事儿啊。”曾凡笑着说，“这多好，和你们混，有意思多了。”

        喻祈皱皱眉，“要我妈和阿姨聊聊吗？”

        “别！”曾凡摆摆手说，“现在这样挺好的，真的。聊完了指不定我妈得往哪边想呢，遭殃的还是我。还会顺路把你抓出来和我比！我就没长你这个脑袋，这量级能一起比吗？”

        “那你还不好好学？好歹当初也是自己考进来的。”白术拎了拎曾凡的耳朵，“再抄我和喻祈的作业我就和你绝交！”

        曾凡陪着笑脸，奉承一般笑嘻嘻地说，“别啊，学，这就学。”

        喻祈在旁边笑笑说，“你觉得没事就好。”

        白术松了手，抻了个懒腰，“行了，赶紧写作业，再熬完两节自习。”

        古巷放下了手机，闭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他有点儿不太会形容现在的心情，该说是有些害怕吗，害怕着自己这副模样被人看见。但在害怕之余，居然还有一丝期待，期待着从未有过的朋友间的关心，甚至还期待着自己的脆弱被人看见。

        明明不应该的，这种想祈求别人关心和可怜的心情让古巷觉得自己有些恶心。

        郭璐看了古巷一会儿，拍了下他的脑袋说，“想什么呢？”

        古巷摇了摇头没说话，挂在脸上装饰用的笑容也渐渐地消失掉了。古巷看了看窗外，夕阳的光已经打在窗台上了，鲜红地一片。

        “怎么？灰心了？”郭璐问。

        古巷抬眼对上郭璐的视线，沉默了几秒钟，轻声说，“我不知道。”

        郭璐笑了笑又问，“不敢相信？”

        古巷歪了歪头，仔细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这几年我也不和什么人接触，认识的除了医生就还是医生。谢爷爷虽然是朋友，但他也是个长辈，他看我也是当孙子看。所以我以为我早就不知道怎么交朋友了……”

        古巷又对上郭璐的视线，“我不是很确定，自己能不能和朋友好好相处，也不能确定……他们是否能接受这样的我。”

        郭璐看了一会儿古巷，然后伸手揉了揉古巷的头说，“他们可关心你了，就这么一小天，我接到的消息比去年一整年的都多，一会儿你可以自己看看。而且你怎么了？不挺好的吗？又帅，又会拉琴，多才多艺的。”

        古巷笑笑，“这些又算不上什么优点。”

        郭璐把屋里的灯点亮，又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把透着冷气的黄昏隔绝在了外面。

        郭璐说，“交朋友又不需要什么特别的优点，有缘分了，对脾气了，自然就成了好朋友。再说找对象也不是只看优点呢，不还是得看缘分吗？”

        古巷看了一会儿郭璐，调侃道：“璐哥你真是越来越会讲道理了。”

        郭璐坐回椅子上，“你以为等你的时候我全在看美女直播啊？你那一书架子装样子的书我不得替你多看两本。”

        古巷笑着说，“你别说，我还真是这么想的。”

        “可得了吧。”郭璐摆摆手，忽然说，“不对啊，你小子是不是想说我只会给你灌鸡汤？”

        “没有。”古巷忙摇摇头。

        “可别骗我了。”郭璐语气温和，而后郑重地伸出右手，笑着说，“小伙子，恭喜你交到朋友了。”

        璐哥的语气仿佛古巷要开启什么新人生了一般，让古巷的心情都为之上扬。古巷把右手伸出去，握住了郭璐的手。越发期待着过不一会儿，病房的门被喻祈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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