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郑欢其实也是这样想的，特别是在见证了父母失败的婚姻之后，她对恋爱和婚姻比常人更加谨慎。

        梁佳的抱怨被呼啸的冷风吞噬，郑欢知道，她其实并不是在寻求一个答案，一个建议，她只是有太多想说却无法说出的话，太多的不满和委屈想要宣泄。

        而此刻，恰巧是宣泄的好时机。

        她安静地坐在梁佳身后，等她说了个尽兴，才缓缓开口：“梁佳，不要过多在意他人的评价，生活是我们自己的。无论是一个人，还是结伴而行，在这条漫长的人生道路上，不走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合适的。”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是要去看山观海，去嗅花香拾草木，感受光拥抱风，去捧每一滴每一片霜雪雨露的。”

        “我记得你曾说过，要攒钱去逛遍整个世界。我希望，你的话可以实现。也许等你领略了山川河流，感受到这广阔的天地，惊叹于世间生命无穷的时候，你就会遇见与你灵魂相切合的那个人…又或者，到了那个时候，遇不遇见于你而言都不重要了。”

        “不想相亲，就去拒绝。你是一个成年人，你的生活你的生命，都是属于你自己的。”

        于郑欢而言，这样的长篇大论是很少说的。但近期徐岁的突然出现，快要将她原先平淡的生活打破。

        所以这些话，与其说是给梁佳听的，倒不如说是给两人一同听的。

        梁佳的情绪在说话间逐渐平静，许是两人都觉得话题有些严肃，便默契地转了开。两个女生聊完了身边的趣事，就天南地北胡乱聊，不知不觉中倒是拉近了距离。

        等将郑欢送到楼下时，两人还有些意犹未尽。无奈时间太晚，只好互相告了别，回到各自的家中。

        郑欢洗漱完就进了被窝，可翻来覆去却是没有半点睡意，只觉得脑中乱糟糟一片，有学校，有徐岁，还有和男友吵架的方静怡，以及被相亲折磨的梁佳。许久后，她睁开眼，爬起来半靠在床上，给徐岁发了条消息。

        “睡了吗？”

        对面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还没有。”

        郑欢又问：“那你在干嘛？”

        这次徐岁发了张照片，拍的是工作台——固定在工作台的木架上放着被金工锯锯了一半的银片，旁边还摆放着镊子钳子等一套工具。

        【徐岁】：我在赶工。

        郑欢好奇地将徐岁发来的照片放大看了又看，随后回道：“看起来好有意思啊。”

        【徐岁】：感兴趣的话，下次我带你去工作室参观。

        郑欢不确定徐岁是在说客套话还是真的打算带自己去工作室，便推辞说还是等他先忙完年底的这批订单。

        眼见这个点徐岁还在赶工期，郑欢止了同他继续聊天的想法，提醒对方要早些休息后，就关了灯重新酝酿睡意。

        后面的几天郑欢依旧过着家和酒吧两点一线的日子，徐岁继续在工作室里赶着工期，两人偶有空闲，便在微信里聊上几句。梁佳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暂时说服了家里的长辈，没再去参加相亲活动。而方静怡，也在平安夜那天和男友结束了冷战。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郑欢总觉得方静怡和男友和好后，季泽的状态有些不太对。但这两天酒吧的生意火爆，郑欢在店里忙的团团转，也就没怎么把精力放在他身上。

        圣诞节如期来临，街上到处都放着应景的歌曲，郑欢的酒吧也不例外。由于店里举办活动，推出了好些性价比高的圣诞套餐，这一晚的生意破了开店以来的记录。

        郑欢好不容易才将所有的客人引到相应的座位，又给他们推荐了套餐里的酒水吃食，终于寻了个休息的机会，不免觉得自己累得够呛。

        正当她感慨生意太好也不完全是一件好事时，徐岁推开酒吧大门，走了进来。

        郑欢以为是又来了客人，连忙起身。一回头，发现来的人是徐岁，就又松懈下来，坐在吧台椅上懒得动弹。

        徐岁见着她犯懒的模样，眼底染上笑意，双手一直背在身后，直到走到郑欢面前，才将藏着的礼物盒拿出。

        “给，圣诞快乐。”徐岁说道。

        郑欢道谢接过，却没立刻打开，她将礼物盒放在桌上，起身绕到吧台内侧，弯下腰不知在寻找什么。

        过了一会站起身，拿出一颗被包扎成小花束的蛇果，递给徐岁，半开玩笑地埋怨道：“我还以为你昨天会来，便也给你准备了平安果。哪知道等了一晚上也没见你人影，喏……迟来的平安果，也不知道坏了没有。”

        蛇果哪里是这么容易坏的，徐岁知道郑欢不过是在和他耍小脾气闹着玩，接过来随便擦了擦，就直接啃了一口。

        “哎！”郑欢哪里能预料到这幅情景，惊得直接喊道：“这蛇果还没洗呢！别吃坏了肚子啊。”

        徐岁听了却是没停下咀嚼的动作，反倒是又啃了一口，等嚼碎了咽下之后，才笑着同郑欢说：

        “若是吃坏了肚子，就当是昨天没来陪你过平安夜的惩罚。”

        郑欢被他逗得笑出声，小声嘟囔着“真是拿你没办法”，从口袋里又摸出一个小盒子，重新递给徐岁，等徐岁接过后还不忘提醒道：

        “这个可不能吃！前两天在网上看到黄金小苹果吊坠的推广视频，觉得同平安夜圣诞节很是应景，我就买了一个。谁料到收到货吊坠竟是一对的，我留了一个，另一个便送给你吧。做个手机挂饰，还是挺有意思的。”

        徐岁将小吊坠仔细把玩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放回盒中，一同塞进口袋里，之后便提醒郑欢去拆自己送给她的礼物。

        礼物盒被拆开，一把古董折扇出现在郑欢的眼前。

        折扇表面流光溢彩，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扇骨上贴着的金箔虽然已经氧化，但隐约中还是能窥探出原有的耀眼光泽。郑欢惊讶地看着，轻轻拿出将其展开，满是欢喜道：“好漂亮的贝母折扇。”

        徐岁见到郑欢喜欢自己给她准备的礼物，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他介绍这把折扇的来历：“这把折扇是我前两年在朋友的收藏室中见到的，磨了几天才说服他将扇子转卖给我。”

        “前两天在给你准备圣诞礼物的时候，我便将它翻了出来，想来你应该是会喜欢的。”

        “我超喜欢的！”郑欢毫不吝啬地表达出自己的喜爱，“但它太贵重了，这样一比较，我的小苹果多少是小家子气了。”

        “我很喜欢你送的礼物，”徐岁说道：“而且礼物的价值从不在于其珍贵与否，而是有无用心，得不得被赠者的欢喜。”

        “从这个角度来看，你的礼物很棒。”

        郑欢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话，我再给你调一杯酒吧？想喝什么？”

        徐岁对酒并不感兴趣，平日里也鲜少喝，但对于郑欢的提议他总是不拒绝的：“随便调一杯就好。”

        “嗯……”郑欢皱眉思索，“那我给你调一杯店里的主打吧！是我之前自己琢磨出来的，世间仅此一家可以喝到哦。”

        被郑欢这么一说，徐岁倒也有了些好奇心。他坐在吧台椅上看郑欢熟练地调酒，突然有些感慨：“这些年你学会了很多新的东西。”

        郑欢被他说的一愣，一边将酒杯朝徐岁推去，一边说道：“你也是啊，大家都在努力尝试新的事物，这是件好事，说明我们都在变得越来越好，不是吗？”

        徐岁不置可否，拿起酒杯尝了一口，对郑欢竖起大拇指：“味道很棒。”

        郑欢骄傲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一个男生匆匆忙忙地朝郑欢走来，手里抱着个蛋糕，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生怕被人撞到。

        “可以帮我个忙吗？”男生询问郑欢道：“我想趁着今天过圣诞节向女友求婚。”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钻戒，“麻烦你们将这枚钻戒藏在盛放酒水的杯中，到时候同蛋糕一起送到桌上，可以吗？”

        对于这样的要求，郑欢自然不会拒绝，她接过蛋糕和钻戒，对男生说道：“当然可以，希望你今晚求婚顺利。”

        男生欣喜地道谢，随后又同郑欢强调了下细节，才出了店去接自己的女友，离开时面上还带着点紧张的神色。

        郑欢目送他离开，感慨地同徐岁道：“真好啊。”

        徐岁的目光落在那枚钻戒上，心里生出了新的计划。

        给客人上完酒水的梁佳这时也回到吧台，注意到摆在吧台桌上的蛋糕，有些疑惑地询问郑欢之前发生的事。得知是帮忙准备求婚，便兴奋地同还在调酒的季泽讨论此事，许久后得出一句结论——“又是为别人美好爱情落泪的一天。”

        郑欢笑她闹腾，手里却已经开始准备起藏戒指的事。

        不久后男生重新回到店中，身旁跟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两人落座点餐，一边吃着小食一边聊天，女生时不时捂嘴偷笑，一见便知是对感情极好的情侣。

        郑欢见着差不多到了时机，便让徐岁帮着自己一同去送蛋糕和藏了钻戒的鸡尾酒。

        两人将东西送到座上，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刚回到吧台，便听到一声惊呼，女生在高脚酒杯中发现了钻戒，将它拿出。男生见状笑着起身，单膝跪地，同眼前的人求婚。

        这一番动作吸引了酒吧里所有人的注意，大家起哄欢呼，连原先在演唱台上唱歌的方静怡都停了下来，示意着身边的客人将麦克风传给正在求婚的男生。

        男生拿到麦克风，求婚的誓词在酒吧里响起：“你愿意嫁给我吗？”

        女生既惊喜又感动，红着眼眶说——“我愿意。”

        于此，两个相爱的人在大家的见证下相拥，接吻，完成情侣间最浪漫而重要的事。

        这是郑欢第一次看到现场求婚。

        “你说，他们应该会一直幸福下去的吧？”郑欢侧头同徐岁问道。

        “会的，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步入婚姻本就是件幸福的事情。”徐岁回答。

        “可要是爱消失了怎么办？”郑欢有些疑惑，“生命漫长，谁也不能保证永远爱一个人，倘若没有了爱，婚姻又该如何持续下去？”

        徐岁笑着看向郑欢，目光里全是温柔与坚定，“婚姻是因为爱情而诞生的，却不会只为爱情而存在。情人间互相信任，互相付出，他们或是孕育新的生命，或是两人携手前行共度一生。即使爱情会淡却，但长久相伴的两人早已生出更有力量的羁绊，比如亲情，比如责任，比如习惯。”

        “所以郑欢，不要对爱情和婚姻生出恐惧。”

        “可这世间实在有太多虚假的爱情了，”郑欢扬了扬下巴，示意徐岁去看靠窗的一桌客人，“你看到那个染了银色头发的男生了吗，近一个月，他来店里光顾了十几次，几乎每次都会带来不同的女生。”

        “我常在那些女生的眼里看到对他的爱慕，我想去提醒，但却没有任何立场。”

        徐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郑欢口中所说的那个男生，他补充道：“是，总会有人玷污爱情，但欺骗者终被欺骗，诋毁者也会遭到诋毁，时间会证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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