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手术

温玲进门时，就瞧见温颜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床上发呆，她把药碗放在桌上，扯开挡窗的布帘，让阳光透进来。

        “阿姐，你这都呆屋里三天了，真的不出去走走吗？”

        温颜黑巾蒙面只露出口鼻的位置，她端过药碗一口气灌下，苦得嘴唇都颤了起来：“你看我那满脸红疹、肿得跟猪头的样子能见人吗？”

        一想到她昨天顶着那副样子，和苏河说了半天关于治疗他失忆，就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就说当时苏河为啥总带着笑，不就是被她这副样子逗的，谁知道她后来洗脸时被水中倒影丑哭的心情。

        温玲也想到了当时温颜“自闭”的场景，忍不住弯了弯眉眼，打趣道：“哪里丑了？我看之前苏大哥照顾阿姐时那副温柔又细心的模样，怕是在他心里呀，连那月里的嫦娥……也没阿姐美。”

        “去去去，别胡说。”温颜捂脸，怎么最近谁看见她都要打趣两句？

        不知道那段时间做为她水肿、起疹反应最严重的时期，还不幸被苏河看了个正着，是她最想时光倒流抹去的黑历史吗？

        温玲捂嘴笑：“我可没有胡说，这院里的人可都知道了，苏大哥心悦阿姐，问苏大哥什么时候把阿姐娶回去呢！”

        这些天来，苏河对温颜各种无微不至，周围的人几乎都能看得出来，他对温颜的心思。

        当然，相对之前村里那堆中年妇女恶意的诋毁不同，这些人都是揶揄、祝福的心态。

        温颜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娶什么娶，他家里有没有家室都不知道呢？”

        温玲没听清，问了一句：“阿姐说什么？”

        “没什么。”她只是想，如果苏河恢复记忆后发现他真有“老婆”啥的，估计他们以后就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但若是没有……

        昨天她和苏河聊起关于失忆问题的时候，特意问过，苏河自醒来后并没有什么头痛、头晕、恶心之类的症状，排除掉因颅脑损伤等比较严重的伤请所致，因轻度脑症荡之类的原因引起的，通常都能自愈。

        在没有检查仪器和西药的情况下，她打算借助苏文堂、苏林和王莲娘三人的医术，采用中医手段来进行治疗。

        不过这事暂时因为她该死的羞耻心，暂时延后了……她是真的不想顶着一脸红疹出门见人啊！

        温玲“哦”了一声也没追问，转而提起了其他事：“对了阿姐，今早那个梁国公带着梁老夫人和梁老太爷来村里了，说是浑身起疹，怀疑是在施粥时染了猩红热，结果苏大夫看了后说只是普通的热痱子……他们现在正住在咱儿们家，梁国公说让你有空了就去给梁老太爷看看腿。”

        温颜皱眉：“既然无事，怎么不回去。”

        不是小气或者怎么样，就她家那间小破草屋，真怕梁国公等人住进去了心生不满，到时候反而结了仇。

        温玲郁闷的撅了撅嘴，“还不是看守着木栅栏的那些坏家伙，说是等瘟疫痊愈之前，禾木村都只给进不给出，连梁国公也不能通融呢。”

        就因为这个，她每天都要帮娘做很多很多的饭菜，虽然有很多来求医的婶子、奶奶也都会帮忙一起做，但架不住人实在太多，她每天只是给人舀饭，手都酸死了。

        好在每天消耗的米面粮油都有人给送来，要不然她肯定要去那把那些“坏人”都骂一顿，温玲捏紧拳头，哼，真是气死她了！

        温颜好笑地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捏了她手腕一下，“怎么？手还酸啊？要不今天歇歇，阿姐去替你？”

        温玲摇摇头，灵活地转了转手腕表示自己没事，“不用，我不累，就是……想和阿姐说说。”

        “累了就和阿姐说，阿姐帮你。”温颜摸了摸她的头，面露微笑，她明白温玲虽经常和自己抱怨累、手酸，但其实从来没有真的嫌累，就是普通的想和亲近之人吐个槽、撒个娇。

        “阿姐，你真好！”温玲扑进她的怀里，毛绒绒的脑袋在她颈肩蹭了又蹭。

        温颜就纵着她，可能是因为注射的青霉素多于旁人，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是所有患者中最先康复的人，目前脸上的红疹，全是因为青霉素导致的过敏反应。

        两姐妹贴心窝的说了好一会儿话，待吃过午食，温颜才带着苏林，朝家里走去。

        相比上一次，梁国公对她的态度更亲热了几分，远远的就朝她迎了过来，见她用面巾遮脸，诧异了一下：“颜丫头，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说完他想了想，恍然的“哦”了一声：“看我这记性……我可听说了，你那什么什么素过敏，脸都肿了，怎么不多休息会儿？我这不要紧，你只管等身体养好了再来就行。”

        温颜眼皮一抽，不至于吧，怎么这刚来的都知道这事了，就躲不过了是吧？

        她尴尬的笑了笑，下意识的扯了扯面巾：“多谢梁伯关心，其实我身体已无大碍，脸也……不肿了，带面巾不过是为了挡风而已。”

        跟在温颜身后一直安安静静的苏林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取下面巾，一张小脸已然恢复白皙细腻，只余下五六颗细小的红疹，小到不定睛细看都看不出来的程度。

        不经意间对上梁国公充满狐疑的目光，苏林默默扭头，心想小神医在自家将军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分明怎么都不肯摘下面巾。

        “你们这些小丫头还真是活得挺……精细。”梁国公想了半天才想出么个形容词，引着温颜望里走，“既然你没事，那梁伯就不客气了，我爹最近都疼得糊涂了，整天逮着我骂……”

        温颜笑眼弯弯的听着，时不时的应上一句，其实上一次去国公府，她就能看出梁国公与梁老太爷父子关系十分融洽，现在听他对梁老太爷的各种“吐槽”，就更确定了。

        她心中悄咪咪的稍微羡慕了一下，觉得自己要是也有这么个老顽童的父亲，该多好。

        不过这羡慕也只有一下，毕竟她从原本父母双亡的孤儿，变成现在妈宠妹爱的“小团宠”，已经很满足了！

        进入屋内，她发现梁老太爷的病情确实恶化了，因为她时不时就能听见从梁老太爷口中传出的痛呼声。

        “大男人家的嚎什么嚎，也不嫌丢人。”梁老夫人正给他端茶递水照顾着，嘴上说着不耐烦的抱怨化，可行动间却溢满了关心之意。

        梁老太爷哼哼几声：“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换你，指不定都哭几回了。”

        梁老夫人不服：“哼，老娘我都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这点疼？”

        “你就吹吧，不过就是晕过去被人救回来了而已，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天天把什么死不死的挂在嘴上，也不怕哪天阎王爷看不过眼，真把你收了。”

        “呸呸呸，要收也是先收你，”梁老夫人说着，余光看见刚进门的温颜，连忙把人给拉过来，“颜儿，你快来给这老不死的说说，那日奶奶是不是真死过一回？还是你妙手回春，才从阎王手里墙绘奶奶这条老命。”

        “啊？”温颜茫然一瞬，然后笑眯眯点头，“那日是多亏了奶奶福大命大，颜儿可是占了奶奶的福，才白捡了那么个好名声。”

        “瞧我们颜儿这嘴甜得，多讨人喜。”梁老夫人笑弯了眼，拉过她，“你快给这老不死的瞧瞧，省得他整日叫唤，扰得我头都疼了。”

        温颜从善如流的上前，发现梁老太爷膝盖处确实比几日前更肿了几分，甚至已经带着小腿也肿了起来。

        确实不能再拖了，越拖越麻烦。

        她问：“我之前画好的手术刀之类的东西，都做好了吗？”

        梁国公点头：“早做好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小丫环将一个木箱抱上前，在桌子上放下，打开口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温颜看过去，发现这小丫环正是那日见过的小鸢，她旁边还站着陈大夫，两人之前一直没出声又站得远，存在感太弱了所以她一直没发现。

        微笑扬手朝两人打了声招呼，温颜上前，就见箱子里放着排列整齐的手术用具，虽比不得现代时的精细和锋利，但也能用了。

        在各种手术用具下，还整齐的叠放着几块白布，应该是她要求的无菌布和无菌衣。

        这……温颜皱了下眉，刚想发问，小鸢就跟察觉到她的想法似的，解释道：“神医放心，箱子、无菌布、无菌衣、棉花以及那些用具，都是煮沸爆晒过的，我收拾时手上也垫了煮沸爆晒过的白布，并未让其他人接触过这些物什。”

        温颜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不愧是学医的，明明不懂得消毒、杀菌之类的知识，但却有那种敏感性，要是放在现代，肯定是位医学大拿。

        用具齐全，温颜让人先把梁老太爷扶了出去，又用酒精给屋内细细消了毒、给手细细的洗了个澡，将床上换上无菌布，最后喂梁老太爷喝下麻沸散，花费了快半小时才做好准备工作。

        为了防止手术途中出现意外，梁老夫人和梁国公是被禁止进入这个临时搭建的手术室的，经过商议，陈大夫、小鸢和苏林三人随温颜进入手术室，观摩学习。

        为了避免三人一惊一乍会影响到自己手术，温颜提前将手术流程说了一遍，陈大夫和小鸢大惊失色：“这能行吗？”

        温颜点头：“我有九成把握。”

        说完，也不给他们犹豫的机会，她用棉花和酒精给膝盖消了毒，然后手起刀落，手法娴熟的划开了肿胀的膝盖。

        小鸢被吓了一跳，刚想出声就响起温颜之前的嘱咐，立马抬手死死捂住了嘴，瞳孔放大，一双眼里像是蕴着惊涛骇浪，惊惧非常。

        反观苏林和陈大夫却是冷静得很多，前者是因为在青霉素事件中已经震惊过了，后者则是比较沉稳。

        温颜有心教导苏林，边动手边给他解释：“膝盖积水的手术处理较为简单，先用手术刀……之后再用止血钳夹住撑开，等膝盖中积液排出……最后再……”

        她是在这几天里发现苏林的医学天赋的，不止是在制取青霉素的时候又快又好，还有他竟然在这几天之内，研究出了一副能减轻猩红热症状的中药药方。

        虽然在这种情况下看来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是有了这开头，说不定假以时日，人家真能研究出治疗猩红热的药方来。

        耗时不过半小时，温颜取来刚消过毒的针线，细细的缝合起伤口。

        打结收尾后，陈大夫终于忍不住惊叹道：“妙纪！妙极！小神医果然厉害，想常人不敢想，做常人不敢做，奇才！奇才啊！”

        温颜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不过就是学了别人的方法，哪里算什么奇才。”

        牛顿曾经说过：如果说我看得比别人更远些，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她现在，就是站在巨人肩膀上那人。

        陈大夫忙问：“那不知小神医师从何人，老夫不才，实在是想向家师请教一二，不知小神医可否代为引荐？”

        温颜：“……抱歉，恐怕不能。”

        她也想啊，但是这跨越时空的距离，她想引荐也引荐不了啊。

        陈大夫用一种“我就知道你在骗我”、“你果然没有师父”、“要是大夏有这么位神医我早就知道了”的眼神看向温颜，然后脊背一弯，就想跪下：“还请小神医，收我为徒。”

        温颜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拉他，“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别跪。”

        这陈大夫看上去都四十多岁了，让人贵她，她岂不是得折寿！而且她生于二十一世纪，可不兴这礼啊！

        然而她刚扶住陈大夫，那边小鸢和苏林便有模有样的学着给他跪下，异口同声：“请小神医，收我为徒！”

        温颜还想去扶另外两人，就见陈大夫又要往下跪，只好继续扶住他，无语应道：“行，收，都收！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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