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那语气神态感觉都和狱警语重心长地跟初次见面的犯人说“好好改造，争取早日重新做人”时一模一样。

        刑昀铮未来的及出口的话，顿时被噎在了嗓子里，他可是遵纪守法的五好公民，怎么了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了？

        瞥见一旁神色愉快的程以墨，暴躁地“嘶”了一声，“老程，这就不厚道了，你都跟这小丫头说什么了？”

        程以墨凉凉地睨了刑昀铮一眼，自若地回了句，“嗯，我刚好也想问，你都跟这呆子说什么了？”

        行，刑昀铮憋着笑点点头，指了指休息区某张茶几上那一堆水果零食，对安念道：“小姑娘，去那边儿坐坐，借…你家老程用几分钟，待会儿保证全须全尾地还给你。”

        似要确认先前的“我家”是口误，这个“你家”就故意咬的很重。

        安念飞快地看了眼程以墨，见他神色如常，好像对自己的所属问题没有产生意见，愉快地朝休息区走去。

        刑昀铮吊儿郎当地倚在柜台上，探究的视线在程以墨和安念之间来来回回，片刻问道：“哎，什么情况？你这千年铁树终于想通了，准备要开花啦？”

        程以墨没答话，意味不明地瞅了瞅刑昀铮，但再看向对面往自己嘴里塞小橘子的安念，那眼神不知不觉中就温柔多了。

        不止温柔，还有宠溺。

        这样的老程，刑昀铮还从来没见过，不由得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抬脚踢踢他的鞋，“哎，问你话儿呢，就你们两家这关系，你若对人小姑娘没点儿想法，早躲远远儿的了你信不，还能坦坦荡荡地带着她来兄弟面前晃？”

        程以墨依旧不答话，在刑昀铮气急败坏地骂了句“狗玩意儿”，又准备一脚踢过去时，迅速往后头闪了闪，懒懒地吐出一个字来，“信。”

        刑昀铮：“……”

        那就是有想法，不容易啊，不容易。

        转念一想又觉得哪儿不合适，“嘶，那你还让人家苦哈哈地追，这不欺负人小姑娘吗，你说你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你亏心不亏心？别是……”

        “程以墨！”他蹭地站直了，鄙夷道：“你别是天天被人追，从而被追出变态的优越感来了吧？”

        程以墨抽了抽嘴角，无语地扫了记眼风过去，“滚蛋！”

        然后，又不说话了，凝着眉眼，定定地看着安念，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她剥开第六个还是第七个小橘子时，“啧”了声，大步走过去，劈手夺了过来，沉声道：“不许再吃了！”

        说完整个塞进自己嘴里，随意嚼了嚼吞下，返回的时候把装小橘子的盘子也给端走了。

        安念撇了撇嘴，把目标转向一旁的水果拼盘，才叉起一块哈密瓜，忽地又伸来一只大手。

        抬头见程以墨又走了回来，手背试了试果盘的温度，那眉心便拧的更紧了。

        眼睁睁看着盘子飞走，安念赶忙把哈密瓜塞进嘴里。

        嚼的太快，直冻的她一个激灵，对上老程郁结的眉心，却没敢把那股透彻心扉的凉用表情表达出来，本想囫囵吞下去，不料那手又放下果盘伸了过来，“太冰，吐出来！”

        确实很冰。

        长大后体质虽然好了很多，但冰的东西安念基本上是不敢碰的，轻则拉肚子，严重时还有可能会引起高烧。

        可是六月中旬的宁城已经热的跟火焰山似的，尝到了那种透心凉，心飞扬的感觉后，就不那么能抗拒得了这冰爽的诱惑了。

        垂眸瞧了瞧接在自己下巴处的手，安念也不知是哪里生出的“狗胆”，闭紧了嘴巴一点一点把哈密瓜嚼碎。

        咽下去的时候还掀掀眼皮瞅了下老程，义正辞严道：“浪费食物可耻。”

        程以墨额角一跳，当下就觉得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一句话——我就不吐，有本事你给我抠出来！！！

        抠出来自然是不可能，程以墨轻扯了下嘴角，俯身单手撑在茶几上，看着他忽然凑过来的那一瞬间，安念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四目相对，时间似有一瞬的停滞，要说的话也顿在嘴边，或许是察觉到她的窘迫，程以墨很快便退了回去。

        看着她长吐了一口气，微挑了下眉，先前不还挺胆大的嘛！

        “安念，你最好别给我半夜拉肚子或是发烧！”撂下一句警告，程以墨端着两盘水果走回前台处。

        可惜安念没能看到他原本唬着的脸在转身的时候，竟勾起了清朗的笑容。

        她坐在沙发里，低头看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脏，表情格外的困惑。

        “哎，你也太不近人情了，这么热的天儿，还不允许人降降暑？我可是特意准备的呢，你都没这么好的待遇！”刑昀铮不乐意道。

        程以墨啪地把果盘搁下，带了些脾气，“安念体质不太好，不能吃冰的东西。”

        得，好心还办坏事了，刑昀铮深感抱歉地挠了挠头，“那个，我这不知道不是，就吃了一块儿，应该没什么事儿吧，总不至于这么娇……弱……”

        最后两个字基本上弱化的成了呓语，一向性情温和的程以墨此时此刻板着脸，一副若是那小姑娘吃出问题，就打断他一条腿的狠劲儿，还真有点吓人。

        “你最好祈祷她明天还能活蹦乱跳！”

        刑昀铮忙举起双手，拍着胸口道：“我一定烧高香祈祷！”

        然而祈祷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晚上时，刑昀铮接了老婆孩子，几人一块儿吃了个饭，回去的时候，程以墨不太放心把安念一道带回了汀澜水岸，反正离学校不远，早上再送过去上课也来得及。

        过了凌晨一点，安念的房间依旧安安静静，程以墨才松了口气，仰躺在靠背上揉揉眉心，关了笔电，起身回房。

        可冲了凉出来，却听到对面的门好像开了，擦头发的手一顿，随意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拉开门走了出去。

        安念的房间里黑漆漆的，房门却大开着，往客厅走了走，依稀能看见一个人影在墙边摸索，下一秒灯亮了。

        安念不适应地捂住眼睛，缓了缓转身往厨房走，半道儿被人拦住，放下手眯着眼看了看，却似遇见瘟神，低了头打算快速从一边绕过去，然而却没能得逞，胳膊被一把拽住。

        挣了挣没挣脱，安念嘴巴一扁，“程哥哥，我渴。”

        声音干哑的厉害。

        程以墨皱了眉，盯着安念红扑扑的脸审视片刻，抬手往她头上探去。

        安念下意识躲开，“干，干嘛？我没发烧，就是渴了，想喝水。”

        程以墨点点头，把人拉去坐下，转身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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