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入宫参宴

七月初一，艳阳高照。

        圣上为庆祝文半梦得胜归来举办了洗尘宴，在今日开宴，他特意遍邀群臣家眷，请他们入宫一聚。

        群臣家眷们得到了这个消息，一个个都坐不住了。

        不仅仅因为主角是女将文半梦，而且这是圣上即位以来，第二次举办洗尘宴，第一次是为了三朝元老文铁心，这第二次，便是设给文半梦的了。

        说起来，这文半梦是圣上跟前的红人，魈国上下，大到垂暮老人，小到黄口小儿，无人不知她的姓名，甚至于，就连邻边国家都有慕名而来之人。

        自然也让他们这些臣子胆寒。

        一方面，他们看不起她的女子身份，另一方面，他们又要忌惮她的权势。

        这洗尘宴，无疑是宣布了，文半梦将是文铁心的继承者，极有可能承袭他的衣钵。

        这是圣上给予文半梦的褒奖，也相当于正式承认了她官场的地位。

        这在魈国，无疑是挑战男性的权威。

        群臣人心惶惶，暗自希冀着这次宴会一定不要叫文半梦出彩。

        而他们的家眷，则一大早就着身准备这次宴会的事宜。

        虽然宴会要在晚膳时间才开始，但因为这是几个月以来最隆重的宴会，故而每位大臣都用心筹备，一大早就吩咐家眷准备起来。

        文半梦身为宴会的主角，却睡到了日上三竿。

        真不是她贪睡，主要是前世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她有些记不清了，想通过闭目养神的方式，好好回忆一下。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她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满和芒种连忙为她递上脸帕和漱口物，协助她洗漱。

        “小姐，一会午膳后我们就该入宫了，你才刚起床，只怕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芒种在她耳边叨叨个不停。

        这洗尘宴可是她们侯府的大事，就连侯爷，那都是一大早就爬起来准备入宫的物品了。

        唯独她们家小姐，一下睡到日上三竿。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又不是要住在宫里，为什么要准备那么多东西呢？”

        小满替她梳着头发，牛角梳一顺到底，“这可不好说，兴许圣上兴致一起，就将我们留在宫里住了呢。”

        往年也没有这种活动，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文半梦却坚定地摆摆手：“不可能，放心吧。”

        小满见她如此肯定，忍不住嘟囔道：“小姐你又没去过，你怎么知道……”

        翻个白眼，文半梦反手给她一个暴栗，“赶紧梳头，嘀嘀咕咕什么呢！”

        话是这么说，她望着桌上那只双鹤飞升束冠，眸底幽深一片。

        这次入宫，纪实甫那老狐狸，是明褒暗贬，在捧杀她呢，根本就不是为了奖励她在长鸣一战的胜利。

        ……且看她如何拆局吧。

        用完午膳，接他们的马车停在府外，等待着迎他们入宫。

        文半梦伸了个懒腰，走出府门，正要上车时，一只手忽然拉住了她。

        她有些疑惑地回过头一看——

        是纳兰雪。

        她身着得体的粉衫花裙，头上几支宝珠步摇，十分端庄得体，比城中文官的贵女还要更甚几分。

        只是她似乎消瘦了一些，粉腮尖了许多，看上去很是清瘦。

        文半梦疑惑地看着她，一身的红色窄腰服，干净利落，眉尾微微上扬，斜睨着面前的纳兰雪。

        这几日她有意避着纳兰雪，已经许久没有和她说过话了，她今日拦她，又是何意，难道那日纪清越的陷害还不够吗。

        这样想着，她冷道：“有什么事？”

        纳兰雪愣住，似乎没想到她的态度那么强硬，又暗忖着自己的计划不会泄露，遂对她挤出一个笑容。

        “阿姐，我们姐妹俩许久没有一起好好说说话了，不如同乘一辆马车吧。”

        那笑容一如往常，像是随风曳下的花瓣，温柔无害。

        文半梦却微微眯起了眼。

        说实话，她不是很想和纳兰雪同乘，因为那会让她的心底里直发毛，尤其是纳兰雪朝她露出这么良善的笑容时，会让她忍不住想起前世，她是怎样残害自己，和自己身边之人的。

        但眼下，在旁人面前，她还不能暴露她对纳兰雪的嫌恶。

        “随便你吧。”

        她冷淡地撇过头，转身钻进了马车。

        纳兰雪莞尔，跟在她的身后，进了马车后就径直坐在了她的对面。

        文半梦肯松口，定是有原谅她的心思，只要她像往常一般撒撒娇，她肯定就会心软，三殿下给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文半梦不语，直接闭上了眼不看她。

        马车的空间不算小，至少能容纳七八个人，可她在看到纳兰雪那张矫揉造作的表情时，还是觉得这马车逼仄了些，让她十分不适。

        两个人都不开口，场面一时有些凝重。

        良久，还是纳兰雪先打破了沉默，“阿姐，那日我所做之事，是不是叫你失望了？所以，你才这么久不理雪儿……”

        文半梦不知道她又想搞什么幺蛾子，撇撇嘴：“没有。”

        要真说失望，也不仅是因为那一件事。

        她的态度还是如此冷淡，纳兰雪眸中瞬息万变，遂垂下眼帘，再睁眼时，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委屈极了。

        “阿姐，那些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我这几日也想了许多，可我们从前那些快乐的日子，都是真的啊……你就不能看在那些日子的份上，原谅我吗？”

        她猛然抓住文半梦的手，恳切道：“阿姐，雪儿可以没有三殿下，可以没有侯府，但雪儿不能没有你啊！”

        文半梦看着一脸委屈的纳兰雪，眉头蹙得更深，这招她是百试不爽，可自己早已看厌了。

        “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不要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从前？……她还有脸提从前？

        要不是她一直念着旧情，不愿伤她性命，她岂能有机会接近自己，骗得自己的信任，最后又无情地背叛她。

        她能给她最大的仁慈，就是让她和纪清越一起死。

        也算是成全了他们俩的情意！

        见自己的战术似乎没有奏效，纳兰雪抬头看着她，委屈的粉颊上有一丝破碎的痕迹。

        文半梦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只是拧眉盯着自己，就好像是在看……已故的老友。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从那日之后，她便一直这么看着她，好像她已经是个死人。

        她的心口扑通乱跳，紧紧地抓着文半梦的手，她再次出声。

        “阿姐……”

        她呢喃低语，“我不想嫁给纪哥哥了，真的，只要你别让我嫁给他，做什么都行，好吗？”

        要是没有完成任务，纪清越不会放过她的。

        文半梦一把扯开她的手，“这件事情我会决定，不过……既然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又要拒绝嫁给他？”

        她这样做，不是正好成全了他们吗。

        况且，要想让纳兰雪不嫁给纪清越，除非她不说出那日军营里二人的苟且之事，可她不说，圣上怎么可能允许她与纪清越退亲？！

        纳兰雪这招，是想让她放弃退亲。

        果然，她与纪清越是串通好的。

        她在心底里冷笑，自己从前真是瞎了眼，连这么拙劣的手段都瞧不出来。

        纳兰雪凝视着她，星眸黯淡，半响后沉重地问：“阿姐，你是真的……真的要置我于死地吗？”

        失去了侯府的势力庇佑，她一个没有背景的孤儿入住端王府，还不被后宫那些吃人的妃子们弄死。

        此话一出，文半梦的手微不可闻地一颤。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个活生生的姑娘，难不成嫁给纪清越，还能死不成，明明纪清越喜欢她，怎么可能舍得让她死。

        “阿姐，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与三殿下，真的不是你看见的那样，他不喜欢我，真的……”

        纳兰雪的声音很淡，淡得好像风一吹便会随风飘散，但文半梦就是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之处。

        她想起前世死时，纳兰雪曾跟她说的话——

        “其实，他也是爱过你的……”

        虽然现在这些对她已经没有了意义，可她总觉得，还不能让纳兰雪死，背后还有极大的真相，等待着她去探索。

        “……”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偏过头看向窗外，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她的心却像是沉入寒潭，平静地掀不起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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