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宴会开始

皇宫，无妄殿。

        华池旁水汽氤氲，一团团水雾自水溪交汇处升起，一身黄袍蟒服的中年男子垂目望着水中，手执饲料，遍撒池中。

        鱼儿们花团锦簇，身上各绣彩纹，扬着尾巴靠近，在水中游乐。

        纪实甫望着水中游乐的鱼儿，身侧的宫人们为他扇风减少酷暑炎热，他淡淡问道：“他们都进宫了？”

        王公公端着拂尘，毕恭毕敬地答道：“回禀圣上，是的。”

        圣上似乎对武安侯府格外关注，所以他这个做奴才的，自然也就格外注意了文将军的行踪。

        只是不知这次，圣上是什么个意思……

        “嗯，提前给他们安排好接待的人员，别怠慢了。”

        话毕后，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撒饲料的动作一顿，“王勤，你说朕这么做，是否太过了？”

        举办洗尘宴声势浩大犒劳功臣自然没错，可让一个女子接受万民朝拜，这在任何国家，都是于理不合的。

        王公公精明得很，闻此言后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便知该如何作答。

        “祖帝开国时曾言，魈国将才，只要可安邦卫国，无论何人，都可任用，奴才想，文将军虽是女子，可贵在能保卫疆土，是实打实的功臣，圣上这番褒奖，才不致让天下将士寒心呐。”

        纪实甫淡然一笑，眸中神采奕奕，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

        他又问：“……那若是朕有一日要打压于她，是否做的不对呢？”

        这显然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意思，但王公公可不敢表露出来，他躬着身，忙不迭道：“怎么会呢，这天下万民都归圣上统管，臣子们更是听从圣上号令，自然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且没有圣上，哪有文将军的今天呐。”

        “圣上要提拔还是打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文将军身为臣子，理应受得。”

        纪实甫覆手将剩下的饲料全倒进水池中，看那些鱼争相在他的掌心中游动抢夺，心中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他哈哈一笑，“说得好，说得好啊！该赏！”

        王公公即刻跪下，低眉顺眼，伏下身子道：“圣上英明，奴才谢过圣上！”

        ……

        申时，长乐殿中歌舞升平，身着华服的舞姬们个个娇艳芬芳，身姿婀娜，在台中跳跃舞动，团簇间水袖飘扬，迷了众人的眼。

        乐师们卖力地演奏着，悠扬的笛琴声与优美的舞姿浑然天成，如一副出自名家之手的宫廷画。

        参宴的群臣聚在席上，觥筹交错，谈笑声不断。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宦官尖细的嗓音划破画卷，每个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刷刷地起身行礼，倒了一片。

        “微臣（奴婢）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虽然平日里大家伙都称皇上为圣人或者圣上，但在正式场合，该有的称谓是不能变的。

        纪实甫点点头，头上象征着尊贵身份的帝冕挡住了他的半张脸，愈发显露出他人至中年却不显老态的帝王之气。

        他抬起身，脸上的笑容不怒自威，“众爱卿平身吧。”

        群臣这才放松紧绷的身子，重新坐回桌前。

        纪实甫看着下方，忽然发现有一个位置空着，侧头问：“人都来齐了吗？朕怎么看见了空着的位子？”

        圣上的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了，刚才还念叨着，如今就忘了。

        “禀明圣上，文将军还没来呢。”

        也不知是有事耽搁了还是怎么样，宴会再过一刻便要开始了，她还没来。

        “派人去催催，这么重要的宴会，她怎能不来？”

        王公公颔首，“是。”

        堂下的群臣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宴会本就是为文半梦所设，现在宴会都开始了，她人还没来，真是恃宠而骄，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几个平日里就看不惯文半梦的大臣们低着头窃窃私语。

        吏部侍郎道：“这文半梦，当真是过分，她一介女流，能荣登朝堂已是皇恩，居然还敢迟到，真是不把我们这些老臣放在眼里！”

        “就是，不过一个女人，上个战场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诸位，依我看，保不齐她是用什么打的胜仗呢哼哼……”

        “……”

        众人七嘴八舌，就连文从南都受到了舆论的影响，眉头紧紧拧着。

        身旁的柳兴珠不住地望着殿外，担忧道：“这梦儿怎么还不来啊，宴会都要开始了。”

        文从南淡哼一声，“你看她，这丫头真是给你惯的，连这么重要的场合都敢缺席。”

        圣上特地为她举办的洗尘宴，她这个主角却姗姗来迟，这不是当真朝臣的面，挑战圣上的权威吗。

        柳兴珠瞥他一眼，“这话说得，难不成梦儿不是你的孩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王公公派去催的人还没回来，宴会开始的时辰已经到了，可这人还没找到。

        王公公和台下众人急地团团转。

        纳兰雪主动跟柳兴珠请缨，“阿娘，不如我去找阿姐吧，许是她一时贪玩，忘了宴会的事。”

        柳兴珠点点头，“也好，你了解她，去找我也比较放心。”

        她再不来，这宴会可就乱了套了。

        纳兰雪颔首，正要起身离席，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声音。

        红衣提剑，衣袂飘飘，文半梦身姿挺拔，身后跟着几个丫头，一步步走了进来，脚踩在地面，发出闷厚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吸引每个人的注意力。

        舞姬们手中的动作皆是一滞，和乐声一起被定格住。

        每个人的目光都不住地放在她的身上。

        文半梦虽然享誉将军职位许多年，但如此光明正大地以武官的身份荣登大堂，还是第一次。

        她却丝毫不惧，挺拔的身躯如同悬崖边桀骜不驯的松树，不受任何影响，自我的生长着。

        就连她扫过的每一眼目光，都让堂上的众人心颤。

        仿佛与她对视一下，就置身沙场，提着剑要厮杀敌人一般。

        这下，每个人都信了，她的确是当仁不让的将门虎女，比她的外公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才过二八年华的少女，怎么会有如此风范。

        没人想的明白。

        群臣们忌惮地看着她，心下防备，而他们的女儿，各个眼冒红心，一脸崇拜，要是文半梦是男子，此时已经俘获了不少芳心了。

        那可是文将军，全流云城贵女的梦。

        贵女们敬佩她，不仅是因为她开了女子上阵杀敌的先例，更是因为她为人正直，自小便在流云城中惩奸除恶，在场的不少人都受过她的恩惠。

        只是那些无所事事的纨绔公子可就不这么想了，他们大多畏惧唾骂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民间有一句话流传，正因为有了文将军，才有了风纪清明的大魈国。

        文半梦走到纪实甫面前，朝他行了个笔直的官礼，“微臣参见皇上！”

        一句话，言明了她的身份，与在座诸位大人同朝为官。

        而圣上特赦过，她文家将，无须跪任何人，祖父是，她亦是！

        文半梦转脸看向群臣，将他们脸上妒恨的表情收入心中，前世，因自己是位女子，一直饱受这些老古董们的排挤。

        今日，她就是想摆出这副“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姿态，告诉他们，她文半梦，从不因女子身份自卑半分。

        藏在暗处的容炳熙在看见她之后，幽深的眸子一亮，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就没离开过。

        随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他一直盯着文将军，心中顿时了然。

        没想到公子钦慕的人，居然是文将军，不过这文将军也算是巾帼须眉，配自家公子，简直是佳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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