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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宅前槐树


齐延将宁锦书一路拽回他们曾经共枕眠的地方,那时三月飞花,槐香四溢,最大的那棵槐树下还有宁锦书藏的槐花蜜。

回忆翩然而袭来,若一切还来得及,她可以在树下小憩,与心上人把酒对饮,混着树木阴凉与骄阳的暖意,共享当下时光、人世繁华。

四时景不相同,此时,院里的槐树已染了风霜,挂着未融的白雪,才觉,荒诞的梦从来都是不可追的。

宁锦书突然想挣脱齐延暴力的扼制,她便如同赖皮鬼一般,明知不可能非要折腾,她没有与之对抗的力气就将整个身子作为累赘,直接拽直了齐延的臂膀。

齐延拽的费力,回头便是一句略带醋意的训斥:“本王说过了,你这样的神情,只能对本王。”

宁锦书蹲着身子,猛拖齐延,终于二人停留在院中,她对上了齐延炙热的目光,冷问:“就算这张天真的面容下丑陋不堪、隐藏着多端阴谋,殿下也要这份独一吗?”

齐延居高临下,道:“只要是你。”

“齐延,你从头到尾都知道我是陛下派来的细作,从前你对我好,是因为你眷恋你的亡母,如今我已入了陛下宫中,又与巫蛊之人并行,你为何还要留我一命?”宁锦书蹙眉,依旧冷言冷语;她十分不解,绛紫宫大殿上,齐延对她冷淡至极,一句“刻意”,拒绝了宁锦书所有的情感。

齐延道:“你不想继续骗下去了吗?”

宁锦书道:“你说什么?”

“骗了这么久,你累了吧!”齐延柔了眉目,他的话好向在对自己说。

“……”宁锦书哑然。

为避免她一屁股栽在地上,齐延收着力蹲下,他不再居高临下,情真意切道:“既然累了,那就不骗了。起初我们都是逢场作戏,我重回锦安势力薄弱,就必定有求于人,有求于人就会处处被动;为了解决姻亲关系带来的不必要的麻烦、不受苏元氏可以插足的任何轻微的摆布,我利用你这张酷似我母后的脸引诱她上钩,引起她的危机感,早日促成我与苏氏的联姻;我知道苏元氏为人狠辣,可我还是将你送上了风口浪尖,自此凶多吉少,途中,我对你生了情,你是看得见的,我心怀愧疚。”这便是压在齐延心里的那块石头,如今全盘托出,坦诚相待,“而你,也不必骗我了,你已对我情有所终,不若,那日大雨你就不会跟我走,今日也不会因为一己私欲上了楚云天的贼船;我要护你,只因是你,我也会帮你向郑氏复仇,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殿下大可不必,在锦书眼里,殿下再多说一言,都是刻意。”宁锦书一时油盐不进,用齐延曾说过的话塞住齐延的嘴;只是她的心已然甜了,如此她想齐延多对她解释一番,平复一下她不太感伤又很郁结的心情。

齐延着急辩解,十分严肃:“大殿上我不是故意的,沈均在,我不敢对你袒露过多情障,你若情深似海,日后你在宫中,将寸步难行。”

宁锦书低眉一笑,狡黠道:“沈昙如莽夫,不足为惧,沈均已遭了陛下记恨,又何谈日后前途?”

月光下宁锦书俏皮可人,这冰释前嫌的一笑不管是真是假,很快便能让人沦陷,而且是心甘情愿;齐延松了手,宁锦书一屁股栽在地上,他再次责备,好似打情骂俏:“能听点话吗?少给本王惹麻烦,不然下次,本王跳过烂摊子,直接收拾你。”

最主要的是,他默许了宁锦书的话,沈昙的地位将掉出神坛,沈均已失去了齐铭的信任。

那齐延呢,他今日所为,本就有所隐瞒,这一次他在齐铭心里的地位又掉到了如何境地?

要想齐铭不知,除非齐延无所为,他既然为了,就必然要遭受一个落魄帝王的猜忌。

宁锦书屁股着地,鼓着嘴十分不满,索性席地而坐,盘了腿后又换作一脸严肃,她认真道:“殿下想要坦诚,锦书便报以坦诚,只是锦书的坦诚死性不改,殿下可愿洗耳恭听?”

齐延道:“坊间传闻,宅前有槐,百鬼夜行;本王的院子便栽了这槐,树养鬼,鬼可安,鬼乃凶恶之徒,却不会随意作恶,只要真诚以待,总有共容的地方。”

言外之意,宁锦书是心怀鬼胎还是信义昭彰,只要她说出来,就一定有可以相融的地方,齐延愿意倾听并容纳。

而初衷,便是希望他与齐铭还有可容的地步。不过不容也无妨,只有他们真正针锋相对起来,才能让某些人信服。

院外墙角,茯苓就跟在后面,齐延此言令她触目,她朝院内看去,槐树多树洞,月光下泻,迎光铺就倒影,风罢枝寒,倒影如鬼魅。

宁锦书道:“梦魂尽随白云走,老鬼打盹树成名;心木所在,人鬼可栖。殿下,你的心里又藏着什么?表面上激进夺权,却放弃了楚云天堪称完美的局,若单单是为了锦书,千万般方法,足以留住一个宁锦书。”

“先说你的,只有你的足够可信,我的才足够可信。”齐延倾身,将人横抱起来,一步一步走进寝殿。

“殿下无赖,刚才还说要坦诚相对,如此条件,翻脸如翻书。”宁锦书攀附在齐延的肩,在他耳边娇声呢喃。

齐延将头埋进宁锦书的颈间,弄得宁锦书一阵瘙痒,他道:“坦诚二字,也指赤裸。”

二人肌肤有亲,所想已云翻雨覆,齐延燥热渐起,他渴望尝到宁锦书的滋味,是否清甜如斯。

榻上,宁锦书满目诱惑,挑衅十足,嘴上却婉拒道:“避子汤伤身,殿下……”

欲拒还迎!宁锦书这是在玩火。

“未婚之前,我从未碰你也不会碰你,更不会至你于险境。”齐延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没停,他将宁锦书的身子翻过来,粗鲁地掀开了她的衣裳,雪白的肌肤展现,那对蝴蝶骨十分美丽。

宁锦书道:“锦书带来的侍女可都是宫里的人,今日入了殿下的寝殿已百口难辩。”

“只当是我强迫,就当换取你的皇后之位。”齐延说完,吻上了她的背脊,最终一口咬下,留下了带血的齿痕。

“啊!”宁锦书面颊泛红,原是羞涩的却突然惊叫,最终恼羞成怒,转头怒视齐延,道,“你根本不容我说道,你心里如何想的,旁人只有照做的份!你……刚愎自用!”

“你说你死性不改的,想要替欢歌报仇,权力必不可少,你的姿态有万千之数,本性如此,已是坦诚;本王不要求你做出改变,什么样子本王都爱;所以,本王实在看不出你要做的和本王想的有何不同。”齐延言辞凿凿,宁锦书本性善变、擅于伪装,对他已是最大的坦诚,她若单纯,反倒是谎言;齐延再道,“其次,想与本王并肩,就得听本王的话;宁无缺迟早要回归冢门,齐铭嘴头上敷衍南月的话,终是落不到你身上,你只有傍上本王这个大款,你才能坐稳皇后之位。日后待我成事,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他双目含情,这是他给的承诺,就算这个承诺伴随着必不可少的利用。

宁锦书无奈道:“就是说锦书还有利用价值,殿下一时还舍不得将锦书放走呗!”

“利用不好听,宁锦书,余生合作愉快。”齐延勾唇一笑,将人搂入怀中。

宁锦书双手撑着齐延的胸口,极力反抗,她咬牙驳道:“谁答应要和你走了?我才不……”

“你的名字是本王取的,这辈子都归本王,本王在哪,你就必须在哪。”齐延宣誓主权,小女子终究是小女子,手上的力道逐渐不敌,恼羞成怒的宁锦书在齐延眼中如同炸了毛的猫咪,四肢撑着不愿入怀。

最终,宁锦书手酸只能妥协,落入齐延的怀中,她瞪着眼向上看他,露骨刁难:“那殿下王府里的莺莺燕燕如何办?”

齐延道:“去留随意,总之,锦安不是本王心之所向。”

宁锦书媚媚而言:“那锦书丑话说在前头,锦书不喜欢后来者居上,我栽的树,我乘凉,不然树死人灭,谁也别想好过。”

“好。”齐延宠溺答应,二人已达成共识。

今日起,局是他设的,结果他说了算。

槐,乃三公之木;他是官职的代名词,院中种植槐树,期盼子孙发达,日后贵不可言,这是齐珩对齐延的期待。槐,乃鬼之棺木;齐延可不是什么好人,要问他为什么喜欢槐花,宅院为什么栽满了槐树,因为他本就心怀鬼胎。

官场迷恋此树,丑态毕露;民间信奉鬼神,择槐树吊死,只因魂有所安。

心怀鬼胎,只图心安。齐延生于帝王之家,免不了杀伐决断、冤魂咆哮;他独恋槐树,是他这种鬼恶之人的救赎,是他犯过错后用来掩饰自己满是毒疮的心的借口,也是他举杯请问天地所钟爱的途径,终求减轻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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