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纽特·斯卡曼德。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

        著名神奇生物学家，霍格沃兹指定教科书的作者，成立狼人登记处，促成多项动物实验禁令通过，梅林二级勋章获得者，巧克力蛙卡片成员之一。1

        传说中的厉害人物。

        卢娜就很喜欢他，收集了他的一切书籍传记和报道讲稿。

        我瞪着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精神错乱引发的幻觉。

        可能是我表情不太好，斯卡曼德先生看上去像个被人类袭击的可怜动物，很胆小的那种食草动物，想跑但是被吓得不敢跑的那种。

        他可真是年轻，太年轻了，甚至青涩直愣，头发乱得跟哈利一样。我猜，这时候肯定不超过25岁。

        “请问，”我按耐住快要爆裂的心跳：“现在是几几年？”

        “什么？”他诧异、疑惑的扫了一眼我，又火速移开视线，仿佛我仍旧是光溜溜的，然后拘谨的回答：“1922。”

        哈。好极了。

        我那边的世界是1999年。

        而这里是77年前。

        邓布利多还没有死去，而黑魔王——

        伏地魔还没出生。

        “梅林！梅林啊！”

        我真的到了。一切都尚未发生。我被这巨大的惊喜给击晕了，险些当场痛哭流涕。

        年轻的斯卡曼德先生显然因为我又哭又笑的样子退后半步，但这好歹让他不再脸红，他终于直视我，谨慎好奇的观察我。

        然后他好脾气的问：“你遇到麻烦了么？”

        “先生！”在他因为震惊而瞪圆的眼睛中，我冲上去紧紧抓住他，拼命哀求：“请您帮帮我，我要回霍格沃兹。”

        现在的状况就是，我没法幻影移形回去，这个时代我没有身份，比我那个时代更守旧更古板的魔法部会逮捕我，霍格沃兹无法认我，这些都是麻烦，碰上就解释不清。

        可要见邓布利多就只能去霍格沃兹。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没钱没身份。

        “我知道很多关于照顾神奇动物的事！”我必须不能放过斯卡曼德先生。嘴唇发抖，手也在抖，试图说服他：“我可以帮——”

        “好的。好的。”斯卡曼德先生却打断了我，和之前腼腆的第一印象不同，他语气很坚定：“我会帮助你的，回霍格沃兹，不要担心。”

        他果断的答应，我反而愣了一下。

        斯卡曼德先生一直极为耐心的注视着我，像在安抚我过于激烈的情绪，这的确管用，几个呼吸之后，我真的恢复了大部分理智：“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先生。我太紧张了。”

        他非常包容，仍旧以目光安慰我。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温柔的神情。

        “我会送你回去。”在对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再次承诺：“但我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它是我在这里出现的原因，等我找到它以后，我保证，我们就立刻出发。”

        斯卡曼德先生今年25岁。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我是个拉文克劳。

        书籍是我的左膀右臂。

        纽特·斯卡曼德是霍格沃兹肄业生，肄业后在魔法部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工作，21岁的那年，也就是1918年，他被默默然图书公司委托撰写一本有关神奇动物的权威性科普书籍。2

        这本后来记入魔法史的伟大巨著《神奇动物在哪里》，首次出版于1927年。

        斯卡曼德先生是位伟大的学者。

        我有他的巧克力蛙卡片，很多张。

        而现在我才真正见识了他的伟大。他毫不犹豫的向一个刚见面的人提供帮助。

        “能跟上么？”

        “当然，请不用在意我，我一定跟得上。”

        我心怀感激的跟在斯卡曼德先生身后。

        时间奇妙得令人惊叹。

        对我而言，纽特·斯卡曼德先生活在各类人物传记和文章索引里，我从未亲眼见过他。

        可是同样对我而言，眼前的斯卡曼德先生年轻极了，他高高瘦瘦走得很快，带着风尘仆仆的干练。

        我用力咬了下手指，让它不要发抖，可是大脑仍旧处于一种兴奋又慌张的状态。

        这个人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为了平复心情、分散精力，我开始观察他。

        斯卡曼德先生随身的那只手提箱总是发出怪响，他时不时停下来拍拍箱皮，小声念着几个像是名字的单词，安慰它们耐心等待。

        我知道那只箱子里装了魔法生物，肯定施展了最精妙的空间延展咒，我曾经也做过类似的，但最多只有一个卧室那么大。

        斯卡曼德先生时不时会回头看看我，大概我之前的状态让他不太放心。

        “你是学生么？”

        走着走着，他突然问我。

        我猜他没有多少和人聊天的经验，也不是喜欢跟人聊天的类型。

        应该是照顾我情绪的找话。

        这再好不过，感谢他的体贴，我也需要谈话来分散注意力。

        “不，事实上我19岁了，已经毕业。”

        “格兰芬多？”

        我习以为常这种误解：“很多人这么说过，但我是个拉文克劳。”

        他大概笑起来，因为他走在前面，我没看到他的表情：“我是个赫奇帕奇。”

        尽管他看不见，我还是点点头：“我知道的。”

        停顿片刻，这次他的语气有些紧巴：“所以，你知道我。”

        斯卡曼德先生完全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我立刻想到，应该是我的年龄让他以为我是在他肄业后进去霍格沃兹学习的学生，他认为我所知道的也是关于他饲养怪物咬伤同学导致被开除的事。

        这让他感到紧张。

        于是我说：“当然知道，我看过您的好几篇论文，非常精彩。”

        斯卡曼德先生倏地转过头来看我。他的眼睛很明亮，尽管碰了下我的视线就移开。

        他很容易接受了我的理由：“你看过我的论文，可是，你…我是说，不认为那是疯话么？”

        “当然不，小看知识的人很愚蠢，不肯接受新知的人才是疯子。”

        他的声音再次和缓下来，带了点笑意：“看来你确实是个拉文克劳。”

        “当然，先生，这可不是谎言。”我欣然说：“我是崇尚智慧的拉文克劳，知识是我的灵魂，我什么都知道。”

        他再次侧脸朝我笑了下。这位神奇生物学家性情内向，脸上有着可爱的小雀斑，笑容也格外腼腆，是个非常秀气的弧。

        正想回他一个笑容，就听见他慢吞吞的说：“那你也知道那个魔法会让你出现在这里么？”

        我愣了下，才想起来之前我编造出的魔法意外。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位容易害羞的年轻学者率先想起了我们初次见面的情形，于是又涨红了脸，飞快转头，懊恼尴尬和窘迫一齐扑在他脸上，他匆匆说了句：“抱歉。”

        “嗯？”我装作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道歉，发出疑惑的音节：“怎么了斯卡曼德先生？”然后迅速转移话题：“你是在找寻某种魔法生物么？”

        又一次的，这位斯卡曼德先生太容易被牵着跑了，我都不敢信。因为被问到专业性问题，他明显平静下来，同时放慢脚步：“我确实在找一种魔法生物，瑞埃姆牛，它很罕见，根据记载通常出现在北美洲和远东一带的荒野。我找了很久，这里是它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我当然知道瑞埃姆牛，那都是他在书里写过的内容。

        想到斯卡曼德先生花了九年时间去完成那本书，我说：“那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然而很多时候甚至一无所获——永不放弃，追寻真理，拉文克劳永远尊敬这样的学者。”

        很明显不习惯被夸赞，斯卡曼德先生紧张的握紧他的小皮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

        于是继续转移话题，我说：“我曾经去过禁林，现在我又有当时的感觉了。”

        他再次被转移了情绪，朝我看一眼：“感觉害怕么？”

        “当然不会。我喜欢这种感觉。”

        “你真像个格兰芬多。”斯卡曼德先生侧着脸朝我笑。我猜想他上学时候也经常去禁林，所以他脸上多少带了点怀念：“我是说，你很聪明，可是勇敢的像个格兰芬多。”

        “真高兴你这么说。也许是因为我有一堆格兰芬多好朋友，违反校规的事，做多了就喜欢了。”

        大概是被我的坦荡直言感染，斯卡曼德先生开始主动跟我多说话：“在所有流传下来的记载中，瑞埃姆牛一向居住在无人的荒野，没有主动伤人的事例。”

        “不要怕。”他说完了又看着我，大概是有些担心我会像这时期的大多数人一样惧怕魔法生物。

        “我不怕，”我理所当然的说：“先生，我跟你在一起呢。”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然后飞快地把头转回去了。

        显然，我又忘记了这位年轻的学者出奇的容易害羞，快速补充：“毕竟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斯卡曼德先生再次看了过来，他仍旧局促，但是卷曲的刘海下一双眼睛友善的朝我弯了弯。

        又走了一会儿，天已经黑下来，月亮出现了。

        斯卡曼德先生问我：“你见过禁林中的神奇动物么？”

        当然见过，我首先想到三年级小马尔福对战鹰头马有翼兽的局面。

        但随后，却突然想到后来寻找死亡圣器时碰到的那只被束缚在古灵阁里的巨龙，它看不见太阳，双眼退化，翅膀因为空间的狭小而挤成畸形模样，它已经很老了，被妖精们折磨和奴役，一副凶狠又胆怯的样子。

        那是一只乌克兰铁肚龙，是所有龙种中最凶猛的一个。

        也是我见过最惨最狼狈的魔法生物。

        “我见过许多神奇动物，不止在禁林，它们大多都被定义为危险。”我说：“但是，先生，我不害怕它们，连最凶猛的龙我都见过，然而凶猛不代表邪恶，我见过真正的邪恶，见过真正的灾厄，他们从来都不来自动物，而出自于人。”

        斯卡曼德先生看着我。

        他的眼睛在魔杖的光辉下更加明亮了。

        我猜测他可能想对我说点什么，也许是想问我在哪里看到的龙。那可糟糕了，我总不能告诉他我和我的小伙伴去抢了古灵阁。

        好在，我突然看到了什么。

        于是一边“诺克斯”熄灭了他的“荧光闪烁”，一边紧紧抓住他胳膊，压着声音说：“先生，我看见了，瑞埃姆牛。”

        其实这时候已经不用我说了。

        因为夜幕降临，瑞埃姆牛的皮毛却像是太阳一样金光闪闪，它出现在荒野中，健壮美丽，像个巨大的光源。

        我忍不住屏住呼吸。

        一头牛，却可以用非常俊美来形容，我想希腊神话里宙斯变成的金牛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我被它奇幻的模样震慑。

        斯卡曼德先生也浅浅抽了一口气。

        “看样子它的状况不太好，可怜的大家伙。”他自言自语，皱起眉头：“得想办法靠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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