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9

那头瑞埃姆牛一步一步的走离我们。

        它起先会回头、会犹豫的哼气、原地跺脚、甩尾巴，但最后越走越远，金灿灿的身躯化作一个美丽的光点。

        我踮踮脚，已经看不到它了。

        “它会好吧，那个驱虫药剂很管用，所以它不会有问题，对么？”

        “是的，它强壮并且健康。”

        “它能找到其它同伴么？”

        “我想会的。”

        “嗅嗅很生气。”我说：“今天早上它把厨房的刀叉都拿走然后藏了起来，还一直想要跑出箱子。”

        纽特也想到这个，他收回视线，看了我一眼，习惯性的低头笑：“我想接下来嗅嗅会生几天气，它认为我们放跑了它的财产。”

        “你已经在它的窝里堆满了金子，它还是欺负你。”我忍不住说：“有时候，你也应该有点脾气。”

        纽特又朝我笑了，每一次，他不知道该怎么接我话的时候，他就会这么笑，眼睛亮润润的，看着我和我旁边的空气。而一看到他的笑容我就重新想起来，他就是这样完全没有脾气的人。

        “虽然我不忍心说。”我开始忧愁：“可是万一有一天它们全都跑出来了，那要怎么办？”

        “我会看好它们。”

        “我的意思是，它们总想跑出来。”

        “生命的本能。”纽特说：“箱子太小了，动物们本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我得再努力一点把那本书写出来，让它们尽早获得保护和自由。”

        我还想要说点什么。这时候箱子里传来闷响，按扣咔的打开，它开始不安分的振动，轰隆隆的发声，仿佛有什么大家伙就要冲出来。

        我们同时看过去。

        纽特把脸低了低，我忍不住就笑，故意盯着他看，直到他按着箱子，紧紧张张的避开我视线：“珀尔？”

        “别紧张。”我欢快的看着他说：“只不过发现每次我觉得你心肠足够好的时候，你总能更好一点。”

        他的脸又腾的涨红起来。这么久了，纽特还是一被夸就害羞——这么久了，作为箱子里被包容纵容的一员，我现在变得对此一点也不内疚：“你需要提前习惯这个，纽特。”我更快乐的发出预告：“毕竟以后会得到更多更多的赞美呢。”

        纽特不会总是待在箱子里。

        自从将那头完全康复的瑞埃姆牛放归荒野，他就开始带我前往霍格沃兹——我待在箱子里，他拎着箱子出发。

        他有些担心我，但我跟他保证我没问题，我能够照看好动物，不会感到寂寞无聊，因为我很会找事情给自己做。

        他一离开。

        首先，我去跟嗅嗅抢东西。

        找到它还挺容易，它似乎挺喜欢我的眼睛——我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高兴，因为考虑到嗅嗅的特性，其实想想挺吓人的。

        我很容易就抓到了它。

        提起嗅嗅的两只小脚，看着它反抗不能的样子：“心软的一塌糊涂的斯卡曼德先生走了。”我严肃的说：“世界上所有事都是这样，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多么美好。”

        然后我开始抖动它肥肥的小肚子，哐啷啷的掉出来各种刀叉银碟金加隆，它简直气坏了，激动的奋力空中仰卧起坐，去拍打我抓着它双脚的手。

        坦白说这种样子实在有点可爱，但我不是纽特，我不会心软。

        我对嗅嗅的行为，引来很多神奇动物的围观。球遁鸟跳上跳下的打拍子，就像是在鼓掌。

        “你人缘不太好。”

        我注意到，嗅嗅的藏品里还有几枚晶莹剔透的卵，还没等我弄清楚是谁的，两只翠石蛙跳出来，呱呱叫了几声，把卵黏在背上带走了。

        倒不出来了，我去摸摸嗅嗅的小肚子，最后确认还有没有遗漏，同时告诫它：“这件事告诉我们，贪婪只会让我们一无所有。”

        嗅嗅已经放弃抵抗，它悲愤的看着我，小手握的紧紧的，乌溜溜的扣子眼湿哒哒的，看上去竟然很可怜。

        “我只是想把餐具拿回来。”我把它正过来，捏在手里：“其他的都会还给你。别一副破产的样子，你还有个堆满黄金和宝石的巢穴呢。”

        它倔犟的把头扭到一边。

        我不能心软，坚持一句好话也不说。把金加隆塞进它回肚子里，又把它放回金碧辉煌的巢穴，嗅嗅气鼓鼓的，重重的把那扇小门关起来。

        我故意敲敲它的小门。

        希望有我做对比，它能够珍惜纽特的温柔善良。

        然后，我做了全自动投喂器。

        其实就是一堆附着魔法的桶，它们会记得自己到时间该去投喂谁，会记得完成任务以后报备今天谁的胃口不好，如果在打闹中不幸损毁，也拥有自我修复的机制。

        我观察了下，神奇动物们似乎挺喜欢这个的，虽然更多的是好奇，它们十分热衷于把飘来飘去的飞桶全部打下来。

        这算是一件比较得意的事——当我触碰到某样物体的时候，我的眼睛可以帮助我看到它的魔力回路——世界上所有的物体都有魔力回路，不管是活物还是死物、有魔力的还是没魔力的。

        而只要看见魔力回路，我就可以更改它们。更改回路，将它们完全变成另一种东西，或者赋予它们另一种性能——这就是炼金术。

        点石成金。创造生命。

        当然当然，后者我还做不到，那是一种至今为止也仅仅存在于理论上的可能性。

        依据这种可能性，我觉得麻瓜口中创世的上帝说不定就是个强大的炼金术士，他依靠元素创造物质，最后赋予灵魂转化成一个个生命体。

        很早的时候我就跟赫敏谈论过这个——我也只能和赫敏谈论，除了她只有哈利来自麻瓜世界。我只要表露出要谈谈古代魔文炼金方程，哈利就会找借口跑掉。

        “完全没有依据，这是不可能的，你首先要证实上帝存在于三叠纪之前还是白垩纪以后。”

        “那为什么上帝不能是恐龙呢？说不定是造型更酷的东西。不能因为长得不像人就默认不聪明。”

        赫敏皱着眉头看我。

        “好吧。”我撇撇嘴，换一个：“那你觉得梅林有没有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会魔法的人，然后他依靠炼金术改变了一部分人的魔力回路，把他们变成巫师，这就是巫师的起源。”

        赫敏抿抿嘴巴，勉强点头：“这个听起来至少有理论依据。”

        “所以有没有可能梅林和上帝是同一个，”我高兴的抱住她的手臂：“嘿，别这样看我，巫师和麻瓜在最初都住在一起，两边的文明都差不多。不然为什么巫师还要热衷于过圣诞节？而梅林居然没有专门的纪念日。”

        想着想着，忍不住笑起来，惊动趴在旁边的薇妮好奇的抬头看我，我摸摸她的脑袋——因为回忆起那时候赫敏的表情，她一贯更加周到严谨，却最能忍受我的胡言乱语。

        笑过之后，就不自觉的更加沉默。

        我想赫敏，真的很想她。

        决定做更加费脑子的事，最好能让我全神贯注，一点剩余的注意力都分不出去才好。

        于是开始制作更加精密复杂的炼金器具。

        结果我刚弄出一个小金环，它就被摸走了。

        当然是嗅嗅，除了它还能有谁。扁长的嘴巴，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喜欢一切亮晶晶的东西。

        贪心霸道的小家伙。

        怀疑它是报复我。

        “嘿。”我尽量用不让它更加激动的音量进行劝说：“那个不能拿。拜托。”

        但显然不能期望这个贪财又坏心眼的小家伙会为我破例，尤其在它讨厌我的时候。它捧着肚子，戒备又炫耀的看着我。

        金环上的魔力回路还没有定性，我害怕不稳定的炼金模型会伤到它，于是只好触摸了桌子，将木头变成黄金。

        “桌子归你，东西还我。”

        嗅嗅震惊了，它带着一种肉眼可见的动摇，去摸了摸桌子，确信了这不是变形术的骗局。

        嗅嗅躺在了桌子上。

        安静了。我拿着金环，躲进了木屋。

        “珀尔。”

        “嗯。”我可舍不得抬头。

        “珀尔。”

        “好的，好的。”敷衍几声，我小心的把一串魔文刻上去。

        有什么东西跳在我头上。我没空去理。

        重组回路总是细功夫活，它不是随便刻上去就行的，世界上每一件事物都有其自身的魔力回路，错了一点就全得作废。

        这时候，我头上那个什么东西踩来踩去，恰好把我的头发踢了一缕下来，挡住了视线。

        我晃晃脑袋：“别闹。”

        那东西开始揪我头发。

        有点为难，因为魔力的运转并不能中断，我只好装作没这回事，继续把弄我的小玩意。

        那一缕头发有些碍事。我用力吹了几下。

        一只手伸了过来，把它轻轻撩起来，小心翼翼绕过我耳畔，送回原来的地方。

        这使我的视线一清。

        于是非常满意的哼了一声，更加用心的雕琢起来。

        有人在我身边坐下来，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声问：“你在做什么，珀尔？”

        我安心的察觉，我的头发安全了。

        “唔…就快好了。”我对着那金环摸来摸去，回答他：“不许跟我说话。”

        那个声音消失了。但是随后周围亮起来，方便我看得更清楚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在我的眼中，金环终于构成了我想要的完美回路，泛着迷人的光辉。

        “好了！好了！”我开心的说。

        “好了么？”在我身边，那个声音说。

        那个声音，当然只能是纽特。

        几秒钟后，我的大脑回归现实，对此非常愧疚：“你喊了我是么？你回来了多久？”

        “没有多久。”他笑，皮克特在他肩膀上朝我做鬼脸。

        “我喂过动物了。”我乖乖的报告。

        “我看到了。”纽特迟疑了一下：“你会制造炼金器具。还有，嗅嗅——”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我有点兴奋，拽了拽他袖子：“我很早就想做一个送给你了，这是为你做的。显形镜。”

        我摊开手，露出那个金环，告诉他：“放在眼睛上，可以看到隐形以后的特波疣猪。”

        说着，我就把金环放在眼睛上，闭上另一只眼睛，朝他看过去：“像这样，不过会有一点变色。你的眼睛变成灰蓝色了，真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变色的原因，纽特的脸色也有点变色，我眨了眨这只眼睛：“真是神奇。”

        他局促的侧开脸。

        我把金环拿下来，递给他，继续说：“幻身术也可以破解，但是对于其他具有隐形能力的生物，我不太确信是否有效。不过到时候，再加进去一条新的回路就好了。”

        纽特一直在认真的听，他低头看着那金色的圆环。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再说话，不由得闭了闭嘴巴，擦了擦手：“希望你喜欢。”

        “谢谢。”纽特垂着眼睛笑了一下，我懂，这是表示羞涩的意思，每次他不看我，就代表他害羞。

        “我喜欢它。”他耳朵发红，但是无比真诚的说：“我非常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变得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那么。”我找找别的话题：“今天一切都好么？”

        纽特稍微停顿了一下，我注意到，他露出来一个有点烦恼的神情，但是他说：“很顺利。”

        就在这时候，木屋外头有了别的动静。

        “纽特！”一个声音喊到。

        外边有别的人进来了。

        我发觉纽特皱起眉头。

        “那是谁？”我疑惑。

        “我没有让他进来。”纽特有些抗拒的站起来，干巴巴的跟我解释：“那是我哥哥。我去寄药水的时候碰到他——虽然那些药水本来就是给他的。”

        我没来得及反应，木屋的门已经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走进来：“那些飞来飞去的桶是怎么回事？反正，圣诞节回来跟我们一起吃晚餐，你不能总是——”

        他看到了纽特身后的我。

        这个人很英俊，确实和纽特有点相似。

        他非常复杂、且古怪、并惊讶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对纽特说：“所以，你箱子里有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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