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0

几乎是对方说完话的同时。

        纽特已经生硬、恼怒、且带着警告意味的叫出了他兄长的名字：“忒修斯！”

        我有点惊讶他表露出的某种态度，但也迅速在脑子里翻找到对方的资料。

        忒修斯·斯卡曼德。

        这个名字我在哈利嘴里听到过，已经是大战过后的某一天，他在准备傲罗资格初选考试的阶段。

        对方是个傲罗。

        “抱歉，我的意思是——”

        在那份哈利收集的资料里、被称作战争英雄的未来傲罗办公司主任——忒修斯·斯卡曼德，拧了拧眉头，退后一步。

        他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姿态，看起来妥帖礼貌，更风度翩翩：“对不起，我弟弟很少跟人类打交道。难免让我有点惊讶。”

        他用那双和纽特有点相似又截然不同的眼睛看着我：“你好小女士，你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

        我分不清楚他是不是在观测我。

        也许他一眼就看出我的眼睛是某种意义上炼金术的产物。

        我记得哈利背诵的傲罗手册第一要素就是认真观察，保持警惕，因为你身边很可能潜藏着黑巫师。

        穿着西装打着温莎结的斯卡曼德先生露出微笑，我猜他一定很受欢迎，任何人看到这个笑容都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

        显然这也符合手册上说的，保持微笑能够迷惑敌人，出其不意。

        他对我说：“我是忒修斯·斯卡曼德，纽特的哥哥，是个傲罗。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么？”

        “不，我想我应该没有。”我无法克制的紧张。

        我该敬仰英雄，但他也是最为出色的傲罗。我是个没有身份证明的时间旅行者，我连魔杖使用资格证都拿不出来。梅林啊，我的存在大概违反了魔法部几百条禁令。

        “真的没有么？”大斯卡曼德先生说：“没关系，你不要紧张。”

        我更紧张了。

        “忒修斯。”纽特挡在我面前，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点什么，比如我的紧张。

        所以他挡住了我。

        尽管他看起来非常不情愿见到他的兄长，侧着头，始终不肯和他的兄长对视，但是态度罕见的强硬：“别这么说话。你不能吓到她。”

        这句话使大斯卡曼德先生脸上温和可亲的笑容消失，同时视线从我身上飞快挪开。

        年长的斯卡曼德先生皱起眉头，好像被这句话冒犯到了，非常严肃的盯着他兄弟：“我没有吓到她。我在向她提供帮助，她肯定是遭遇麻烦了不是么？我了解你，纽特。”

        “那也别用那副态度，你让她紧张。”

        “这是对人类的态度，这个女孩不是你箱子里的小动物，这种态度没有问题。女士对我感到紧张，也没有问题。”

        “你不能总是这么独断。”

        “注意用词好么，纽特。我们是兄弟，任何事我都想帮助你，你不能这样对待你的兄长。”

        “我会帮助她。”纽特平静的说：“我说过，不要到箱子里来。”

        “你太久没有出来，我以为你就像小时候那样，不肯跟人说话就自己藏起来。”

        “我没有藏起来。”

        “好吧，非要这样的话。”大斯卡曼德先生严厉的说：“你只是遇到问题就拒绝交流。”

        “是无法交流。”纽特干巴巴的说。

        他们的关系看上去真的很糟糕。皮克特都被吓得躲进了纽特的衣领里。我几乎以为他们要吵起来。

        所以我拉了拉纽特的手，在他惊讶看过来的时候，非常勇敢的问他：“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打扰，但是，你是否需要我帮忙？”

        纽特反应了一下，视线落在我脸颊侧，歉意的轻声问：“吓到你了么？”

        “有一点。”我诚实的说：“我有点害怕他。”

        纽特抿抿嘴：“这肯定会打击到他，他一直认为自己受欢迎。”

        大斯卡曼德先生还保持着刚才争执中的愤怒，愣着表情，非常别扭且古怪的盯着我们看。

        在一位优秀的傲罗面前，沉默显得可疑，谎言更不明智。我选择说实话：“很抱歉斯卡曼德先生，”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我只是不能信任你。”

        “你什么？”大斯卡曼德先生问。

        “我不信任你，我不能寻求你的帮助。”

        我不相信他会和纽特一样什么都不问就帮助我，我无比遗憾的想到，魔法部有直达学院内部的飞路网。

        “可是你寻求我弟弟的帮助。”他指出。

        “是的。你一定也了解他是怎样的人。”我坦言：“世界上最多疑的人也愿意向他交付信任。”

        大斯卡曼德先生的神情缓和了一点，并且惊讶的看着我，又看了眼纽特。

        “没错，我弟弟确实……”他笑了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带着一点叹息：“我一直觉得如果他愿意多和人接触的话，人们就会发现他的优点。”

        “总有人分不清沙砾宝石，就像分不清羽衣草和班地芒。”我说：“也许是那些人不够聪明。”

        “羽衣草？哦，是的。”他摸了摸鼻子：“当然，我能分得清。我弟弟应该是羽衣草。那么，你的名字？”

        我按耐住紧张：“珀尔塞·奥金森。”

        “奥金森小姐。我很高兴，看来你对我弟弟印象很好。”

        “是非常好，我没见过比他更好更特别的人。”

        大斯卡曼德先生挑起了眉毛。

        纽特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他大概很紧张，频繁的侧头看着我。

        就在我思考大斯卡曼德先生为什么要瞪着我的时候。一只黑色的小兽从敞开的木门外窜进来，笔直扑到了我身上，亲热的扒着我的手臂。

        它来得十分有时机。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哦。”大斯卡曼德先生的声音变得狐疑起来：“那是你的嗅嗅。”他再一次看向自己沉默的兄弟：“我记得它，它不爱搭理人，你当初花了很久讨它欢心——挺久的，对么？”

        什么意思。有什么含义。

        他在推测我遇到纽特的时间么。

        也许他最近遇上什么案子，所以把我跟那些事联系到了一起？他会因此调查我么？

        我脑袋嗡嗡的。

        而嗅嗅什么也不在乎。它的爪子隔着衣服抓我，有一点疼。但是疼痛使我保持清醒。

        嗅嗅一边扒着我，一边从肚子里掏东西，当然它不会献给我珠宝黄金，那是些捡来石子和树叶，我知道它想要什么，这个小财迷眼巴巴的望着我，亲热的抱住我的手臂，献出它的小肚皮。

        谄媚的小东西。它在用行动告诉我，只要给它黄金，它就能出卖身体。

        紧张和好笑两种情绪碰撞在一起。

        我用力摸了它一下。

        大斯卡曼德先生说：“所以，多久了？”

        他的语气非常高深莫测，完全符合我想象中充满智慧看破一切的傲罗精英。

        我开始想象他质问我来历的样子。

        心脏跳得难受，整张脸都在焦虑中发烫。

        下意识看向纽特，他正好也正看向我，我想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嗅嗅这幅状态的原因，只是因为炼金术。

        但他好像更关心我的状态，他一定察觉出我的慌乱，所以他侧过头说：“忒修斯，不要这么说话。”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大斯卡曼德先生——他的声音变得非常亲切悠长，无条件的退让，他看我，又看纽特，再次看我，神情友好的令人惊讶：“别这么紧张。尤其别把我想得这么糟糕。”

        不明白他明白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感到高兴——大斯卡曼德先生太复杂多变了，他定然非常优秀，有深入骨髓的傲罗素质，让任何人难以理解到他的情绪和想法。

        下意识看向纽特，但是由于他的站位，我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是我的错。显然的。我什么也不会问了。”大斯卡曼德先生格外柔和体贴的这么说，甚至适当的表达了歉意，他看着纽特：“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没问题的。”

        我茫然的看着这一切。

        大斯卡曼德先生笑起来，对着我眨了下眼睛，就这么一瞬间，他的神态让我想起了迪戈里学长。

        这让我放松了一点。

        “我弟弟是个很好的人，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他心地善良，感情充沛。”他看着我，语气突然转为担忧：“我的弟弟很脆弱，我一向担心他受伤。”

        “忒修斯。”纽特短促的开口，像是要阻止什么。

        至于我，我必须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让自己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纽特并不脆弱。”我下意识说：“他只是更善良更温柔。你也知道，他有多么不可动摇。”

        “非常感谢你，奥金森小姐。”

        他带着笑意喊我出的名字。

        是的，没错。他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如果他想查我，这对魔法部的傲罗来说太容易了。

        好想给他一忘皆空。

        这很可行，我完全有能力处理好，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不过大斯卡曼德先生没有在看我了。奇怪的是，他突然笑得露出牙齿，甚至还很神气的挤了挤眼睛，对着纽特，像个陪着弟弟顽皮的年轻好哥哥，这让他看起来英俊极了，再一次让我想到迪戈里学长：“我真的，没有想到。”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但是被打断了。

        “忒修斯。”纽特突然说：“请你离开。”

        他的声音、语气都和平常大不一样。

        严肃、严厉的几乎和之前争执中的大斯卡曼德先生有所重叠。

        我看向他。

        他突然这样僵硬、焦虑、紧张。

        我忍不住站到他身边，在稍微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位置，想要给他一点帮助，给他一点力量——哪怕帮他把大斯卡曼德先生赶出去也行。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不妨碍我对大斯卡曼德先生生出一些不满的情绪。

        “您真应该给他一些空间不是么？”我对上大斯卡曼德先生若有所思的眼睛：“尊重他的想法。他不仅仅是您的兄弟，也是一个意志自由的人。”

        “你是对的。”大斯卡曼德先生看着我，一点也没有生气，甚至眼里有一些喜悦的影子：“也许是我想错了——但我认为我没有想错。”他说着奇怪话：“我的弟弟很勇敢，但是有些时候又很胆小。”

        大斯卡曼德先生对着纽特展开手臂：“我们不应该吵架。”他笑着说：“来，抱一下。”

        “不。”

        “抱一下。”

        “不必了。”

        我担心的看了看纽特，他很僵硬，他谁也没在看。

        大斯卡曼德先生收回手臂，他看起来习以为常，一点也不为被拒绝而生出负面情绪。“好的，好的。”他笑着：“记得圣诞节回来吃晚餐。人多一些会更好。”

        “尝试一下，也许不会坏。”他认真的，拍了下纽特的肩膀，又看了看我，非常潇洒的转身走了——尽管一出门就被路过的飞桶撞到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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