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涌动

兰项抬眸看向洛王，至于双膝上的手指轻敲膝盖，道：“殿下乃是慈父，小郡主身受病痛折磨，殿下一时心焦气燥，手下自是没有注意。自然，这也并非殿下过错，毕竟当时殿下的身旁的人未能起到规劝，实乃他人之过。”

        洛王闻言凝眸望去，唇边勾起一抹兴味。他看着兰项那双始终温润的眸子，竟回忆不起十三年前，这双眸子是何神采。

        “闻引玉此话，似乎是担心当日杖杀桐花小院的侍女之事传了出去，落了口舌？”

        兰项听出他话中嘲讽，不由一笑，“圣上只有四子，毫不避讳而言，而今也只有殿下能够承继大位，殿下自然是不用畏惧他人口舌。”

        洛王举手一挥，眸子半弯，“引玉还是讳言为好，无论如何，楚王可还在呢。”

        说罢，他笑吟吟的看着兰项的神情，而后者却半分未动，好似真与程筝划清了界限。

        “殿下出手果断，丝毫不留后路，便是楚王有幸逃离出京，想要东山再起也是难如登天。”兰项眸子一转也不转的看向洛王，神色坦然，语气镇定，倒是令人判断不出什么。

        洛王以手撑颌，好整以暇问他：“若是得引玉相助呢？”

        兰项但笑不语。

        一时间，大厅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好似那山雨欲来时的阴沉阴云，压的直让人喘不来气。

        忽而，洛王突然一笑，打破了那凝重压抑的沉闷，“引玉放心，本王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自然选择了引玉，自然是相信你的。”

        兰项置于膝上的手暗中缩紧指尖，淡然一笑道：“那引玉多谢殿下信任。”

        二人目光隔空相对，交换着彼此都看得懂的视线。

        倏而，下人突然来报，说三皇子携礼上府。

        “三弟？”洛王一脸惊讶，倒没想到这时候一向是个透明的三皇子程臻会来到这洛王府，不过既然人来了，自然是要把人请进来。

        不多时，三皇子程臻便出现在二人眼前。

        “信王殿下。”兰项起身行了一礼，程臻立即回了一礼，“兰家主，无需客气。”

        程臻身子不太好，说话声音有些中气不足，听起来有些缓重绵长。

        “三弟一向是在府中休养，怎的突然来我府上？”洛王走下来扶住程臻的手臂，将他引到一旁坐下，问道。

        程臻轻咳了几声，手往外一招，一个小厮捧着一个礼盒进了来。

        “听闻阿囡生了病，我这做叔叔的怎么着也得过来看看。二哥也知道我常年服药，府上最不缺的便是些补药。我知道阿囡不缺好药材，但总想着送些过来聊表我这做叔叔的一点儿心意。”一番长话说下来，程臻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说完后连忙喝了口水顺顺。

        洛王看着兰项笑道：“你俩今日是商量好了的吧？”

        程臻不解的看向洛王，而兰项则有些哭笑不得，道：“许是引玉与信王殿下是一样的病痛缠身，所以便想着送药材吧。”

        程臻惊讶的看向兰项，随后附和道：“兰家主说的也是在理。”复又转头问向洛王，“二哥，不知现在阿囡如何了？”

        洛王的眼底浮现一缕阴鸷，但又立即掩下，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叹道：“太医还未能找阿囡的病因，只能出个方子调理身体。看着阿囡如此痛苦，我这做爹爹的，真是恨不能亲自替她受过！”

        这京城中谁人不知阿囡是洛王的手中至宝、疼入骨髓，现下阿囡受着病痛侵袭，最为难受伤心的便是洛王。

        程臻叹了口气，疑惑道：“阿囡一向身子健康，二哥你又极其注重阿囡饮食住行，怎么无来由的就生了重病？”

        一瞬间，洛王的瞳孔洇满了黑暗，似乎是要冲破表面安稳，释放那滔天杀意，然而他却忍了下来，捏着眉心，似乎是劳累不堪，道：“我亦是纳闷，奈何找不出来由。”

        闻言，程臻也就不再问了，说了几句话后便提出想要看看阿囡。

        “阿囡如今正睡着，怕是今日不能。”洛王婉拒回绝，程臻倒也不在意，便说下一回来看也是一样。然后，程臻便起身离开。

        “殿下似乎心中已有人选。”看着程臻逐渐远去的身影，兰项突然开口道。

        洛王手按着多宝架，一双眼睛微眯，道：“引玉此言何意？”

        兰项收回视线，侧首看向洛王，温润的眸子中是深沉的眸光，似乎是能看破人心最深处。

        “殿下似乎是知道了令小郡主生病的病因。”

        洛王下颌微抬，没有去看兰项的眼睛，华丽的声音中含着冰冷威压，令人心生胆惧。

        “引玉何出此言？本王若是知道了，怎么还会让阿囡受此遭罪之苦？”

        “因为殿下无法。”兰项转首正视前方，淡声道，“背后之人，殿下无法摆脱桎梏。”

        “咔嚓——”

        多宝架一角被洛王捏断，稀碎的木头渣子从手缝中洒落，兰项看了一眼，那手中隐隐有抹殷红。瞳孔微缩，抬眼再看向洛王的面上，见他眉眼平静似那风雨欲来的海面，不见丝毫疼痛，心中升起一缕复杂。

        “引玉好生聪慧。”洛王松开手掌，被紧攥的木头渣子从掌心掉落。兰项下意识地垂眸看去，便见那手掌中嵌着一些细小的木碴，皮肉翻开，正往外洇出鲜血。

        兰项似乎是被这一幕给惊住了，竟愣住了不说话，几息之后，兰项才像是回过了神，道：“殿下快坐下，叫人传太医过来给殿下处理伤口。”

        洛王却挥手拒绝，压低着声音，似那蛰伏的凶兽，小心的露出潜藏的利爪。

        “引玉是如何看出？”

        兰项亦是低声回他，“桐花小院宛若铁桶，且前些时日小郡主十分活泼，精气十足。若是这样都能令小郡主忽染恶疾，实在难令引玉不多想。”

        洛王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似乎兰项的一席话打开了一道紧紧关押着的阀门，他半垂着眼眸，眸光冷冽，“引玉觉得，我该怎么做？”

        兰项后退一步，抬手行了一礼，腰身微躬，头垂于双手之下，道：“引玉不敢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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