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死亡

程筝是直接带着程钧从皇宫屋檐上离开，直奔兰府。

        一路上，程筝一直紧绷着脸，被夹在胳膊下的程钧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程筝的紧张焦虑，以及淡淡的绝望。

        冲进兰府的时候，府里的下人都守在主院门口。

        程筝脚步有些踉跄地朝院子里跑进去，速度很快，隐隐还用上了轻功，将程钧抛在了身后。

        程钧下意识地喊了声：“四叔！”

        程筝并没有听到，径直朝屋子里奔去。

        进了屋子后，程筝看见了屋子里的人，有齐湛，有蔺陌，还有叶小七，以及那压抑的哭声。

        “阿琅。”叶小七双眸担忧悲伤地望着他，上前握住他的手。

        程筝下意识地反握住她的手，似乎要从她身上汲取可以朝前走的力量。

        “阿七，阿项他？”

        叶小七垂眸，声音喑哑道：“他就在里面，你进去看看。”

        齐湛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红着眼眶道：“阿项在等你，你进去吧。”

        程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只知道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充斥着兰颂压抑到绝望的哭声。

        床边，叶修皱眉把脉。

        床上，兰项睁着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朝他莞尔一笑。

        “大半夜的让你过来一趟，真是对不住啊。”

        一句话，他说的很是艰难。

        程筝喉咙发出一声呜咽，想要动一动双腿，却膝盖莫名地一软，直直地朝地上跪去。

        还好最后一刻，程筝记得用手撑一下，就这样，他膝行到跟前，一把握住他的手。

        手下皮肤冰凉，骨节凸出。

        程筝眼中的泪水瞬间就滚落下来。

        “雅闻，他，他……”

        程筝想说“他还有没有救了”亦或是“他还有多少时间”，但是喉咙却被一团莫名的东西哽住，半个字都发不出来。

        叶修收手，摇头道：“我救不了，他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能撑到现在已是大限。”

        “兄长！”兰颂终于控制不住崩溃的情绪，扑在床边绝望大哭。

        兰项闻言，有些遗憾地叹出一口长气，费力抬手揉了揉兰颂的头发，道：“婉仪，不要哭。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兄长如今终于不用再受病痛折磨了，你应该为兄长高兴才是。”

        “不！我不要兄长走！兄长！哥哥，我已经没了爹娘，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说好要看我出嫁的，说好会给我当一辈子的靠山的！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怎么可以……”

        兰项眼中酸涩的紧，胸口闷痛的让人难以呼吸。

        “对不起，婉仪，是兄长失言了。”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这愧疚至极的一句话。

        兰颂呜咽地哭着，紧紧握住他的手，近乎绝望卑微的哀求：“哥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兰项缓缓偏过头，任由眼角的泪水将枕头浸湿。

        “婉仪，兄长有话要跟阿筝说，你先听话，乖。”

        兰颂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似乎只要一放开，兰项就会就此撒手人寰。

        “听话，婉仪。”

        兰项稍稍语气严厉了一些，兰颂只好松开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一旁的叶修极有眼力见的跟着一块儿离开。

        “阿项，你要和我说什么？”

        程筝紧紧握住他的手，双眼赤红，呼吸紧促。

        兰项微微一笑，“我听说了，今晚你是陪着皇太孙在东宫里的，这么晚跑出来，是闯了宫禁了吧？”

        程筝扯着嘴角道：“闯宫禁也要出来见你，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你有这个心，就很好了。”

        程筝扯了扯唇角，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像是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一般，程筝弓着身子，头抵着床沿，一声声哽咽闷哭传进兰项的耳中。

        兰项眼前逐渐模糊，尽量提起精神安慰道：“阿筝，男子汉大丈夫的，哭什么哭。我很快就要去见阿梳了，难不成你要我跟阿梳说，你变成了一个哭包？”

        “姐夫……”

        程筝哽咽地喊了一声。

        兰项轻笑了一声，声音犹如破锣，不似以前的温润动听。

        “阿筝，日后，不在你身边给你收拾烂摊子了，做事一定要上点儿心。”

        “你和叶姑娘的婚礼，我是看不到了，但我人虽然不在，但是早就给你俩准备好了礼物，等到你们成亲的时候，蔺陌会替我将礼物送过去。”

        “阿钧还小，就算他再怎么天纵奇才，也是需要有长辈在一旁帮扶的，你可不能撂挑子不干了，不然我和你姐姐，你哥哥，你母后都不会放过你，轮回在你梦里教训你咳咳……”

        程筝含泪点头应下。

        一连说了那么多的话，兰项有些喘不过气来，大口呼吸几下后，费力地抬起手指点了点门口。

        程筝扭头看了眼，点头：“我知道了，我去将阿颂叫进来。”

        兰项眨了眨眼。

        程筝撑起身子准备站起来，但是好几次都脱手，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脚步虚浮难以走路。

        挨着床柱缓过神来，程筝挪着步子朝外走去，眼神落到哽咽的兰颂身上，道：“阿颂，阿项叫你。”

        兰颂立即跑了进去。

        “阿筝。”

        齐湛担忧地看着他。

        程筝抬手摆了摆，缓步朝门口走去，叶小七上前几步搀扶住他，程筝一把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二人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朝外走去。

        齐湛想要上前跟着，但是被叶修拦了下来。

        “有叶姑娘陪着，不会出事的。”

        程筝每一步走的很是艰难，似乎下一步他就能摔倒在地，叶小七只好尽力地扶住他，不让他一个没走稳就摔倒在地。

        二人走了没几步，屋子里传出兰颂悲恸欲绝的哭声。

        “哥——”

        程筝紧紧地闭上眼睛，泪水沾湿了整张脸，手指下意识地紧攥成拳。

        叶小七缓缓侧过头，眼中晶莹一闪而过。

        “阿七。”

        程筝突然嘶哑着声音唤了她一声。

        叶小七抬头望去，就见他垂下的眸子中蕴含着令人悲伤的痛苦绝望。

        “阿七，我姐夫，走了。”

        叶小七鼻子一胀，扬起头在他唇上轻轻一碰。

        “我知道，阿琅，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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