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叫薇薇

叮当！电梯的门开了，她跟在我后面走出电梯。楼道上的感应灯，随着我们的脚步声，亮了。灯光打在她浓妆包裹的脸上，泛出光泽，暧昧的脂粉气息充斥着我的鼻腔。她跟在我后面，高跟鞋有节奏的敲击着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转过头从下到上审视了一番。细长的鞋跟让她的身体形成一道漂亮的曲线。

        她遇到我的目光，并没有退缩。她异乎平常的冷静，让我突然萌生出强烈的好奇感。

        进来吧，我说。

        这是你住的地方？她的声音很冷静，疑惑、惊讶的表情占据了她的脸。

        对，这是我家，确切的说它现在还是银行的。我是挣工资的，没多少钱，去你们那就当是给自己开开洋荤。

        我试图用玩笑缓和气氛。

        有钱和没钱我们同样对待，我只拿属于我的那部分。她依旧冷冷地说。

        为什么不去酒店？你的家？她问我。

        不可以吗？我问。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没问题，进来吧。

        我不痛恨，也不歧视你们。在某种程度上，她们远比嫖客高尚。

        生活在这个巨大的、混凝土堆筑的森林里，她们和所有匆忙的人一样，都是靠出卖自己来赚得生计所需的人民币，充满着让人喜欢的铜臭味的人民币，机械而又麻木，极其的厌倦，而又不得不依靠它来谋生。只是在生活面前，在现实面前，她们显得比平常人更加脆弱。

        生活的窘迫、独自一个人漂泊在外的艰难、过度的虚荣、无法抵挡物质的诱惑、不能忍受不能吃苦、突然袭来的人生巨变等。这n多的理由，最终把她们推向那难以回头的深渊，而在她们眼里或许是个平台，改变命运的平台。她们选择了出卖自己最圣洁的东西，因为对于她们这是快且简单的谋生方式。干了几年，有了一定的积蓄后，然后选择从良，开个店，干点小买卖，远离这个地方，嫁个普通人，对于这个群体，这几乎是最好的归宿了。而也有很多人最终等到年老色衰，只能孤独终老。这就是生存法则，残忍而公平，谁也无法逃脱。对与错的界限，变得更加模糊。道德的批判，有时也会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们被主流社会所唾弃，被冷眼看待，为人所不齿。那又如何？这个世界有太多人、太多事情，要比她们肮脏许多、丑陋许多。但似乎没有比“卑贱”这样恶毒的词语更能形容她们。

        她安静的躺在那里，有烟吗？她问我。

        别抽了，女孩子抽烟不太好，对皮肤和牙齿都不太好。

        你是想说，抽烟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出夹烟的动作。

        你为什么总是充满敌意呢？我从来都没看不起你们。

        哥，你不用在乎我的感受。

        我递给她一支烟和打火机。她拿过烟，姿态优雅的点上，然后吞吐烟雾。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突然对旁边这个女人充满好奇，我想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开始试探性的提问。

        叫我薇薇好了，她眼睛盯着天花板说。

        艺名？

        是！

        你有多大？

        21。

        你的脸上写满故事和沧桑，21？不太像。

        真的。

        21？还是读大学的年龄。为什么会做这个？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悲伤。

        我们家穷，念不起书。

        但我觉得你是个念过书的人。

        你的直觉是错误的。

        不念书也可以做别的。

        像我这样的人，会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她的声音中有一种对自己的不齿和对世道的嫉恨。

        你可以在做的职业很多啊，比如。。。。。。

        赚钱太少，连自己都养不活。她打断我的话。

        你的家人知道……？

        你问的太多了，我好像没有义务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

        无情。我想等她走出这栋房子的时候，对于她我们依然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就算以后在街上邂逅，她也会只当我是陌生人而已，也许连余光都不会扫过。果然，第二天早上到了规定的时间，她一秒都不多呆。我多付了200元给她，她道了谢然后转身离开。

        我们有可能成为朋友吗？在她即将开门的一瞬间，我忍不住说出了那句话。说完我就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两下。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又走回来，拿起笔，在我的床头柜上写下一个电话号码。哥，如果需要，可以直接打我电话，这样简单的关系不是更好吗？说完后就推开了门。

        楼道上传来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像是为我们短暂的关系敲响的丧钟，我们依旧只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在伦理和世俗面前，她注定是我记忆中需要遗忘的部分，但她的与众不同让我又不忍将她遗忘。她的身上有让人无法抗拒的某种魅力。有些人即使天天相见，而他们只是生命中的过客，岁月会将他们从我的记忆中淡化、消失；而有些人即使短暂的相聚，也会成为生命中永远不能磨灭的印迹。对我来说，薇薇是后者。

        我对这个只有肌肤相亲的年轻女孩，产生了无限兴趣，我想我是疯了，但我又必须直视自己心中的感觉。是新鲜感，还是意犹未尽的直接感受？道德感的鞭笞，有时只是短暂的疼痛，疼痛过后，会再次的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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