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假期

放下手机，李悦漫看了眼日历，还有两个星期过年，她仰头看着森白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今年也是一个人的年吧。

        李悦漫打开手机，点开通讯录，指尖在屏幕上悬着，思考再三咬了咬牙，拨通了林丽的电话。

        寂静的房间回荡着彩铃｜声，在旁人看来悦耳的声音此刻仿佛成了等待审判的钟声。

        过了大概一个世纪那么长，电话那头响起了熟悉而冰冷的声音。

        “怎么了漫漫？”听到林丽这样叫自己，李悦漫愣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这一声语气冰冷，却又那么滚烫，烫到她心里，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

        上一次这样喊她是什么时候呢？是了，四年前林丽带着她离开李鸿志的时候，把她环进臂弯里哭着说：“对不起漫漫，妈妈对不起你，没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妈，过年回来吗？”李悦漫颤着声音试探着开了口。

        “看情况吧，我早些处理完这边的工作就回来。”林丽在电话那头歪着头将手机夹在肩上，手底下还拿着文件，“考试了吗，怎么样？”

        “刚考完，成绩还没出来。”

        “嗯，我还有事，先挂了，别让我失望。”

        “嗯。”

        挂掉电话，李悦漫点开班级群，同学们正在讨论寒假去哪玩，她窝在沙发里，随意划着屏幕，毕竟是转学生，而且李悦漫不懂怎么交朋友，也不会对别人热情，所以班里很多同学她都记不清名字，她看着一条条信息，一个个群昵称，回想着每个同学的面貌。

        忽然唐禹把她拉进了一个群聊，除了她们两个女生还有韦安平、姜正和沈桓，她正发着愣，沈桓改了群名，李悦漫被逗笑了，很“高大上”的群名──【联合国驻七中维和部】

        半晌之后唐禹发话了：“咱五个假期去哪玩啊？”

        姜正和沈桓倒是活跃得很，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李悦漫看着他们三个讨论，但不见韦安平说话，唐禹忽然艾特了她和韦安平问他们俩意见，李悦漫忙回了个“我都可以”，韦安平下面跟了个“随便”。

        唐禹：…………

        然后班长大人做了决定：“那明天去公园！”

        剩下四个人也默许了。

        李悦漫放下手机，去厨房接了杯冰水，喝完之后慢吞吞挪回床上，不知道躺了多久，阖了眼。

        第二天早上李悦漫是被韦安平的电话吵醒的，她迷糊着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低沉的声音：“醒了吗？”

        李悦漫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带着点起床气：“刚醒。”

        电话那头的人低笑一声：“那你快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李悦漫一下子清醒了，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露台，一眼看到了站在晨光里的男生，晨曦洒在少年乌黑的头发上，他还是穿着一身黑，黑色的运动裤衬得双腿细长。

        楼下的韦安平似乎感觉到了头顶的视线，抬头看向李悦漫，歪头眯起眼笑了一下，对她做了个“快点”的口型。

        李悦漫点点头转头进了房间。

        过了一会李悦漫从小院出来，跑到韦安平旁边，仰头看着他：“走吧。”

        韦安平歪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李悦漫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卫衣，一条刚过膝的百褶裙，外面套了一件黑色棒球服外套，黑里透棕的长发轻纱一样披在肩上，晨风拂过，几缕碎发在明月般的面庞前飘动着。

        他揉了揉鼻子，光洁白哲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温润的光：“走了。”

        清晨的阳光明媚不忧伤，柔软的不像话，树影斑驳下光柱静谧闪烁，阳光里的少年心里抑着无法诉诸于口的悸动。

        到了公园门口，其他三个人已经到了，唐禹看见李悦漫，一溜小跑到她旁边，细长又深的眼里含着笑：“你们俩好慢！快走快走！”然后拉着李悦漫进了公园。

        后面三个人三头雾水，勾肩搭背跟在两个小姑娘后面，姜正从兜里摸出一盒烟，在韦安平和沈桓面前晃了晃：“来一根？”

        韦安平和沈桓同时摇头摆手。

        “不要。”

        “你不怕班长大人收拾我们吗？”

        姜正白了两个人一眼，还是默默把烟收了。

        初冬的公园已失了往日的生机，光秃秃的树杈上还有几片残叶摇摇欲坠，一阵西北风吹来，挟裹着寒意，叶片被吹落，高高盘旋飞跃，落在地上，调皮的孩子踩过吱嘎作响，远处的树梢传来几声鸟鸣。

        五个人漫步在湖边，前面两个后面三个，光秃秃的柳条无力地耷拉在水面上，冬日的光景浓淡相宜，宛若天地织出青白渐变的棉。

        唐禹举着手机拉着李悦漫到处拍拍拍，后面三个男生拿出手机边走边组团开黑。

        韦安平忽的一抬头，看见唐禹举着手机跟李悦漫自｜拍，手指在屏幕下端轻轻一划退出游戏界面，打开相机，大拇指和食指点在屏幕上，纤长的手指对好焦，把远处黑色的清瘦身影框在屏幕里，轻轻按下了快门键。

        沈桓忽然一巴掌拍在韦安平背上骂道：“卧槽你干嘛呢！高地都他妈没了！快点快点！”

        这一声惊得远处的李悦漫和唐禹转过头来看他们，韦安平抬眼对上了李悦漫的眼神，李悦漫歪头疑惑地看着他，韦安平又低下头，如刀削的唇上牵起一丝放荡不羁的笑：“来了。”

        唐禹和李悦漫转着转着就转进了西花房，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给公园添了几分韵味。

        掀了门帘跨过门坎，一阵温润的空气扑面而来，鼻腔里的气体潮湿起来，四周都热了起来，温暖的花房与外面的寒冷相比好了不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心也跟着平静。

        花房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假山造景，旁边围了一圈水，水池不浅，还游着几条鱼，唐禹拽着李悦漫到水池旁边又是一顿拍拍拍。

        拍完以后唐禹牵着李悦漫从水池旁边离开远处几个小孩边打闹着边冲了过来，唐禹和李悦漫躲闪不及，被小孩撞到，因为两个人牵着手，重心不稳，双双向水池里倒进去。

        李悦漫和唐禹来不及喊，以为要摔倒水池里。忽然韦安平和沈桓冲上去一人拉住一个往回拽，韦安平用劲大了些，李悦漫一下子栽到他怀里，熟悉的檀木混着烟草的味道钻进鼻腔，竟让人觉得安心，李悦漫鼻尖轻轻在韦安平的衣服上蹭了蹭，突然回过神来，霎时间红了脸，红晕蔓延到耳后，她感觉心里有头小鹿在乱撞，不知所措。

        只听见头顶的人轻笑一声：“抱够了吗？”说着还像给小猫顺毛似的在她后脑勺上捋了两下。

        李悦漫一下子炸了毛，从他怀里弹了出来，眼神瞥到别的地方，不好意思地开了口：“谢谢。”

        这边两个人正尴尬着，旁边唐禹和沈桓又开始拌嘴。

        “班长大人我刚才可救了你哎！你做什么打我！”沈桓一脸委屈地边说边跑过去躲在姜正后面。

        “你个臭不要脸的刚才摸哪呢！你上赶着找打是不是？你别跑啊，唐爸爸今天教你做人！”唐禹说着撸起袖子作势要打沈桓。

        姜正瞅准机会从“战场”脱身，窜到韦安平和李悦漫旁边，靠着韦安平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有惊无险之余，大家也不想在公园里待了，于是就各回各家了。

        韦安平似乎已经把“送李悦漫回家”这件事作为常态，两个人肩并肩走在小巷里。

        韦安平忽地开了口：“今天被吓到了？”

        李悦漫怔了一下。

        过去多久了还提？

        “嗯。”她低着头应了一声。

        韦安平嗤笑一声：“下次别跑那么远。”

        “哦。”

        韦安平看着旁边的小姑娘，看着看着脸上挂着笑，扬着眉，竟带了些调侃。

        把李悦漫送回家后，韦安平走在路上，翻出来今天偷｜拍的照片，屏幕里的小姑娘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光滑的脸颊略显苍白，深黯的眸子温润，乌黑的头发从头顶倾斜而下。

        韦安平手指点在屏幕上轻轻转了两下，然后收了手机，从兜里摸出烟盒，点上一根烟，慢悠悠步在夕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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