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雨滴，细细密密地连成线，在海面点出连绵交叠的圈。

        不远处的岛屿在迷蒙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露娜有些不确定，该不该靠近这座岛。

        她从鱼人街出发，浮出深海才发现，她没有办法和泰格直接汇合，她不知道他的位置。

        最后看到的那份报纸，是泰格袭击玛丽乔亚的消息，算上传入鱼人岛的延迟，那消息应该是几天前的了。

        报纸，真是个好东西。

        也许可以从报纸上找到泰格的消息，推测他的航线和大概范围。

        但香波地很危险，海贼、人贩子、天龙人和贵族都会聚集在香波地，所以她转向附近的小岛，但半路下起了雨，视线和感知都变得模糊，过了比预计更长的时间，眼前才隐约出现了岛屿的轮廓。

        露娜缓慢地接近，在距离还有几十米时，雾气缭绕的海面上好像有个桶状物随着起伏的海水漂过来，她好奇地伸手截住。

        是个有些年头的小酒桶，金属圈已经泛出锈迹，橡木表面也有了被腐蚀的黑斑，里面长长的羊皮纸卷露出一小截。

        露娜伸手把它扯出来，摊平，“……巴卡那……救……礼物？”

        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能辨认出来的部分几乎没有，只有落款上的名字很清晰——克罗夫茨，繁复华丽的印章盖在这个名字上。

        她凑近观察，这个印章的花纹似乎越来越明显，颜色也越来越鲜艳，然后猛然爆发出一阵红光。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晕眩和反胃感，海洋、雾气和远处的小岛骤然消失。

        她摔落在更为冰凉的潭水中，隔着清透的水面，能看到上方倒悬的钟乳石群滴滴答答地砸下水滴。

        这情况一时让露娜有些发蒙。

        “贝克曼快看！人鱼！这是美人鱼吧！”

        一颗带着草帽的红色的脑袋突然隔着潭水映在她眼前，少年大半个身子都快探到水面上。

        又一颗黑色的脑袋凑了过来，扎着黑色马尾的少年淡定地应了一声。

        是人类。

        身上有刀和枪，肌肉流畅有力，即使保持别扭的姿势向水中张望，身形依旧很稳，神色毫不费力，对身体的掌控力很强，体术应该不差。

        分别擅长剑术和射击吗？

        露娜心中警惕，刚想往对岸移动，没想到对岸也传来了脚步声。

        她的神情更紧张了，对岸的人类怎么感觉比刚刚那两个还要危险啊！

        不止体型大了一圈，压迫感更强，他还是个特殊频率者，露娜现在已经知道，有特殊频率的人都是吃了叫恶魔果实的东西，有独特的能力。

        他穿着灰色的双排扣条纹西装，披着的白色披风在袖口处挽起，翻折出红色，两肩处趴着半红半蓝的肩章，肩章周围有一圈亮眼的金色穗线垂下。

        不用往后确认，这披风背后必然印着“正义”两个大字，是报纸上标准的海军将领打扮。

        只是这衣服好像有点不合身，雪白的披风有一截落在地上，沾染了灰尘，随着这位青年将领在水潭边弯腰，披风的一角更是浸润到了潭水中。

        透过清澈的水面，露娜看清了他的面容，柔软微卷的黑色短发，较高的眉骨衬出了眼窝、和明显的山根共同组成了立体感很强的眉眼，但一双本应尽显温和的下垂眼却遮不住他身上漫不经心的强势与傲慢。

        他倾身打量露娜，饶有兴致地开口，“耶~真的是人鱼诶，人鱼小姐可要小心，别被对面的两个海贼抓走了~”

        他咬字缓而慢，语调却很轻浮，说出的话不但感觉轻佻，还带着明晃晃的挑拨，鱼人族厌恶人类，人类海贼更是仇恨和防备榜单的第一位，其他人类都要往后排。

        露娜没有回应，她现在反而觉得还是这个海军更讨厌一点。

        那个叫贝克曼的黑色马尾少年摸出根烟，姿态熟练得不像个少年人。香烟因为环境太潮湿怎么也点不着，他只好咬着烟卷解瘾，“海军中将也玩这种把戏吗？”

        对面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气氛一时有些紧绷，露娜往水下藏了藏。

        红发少年还在笑嘻嘻地看着露娜，在她默不作声的回视后，少年突然解开身上简单的黑色披风，扔下佩剑和草帽，吸饱空气，一个猛子扎进潭水中。

        露娜吓了一跳，他要动手了吗？

        握在手里的水流也因为惊吓脱手而出，红发少年在水底手舞足蹈地躲避着箭矢和透明蛇群。

        岸上的两人心中惊讶，但面上却都不动声色。

        露娜反而越来越迷惑，这个人类在干嘛啊？

        开始以为是这个距离他还不能攻击到她，但重复了几轮追逐游戏，露娜发现，这个人好像没有一点要战斗的意思。

        只是锲而不舍地，躲、追，再躲、再追。

        慢慢地，他嘴里吐出了一串串小气泡，人类憋不住气的时候就会这样。

        露娜试探性地用出了缚，还真给捆住了。

        难道是陷阱？是装的？

        但，他真的真的沉下去了诶！

        她内心左右摇摆，最后还是用鱼人柔术把人扔上了岸。

        正要跳下去的贝克曼头痛地接住了他喜欢乱来的船长，放平后在他胸口用力捶了下，一道水柱从红发少年嘴里喷出，他咳嗽着悠悠转醒。

        “谢了，贝克曼！”红发少年没几秒就恢复了活力，甩了甩头发，又跑到水潭里和露娜搭话，他指了指自己，笑容灿烂到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香克斯。”

        露娜还是没有回应，但他完全不在意，自顾自地说起来，“你也是突然来到这里的吧？岸上没有出口啊，所以我们猜出口在水下，但下面太深了，我们都憋不住气。”

        “人鱼游泳很快很厉害吧？”香克斯眼神清亮，做出拜托的样子，“漂亮又善良的人鱼小姐，可以带我们下去吗？”

        “报酬的话，”他左右看了看，“呃，这个披风怎么样？”

        不怎么样。

        可能是她用眼神把意思表达得很明显，香克斯讪讪一笑。

        但都留在这里不走，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露娜没发现，她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许多。

        两节气泡珊瑚被她抛出水面，香克斯利落地接过，“哦~！这个我在鱼人岛见过！帮大忙了人鱼小姐！”

        露娜一怔，他还去过鱼人岛？她有些后悔了，去过鱼人岛的海贼，八成都在鱼人岛做过或大或小的坏事。

        虽然他看起来和她见过的人类海贼不太一样，但……

        “会开枪吗？”沉默着的黑色马尾少年突然出声。

        国王军也有枪支，所以露娜是摸过的，她下意识地点头。

        少年挑眉，勾出个笑的模样，他解下腰间的一支枪，垂眼抚摸了两下才放到地上，“它可是个好家伙。”

        他冲对面几乎明示地抬了抬下巴，“里面也有几颗好子弹。”

        对面的海军似真似假地叹气，“真奇怪耶~海贼比海军值得信任？他们是海贼，我可是个善良好心的海军哦？”

        “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吧？”红发少年诚恳地提议，“要打架，我们出去再打。”

        “善良好心”的海军将领眯起眼睛微笑，“我可不敢相信海贼，不如，就在这里将你们逮捕？”

        双方对视片刻，目光突然一致地转移到了露娜的身上。

        “跟我们走吧！”红发少年热情地邀请。

        “人鱼小姐，要选择哪边呢？”海军将领意味不明地低语。

        无论她选了哪边都会立刻打起来吧？

        相互敌对的双方，之前是因为都没办法出去，才勉强和平共处，现在办法出现了，自然不用再相处了。

        可单独剩下哪一方，对她都算不上好结果，她也不能信任人类。

        所以露娜从水下探出了头，“……一起走吧。”

        鉴于恶魔果实能力者在水下的被动弱势，露娜怕那位海军会不愿意，于是她又对他强调，“我在水下很厉害，我会保护你的。”

        贝克曼闷笑，香克斯意外地“诶”了一声，抗议道：“一起出去就一起出去啊，出去前我们什么都不会做的！”

        他没理会那两个海贼，又慢慢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人鱼，随后在潭水旁蹲下，向前伸出了手。

        蓝发蓝眼的人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游上前，用白皙细腻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指，迟疑地上下摇了摇。

        “那就拜托你了~人鱼小姐？”

        “……嗯。”她想了想补充道，“露娜。”

        他也慢悠悠地开口，“海军本部中将，波鲁萨利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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