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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夏去秋来,金黄渲上青枝绿叶,荣华被风儿一吹,不经意间就染满整个京都。广寒宫花开得正盛,与其说这地儿是皇城,倒不如说是木樨城。

        转眼月夕已经在黎清铃身边待了两个多月,也彻底与其混熟了。

        清风阁,黎清铃手执单剑,绯红剑穗二尺长。伴着檐下惊鸟铃的当啷声起舞,持剑甩出,断秋风落叶;云剑翻转,绕着众木樨花瓣留恋于悬空。奈何落花有意,长剑无情。剑穗与利器相辅相成,刚柔并济,是容不得落花打搅。

        她盘剑掐着铃声的节奏将落花勾起,又以挂剑而出,断其念想。华锋寒芒与她多情的桃花目形成鲜明对比。执花仗剑,腰身扭转间舞姿矫健而奇妙,惊艳万分。

        黎清铃一舞跳罢,挽了个剑花收势。睁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兴致勃勃地问月夕:“我这剑术怎么样?”

        “你这是剑舞。”月夕直白的挑穿道。

        “你就说怎么样嘛!”黎清铃脸上一燥,有些挂不住,颦眉软声像是在撒娇道。

        月夕妥协地做出评价:“比上不足,比下……”她拖长了尾音。

        “有余?”黎清铃盲目自信地兀自接上。

        月夕莞尔:“依然不足。”

        黎清铃:“……”

        “你夸我一下会少二两肉吗?”

        “这倒是不会。”

        “那你夸啊!”

        黎清铃将剑背于身后,侧着头,拿耳朵对着月夕,一副不在乎结果的模样。只是那眸中的期待,月夕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

        “挺好。”月夕浅浅一笑。黎清铃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不可置信地转回头望着坐在石阶上的蓝衣少女——被黎清铃让强制换的。按她的说法就是:

        “你夏日里玄衣,秋日里玄衣,你怎么不除夕夜也一身玄衣呢?到时候走在街上,看有没有人朝你扔鸡蛋吧!还好不是一身白衣哦,不然人家还以为你在哀悼呢——不对!即使是哀悼之人,逢年过节也会穿些素雅的衣裳,哪像您啊,万、年、不、变!”她又嘀咕了句:“多不吉利。”

        “然后呢?”

        “还要说什么吗?”月夕顶着副清冷淡漠的容颜,一脸天然地问。

        黎清铃缄默。

        “姑娘!大公子回来了!”小丫鬟焦急中带着丝紧张的声音打破了这小露院里短暂的宁静。

        黎大公子,年前随早已成婚封王的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玄王去到边疆征战。虽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有着过人的聪慧与冷静,屡屡识破敌军诡计,避免了军中多少好男儿作无谓的牺牲。

        他为人和善,深得军心却始终把着度,不曾逾越于玄王乃至当今陛下半分。更是谨言慎行,未曾有过一丝对上位者的诋毁和对下位者的歧视,可谓是将人心研究得透彻,是个极其恐怖的对手。

        闻言,黎清铃脸色骤变。面露忌惮,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月夕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眸色微沉。她是知道这么个人的。玄王阵营,与四皇子刚好相对,再加上家族纠纷,长辈恩怨,这两人能做对相亲相爱的普通兄妹才怪呢,不针锋相投就不错了。

        “据说是今晨回的京,纵马游行,惹得许多姑娘掷锦帕!”小丫鬟话毕又觉得不能将人说得太卓绝,于是忿忿不平地添上了句:“花心!”

        好似她是被负之人。

        “宫里传来消息,说是昨夜黎大公子与玄王受陛下秘密召见,于是躲着众将士,先一步回京朝圣。”月夕没管小丫鬟无关痛痒的诋毁。自顾地站起身走到黎清铃身旁,淡声道:“今晨恐怕是悄摸出城再装模作样回京的。”

        黎清铃这院子分内外两处,下人们除了月夕和小丫鬟外都被赶到了外处——当然在众人眼里,是只有小丫鬟一人每时每刻贴身伺候黎清铃,可谓羡煞旁人。

        “你早就知晓了?”黎清铃转眸望着月夕,声音轻细,面显疲惫之色。

        “嗯。”月夕点头应道:“殿下本打算使计将人支出京都,至少留他在外到你们大……大婚后再回来,于是我就没想着告诉你这事儿,省的徒惹你忧心,不过现在……”

        “不过依照现在这情况,怕是被他躲过了。”黎清铃没注意到她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只是自顾接过话头。说完又颦了下眉,酸溜溜地来了句:“啧,真是好运。”

        月夕不答话,其实她们都知道:哪是什么好运啊?是那人自己厉害罢了。

        月夕觉得既然都发展到这个地步,那有个事就不得不告诉黎清铃,不然到时候被打得个措手不及就不好了:“陛下有意为黎大公子封官。”

        黎清铃闻言握紧了剑柄,她呼吸沉重了几分,却无制止月夕再说下去的意思,月夕于是又继续道:“五品军师……”

        黎清铃扯断了剑柄上的剑穗。

        对于这个结果,其实大家早有预料。

        往常黎大公子虽随玄王南征北战,却始终都只是以玄王谋士的身份,只能接触战场,但隐秘的军事,除非玄王主动告知,否则他是怎么也不能知晓的。

        而谋士,虽具有仕的背景,却没有官的身份,即使贵为尚书府嫡子,在不以计谋征服人的情况下,他在稍微有点官职在身的贵族公子面前也毫无权威。

        但有了官职就不一样了,他这下初入朝堂便是个五品官职,下得军心,上得圣心,身后还有礼部尚书府和玄王府做后盾,在京都只要不造反,哪怕作几天无足轻重的死都不会有事。想要拿捏黎清铃一个深闺少女简直易如反掌。

        “月夕……”黎清铃内心不由自主地生起一丝恐惧来,她下意识扯住月夕的袖摆。

        月夕安抚地点了点她手指,轻声开口:“我的存在,就是护你平安。”

        “有我在,你放心便可。”

        “我的功夫,可能之前打那些官家千金派来整蛊你的小喽喽看不出来有多高,但……”月夕倏而展露出一个算得上灿烂的笑:“一挑十不在话下。”

        她这话谦虚了,不过黎清铃放心了。没别的,她就是很信任这个性子极对她胃口的姑娘。

        黎清铃知道她大哥要随玄王凯旋,但她没想到他居然会提前被召进宫面圣,而且还要被封官。

        早朝时就直接被封,刚出使外国回京的黎大人在早朝也颇得脸面,对黎大公子怕是会更好的了。

        这让她自此陷入草木皆兵的生活中。

        *

        黎清铃换了身衣裳,就领着小丫鬟出门了,而月夕则是闪身隐于天地间。

        刚走到府中的莲塘处,就瞧见远远走来一行锦衣绫罗的青年,为首那人笑容温和,如沫春风,唤人时语调微微上扬,像是在耳畔说着情话,恍惚能感觉到温热的吐气打在耳廓,暧昧得很:“二妹妹。”

        黎清铃见躲不过,微颦了下眉头,老远就行礼道:“大哥哥。”她起身转眸觑了眼其他几位青年,见黎大公子似乎没有察觉到她对自己朋友们的陌生,于是只得硬着头皮来了句:“众位公子好。”

        其中一身着红衣的青年先笑了,揶揄道:“不过数月未见,黎二妹妹就忘了本公子么?”

        黎清铃打量着他眸中疑惑越积越多,在脑海中搜寻半天也没找着有关这人的记忆。

        “那看来是彻底忘矣~”红衣青年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眉宇间染上忧愁:“我是妹妹母亲的哥哥的表妹的侄子啊。”

        换句话说,就是跟她没啥关系。

        “昨年我们在祁家的家宴上见过呢。”

        闻言黎清铃脸色未变,只是眸中多了丝冷意。

        这个母亲,绝对是指她的继母,因为她生母并没有哥哥。而且这个祁家……是继母的娘家,所以果真是和黎老大玩在一处的人,没什么好东西。即便瞧着是个富贵无心眼的花花公子,骨子里也让人恶心。说这话膈应谁呢?

        “某还以为,以吾之身姿能在黎二妹妹心里留足数年呢。”

        “周公子还是不要谈吐这么随意,让客人听了去,还以为你是什么轻浮好色之徒。”黎清铃望着他,一脸天然,眸中含笑,笑意却不达底,“不过公子真实如何,我们难道不知?”

        红衣青年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这小妮子拐弯抹角地骂谁呢?

        “好了好了。”这时黎大公子热闹看够了,终于是出面象征性当个和稀泥的人:“二妹妹说得对,小周还是要注意言行才是。”

        红衣青年满脸不甘,但被黎大公子带着警告意味地瞥了一眼后瑟缩了下,终于还是安静了下来。

        黎清铃眸光闪了闪,并未再说什么就退开走向正堂了。

        月夕提前一步翻身上屋顶,听着里头几位黎家庶出的姑娘们在以不大不小,刚好整个堂内都能听到的声音在“窃窃私语”:“二姐姐勾搭上四皇子殿下,还逼着母亲同意婚事。父亲这次回来不会追究二姐姐责任?”

        “我反正是不希望二姐姐被骂的。”

        “父亲不过担任使臣出走半年,一回府二姐姐就闯了这么大的祸,难说会不会被罚嗳。”

        “若不愿我来,同我说一声,我走便是。何必要这样吵吵嚷嚷,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去。”黎清铃款款步入堂中,青色披帛被风吹得翩翩起舞。她一脸为家族颜面着想,丝毫不在乎自己如何。

        姑娘们急忙往门口望去,其中一人道:“二姐姐这是哪里话?妹妹们怎么会不待见二姐姐呢,有什么误会咱们说出来解决解决?”

        那人看起来似有些害怕与黎清铃把关系闹僵,但由于演技浮夸,让黎清铃一眼就瞧出了虚假的成分,她道:

        “妹妹慎言,敢问我何时单独去见殿下了?又在哪个宴席上凑近殿下了?殿下自请让母亲同意婚事,何时变成是我胁迫的?妹妹们和姐姐我同住一个屋檐下,自是知晓我没有这么做,却还这么说,不是想让我心生狐疑赶我走,还能是什么?”

        黎清铃视线落到堂上板着张脸的男人,倏而莞尔:“总不能是故意说给父亲听,想着让父亲罚我的吧?”

        姑娘们脸色僵硬,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朝她浅施一礼。与此同时,黎清铃也向堂上的男人问安:“父亲安好。”

        男人冷哼一声:“一门站双势,你说我好不好?”

        黎清铃不答,朝堂上另一人施礼道:“母亲安好。”被黎夫人叫起后这才望向几位庶妹:“妹妹们起来吧。”

        “平日里也没见妹妹们多守礼节……果然还是父亲更适合给妹妹做监督。”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彷若只是随口一说。

        姑娘们慌得咽了口唾沫,正僵持着,一道温文的声音响起给她们解了围:“二妹妹就别吓诸位妹妹了吧。”

        黎大公子与他好友们向黎大人和黎夫人作揖:“父亲、母亲/伯父、伯母。”

        “入座吧。”看到黎大公子后,黎大人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嘴上仍不饶人:“现在也是个官员了,怎么还穿得这么素雅?”

        堂下端坐之人一身白衣如玉砚台,黑发如油烟墨,眸中印着对面黎清铃的青纱披帛,坊镳盛了捧柔柔细泉:“父亲教训的是,乃清羽考虑不周。”见他认错态度良好,黎大人脸色又好上了几分。

        看看,果然还是儿子懂事,女儿呢?尽惹事去了!

        黎清铃瞧着他那张温和的笑脸就觉着反胃,差点没朝着他吐出来。

        “父亲出使归来,家中自当设宴接风,只是王爷势头正盛,再多招摇必惹人非议,再者王爷那边怕也是不满的。”黎清羽如此说道:“清羽这样想着,便自作主张,只请了好友来一聚。朝中之势清羽初入,不甚太懂,所以不敢请官员们来,父亲莫怪。”

        “要是母亲和妹妹们有要邀请的夫人姑娘们,只要家中之势不惹人眼红,那就下贴矣。”

        听罢,纵使黎清铃再怎么厌恶这个大哥,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当真是个行事面面俱到,小心谨慎的老狐狸。

        如果不是死对头,她或许还是会为有这么个嫡兄而感到骄傲的。

        黎夫人淡笑不语。

        可以和她要好的,能是什么无名之辈?至于和她不好的,那更是不可以请来的,毕竟谁知道会不会被人捅刀子呢?

        黎清铃也没有什么要好的姐妹,于是后头几位姑娘即便有想请之人,见此也只得作罢。

        这个结果倒是不出她意料,毕竟他早就算好了此事,否则怎么也不会早早就将好友们请来——这明显是当天就要摆宴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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