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来了

刘明的手距离宁慈的裤腰带只差零点几毫米的时候，一个人影从通道口冲了出来，一脚踹向了他，刘明哀嚎一声摔倒在地。张志成只感觉眼前一花，领口一紧，他整个人被提了起来，眼前就是怒气冲冲的古濯，表情恐怖，像是聊斋话本里的夜叉。

        而在宁慈的眼中，昏黄的傍晚阳光，给他镀上一层柔光。他像天神下凡。

        “当着我的面欺负同学，你是活得腻味了，还是不想活了？”古濯摇晃着张志成的领口。

        张志成突然腿一软，却嘴硬道：“这不关你的事儿，放开我。”

        古濯没放开，他心情正不好，看着宁慈那张脸下不去手，正好有人撞上来。他扯着张志成的领子，拖着他走到栅栏边，将他按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你自己跳出去将书捡回来，或者我把你扔出去，你将书捡回来，选一个吧。”

        刚刚的动静已经引来了几位学生，张志成冲着他们喊：“你们是死的啊，赶紧告老师去啊。”

        小胖笑嘻嘻的靠在水泥墙上，“你不是要欺负宁慈吗？怎么不欺负了。”

        朱慧丽也点头：“你将宁慈的书扔了，你就必须给捡回来！”

        张志成脸色红红白白十分精彩，他狰狞着喊道：“宁慈是同性恋！他有病，你们还要这么维护他？”

        几位同学立刻转头去看宁慈，宁慈脸色平静，但是手心却被汗濡湿了。“你有什么证据。”他语气平平，相当镇定。

        小胖和朱慧丽的声音夹杂着，“对啊，你有什么证据，就诬陷别人，我看就是你嫉妒宁慈年年第一，信口胡诌。”

        古濯听见同性恋三个字也猛然转头看向宁慈，见他否认之后松了一口气，恶狠狠的对着张志成说：“看来你是想让我将你扔过去了。”他比张志成高将近一个头，身材结实有力，单手攀着栅栏蹲在了中间的台子上，一手扯着张志成的手腕，张志成挣扎，校服上衣不断往上跑，露出校服的松紧带，小胖几人都忍不住偷笑。

        这张志成仗着自己的成绩和爸爸没少在班里兴风作浪，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狼狈。

        宁慈转头去看，在通道夹缝中远远看到体育老师正往这里走。他心里一紧，忙对古濯说：“老师要来了，把他放下来吧。”体育老师不会让学生写检讨书，更不会告到班主任那儿，他只是让学生绕着操场跑圈。在宁慈看来，跑圈比写检讨书还要恐怖。

        古濯哼笑一声：“这么胆小还敢欺负同学？”这要是在十四中，他能将人打的下不了床，可惜不是。市一中的学生在他看来跟小鸡仔一样弱不禁风，围着操场跑四圈都能气喘吁吁，他还真不敢下手。这要是脑子给打坏了，少了一个建设祖国的人，他可担待不起。

        松了手放开张志成，他从水泥台子上跳下来，半蹲着落了地，动作干净利落，像是追捕猎物的野狼。他将单词书捡了回来放进了自己口袋里，一辆公交车停在站台，前门对着他打开了：“市一中站到了，请带好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

        有那么一瞬间，古濯想直接坐上这辆公交车，远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制度化学校。

        “古濯！”宁慈焦急的喊。“老师要来了，快点过来。”

        张志成小眼一转，扭头就跑。

        古濯回过神来，司机大叔看了他一眼：“上车不？”古濯笑着摇头，回身翻回了学校。

        还不到时候。

        “老师！古濯他刚刚翻了栅栏，他想逃学！”张志成身后跟着体育老师。

        古濯颇为乖巧的喊了一声：“老师好。”

        体育老师摸摸自己的大肚子，狐疑的看向了张志成。张志成喘着气：“真的！他真的翻了栅栏。”

        体育老师又看向一旁的宁慈、朱慧丽等人。几人齐齐的摇头。

        体育老师有些不高兴，“都没看到，怎么就你看到了？别没事找事！你们也是，都回前面去，到这儿来干什么？”

        水泥看台后面被学生们戏称为“约会圣地”，这里没有灯，晚自习放学的时候一片黑暗，经常有男女同学在这里聊天，教导主任和各位班主任最喜欢的就是拿着小手电到这里逮人。

        众人跟着体育老师身后返回了操场，被批评的张志成脸色阴沉，盯着宁慈，等宁慈看向他的时候，他手往脖子上一抹，无声表示：你给我等着，以后有你好看的。

        宁慈回了一个挑衅的微笑，但是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看来以后自己要小心点了。

        古濯看到张志成的动作，冷笑走上前，抬起了自己的拳头，张志成眼神慌乱连忙往后退，一时不察左脚踩到右脚，撞到了体育老师身上，老师一个趔趄，惊疑不定的看着张志成：“你怎么回事，路都不会走了，平地摔？”

        张志成嗫嚅：“对不起老师，我没注意。”

        小胖和朱慧丽闷笑，张志成狠狠瞪着他们却不敢发作。

        宁慈看着古濯的背影，神情有些犹豫，最后鼓起勇气：“谢谢你刚才帮我。”

        “嗯。”古濯哼了一声，他就是看不惯有人欺负同学，也并不是只为了宁慈，虽然有这方面的原因。

        “那，单词书能还给我了吗？”宁慈看向他的口袋，古濯立刻将手放进口袋里，“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宁慈一愣：“什么？”

        古濯有些不满：“你对我说那些伤人的话难道不应该道歉吗？”古洲可是从小教育他，做错了就道歉，大家还是好朋友。

        宁慈抿紧嘴，起先并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以古濯的成绩，他死也不可能踏进一中的大门，踏进去之后他还不好好学习，浪费了这么多的资源。

        而在宁慈深深的内心，深到心脏尖尖的地方，暴露出他最真实的想法。他曾经嫉妒着古濯的轻易入学，嫉妒他有一个给他铺床的哥哥。但他现在不会了。

        “对不起。能把书还给我了吗？”宁慈低头看着一颗颗红色的橡胶粒。

        古濯凑近：“我闻到了谎言的味道，你不诚实。”其实他只闻到了宁慈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他的呼吸随着说话喷洒到宁慈的脖颈上，宁慈反应很大的往一旁挪了很远。古濯一愣，笑着摆手：“你别误会，我不是变态，我不喜欢男人。”

        宁慈没有说话，眼神没有焦距的盯着前方，不是变态，不喜欢男人。

        “喏，给你。”古濯将兜里的书递给他。

        宁慈接了过去，低声道谢。

        之后的三节课宁慈没什么心情听课，腿还有些酸，大概率要持续到星期三。不听课也没什么关系，宁慈已经预习过了，课后题也都做了。他拿拿出一个32开的素描本，放在了课本的下方，偷偷的在上面画画。平常觉得无聊的时候他就会这么做，老师从来没有发现过。

        但是他忘了，他现在是有同桌的人。古濯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干好事，直接将素描本抽了出来，看到上面画着一栋朱红色的方正建筑物，正是他们的教学楼。

        宁慈画的很传神，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上了彩铅。教学楼不是重点，背景是。橘红色的晚霞像是燃烧的火焰，一直蔓延到本子的边缘，用色鲜艳大胆，带给人震撼。古濯的地下乐队基地的墙壁上也有几张晚霞，虽说画家不怎么出名，但都是有经验的老画家。古濯却奇异的觉得宁慈画的更有生命力，更好。

        “还给我！”宁慈压低声音说，这句话这一天他已经说腻了，但悲哀的是，他直觉自己以后还要说很多遍。

        古濯没理他，往前翻着，竖着的五角硬币那么厚的素描本，宁慈已经画了一半儿，全部都是风景画。春夏春冬四个季节，所有的画都能在市一中找到原型。

        “帮我个忙怎么样？”古濯将素描本还给了宁慈。

        “什么忙？”

        古濯说：“帮我画几幅壁画，那么大。”他指着后面的黑板说。

        宁慈只在小小的素描本上画画，画壁画他并不自信。“我没画过，可能画不好。”

        “怎么不会了？”古濯有些生气。“你画这些不是挺好的，不用担心画的不好，到时候我把颜料准备好。就这周周末吧，记得把那天空出来。”

        宁慈含糊其辞：“看情况吧。”他不想去，但是古濯刚帮了他的忙，他不好拒绝。

        古濯轻哼一声，有没有时间他说的算。

        离放学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大家都蠢蠢欲动，眼睛不住的往外面看。宁慈也不写作业了，盯着前黑板上方的闹钟，看着秒针慢慢的往“12”靠拢。

        古濯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像是小鸡啄米，终于听到放学铃声，他一激灵彻底醒了过来，转头就想问宁慈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就看到宁慈一骑绝尘一马当先冲出了教室，只能看到他潇洒的背影。

        古濯一愣：“赶着去投胎啊。”他话音刚落，班里大多数同学都冲了出去。

        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是今天这场面真没见过。

        “你们一中学生都是干饭人啊。”古濯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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