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Firstlove4

闵玧其醒过来的时候，在温暖的病房。

        病房的窗帘只拉了半透明纱白色的一层，窗外和煦晴好的阳光透过纱质窗帘透过来，照进室内柔和一片。

        闵玧其环视病房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有些沉重的手臂上，看到陈艾栖趴在自己手臂上睡得正香。昨天的受伤手臂被处理好，缠了好几层纱布，好像木乃伊。而不嫌事大的陈艾栖，此刻就正用头砸在上面睡得正香。

        闵玧其失笑，被陈艾栖看护真是惨，很有可能病上加病。轻轻动动手指，立马传来麻丝丝的触感，也不知道是陈艾栖的头太重还是自己病入膏肓。

        察觉到枕头有异动，陈艾栖还算自觉地转醒过来，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揉了揉眼。

        惊喜：“其其你醒啦！”

        其其点头。

        陈艾栖站起身，探头靠近他，摸上闵玧其的额头。

        “你哪里痛！饿不饿！吃不吃！喝不喝！想干什么！”

        急匆匆地撂下话，又像一阵风似地冲出病房。

        “……手麻。”

        醒来后口干的其其，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陈小姐没听到。

        闵玧其醒了，托陈艾栖的福，消息很快昭告天下。

        那天刚好是周六，大家没什么事，学生不用上学，练习室也可以放假。接到消息后，大家陆陆续续都从家赶了过来。

        不过一到病房，不知道是真的来探病，还是换个特别的地方聚会。争着抢着给闵玧其的纱布上写字画画，叽叽喳喳吵得不行，拥挤的小病房也根本挡不住你追我赶。直到隔壁床忍无可忍，举报给了护士长，被训了一顿，六名小鬼才乖乖安分起来。虽然免不了被请出病房的结局，临走前，六个小孩乖态度诚恳，挨个走到隔壁床毕恭毕敬地道了歉。

        一群人闹完一圈，天色已经有些擦了黑。

        陈艾栖来给闵玧其送晚饭的路上，遇到正准备返回的聒噪六子。金硕珍大手一挥说请客，问昨天缺席的陈艾栖想吃什么。

        啊，多么难得的蹭饭机会，陈艾栖灵光一闪，干脆又响亮地报了菜名。

        “珍哥！就是那种电视剧里面什么东西都有的，炖了一大锅，咕嘟咕嘟咕嘟冒泡泡，还有辣酱味，冬天必吃的那个。”

        说完跟朴智旻和金泰亨两个递了个眼神，两人收到信号，急忙附和。

        “部队火锅！”

        金硕珍满意地点点头，喜欢这种在吃上面不纠结的亲故。

        兵分两路，大部队先去附近的餐厅占位子，陈艾栖去给闵玧其送饭再去。闵玧其今天的菜单是，有点烧焦的蒸排骨，忘记放盐的骨头汤，以及家门口市场买的猪蹄。

        前两道属于陈艾栖现用现学，为了买到新鲜的骨头以形补形，陈艾栖挑剔地跑了好几个肉铺才买好的。

        心意领了，但是，闵玧其尝了一圈，觉得还是家门口卖的猪蹄最好吃。

        陈艾栖思考半刻，认真回道：“明天没有猪蹄了，只有艾栖的排骨套餐。”

        只要清除对手，她的排骨套餐就可以获得宠爱。

        闵玧其夹菜的手一顿，抬头苦笑地看了看她。打工受伤已经够惨了，住院打针也够苦了，居然还有食物魔法攻击。被陈艾栖照顾真是诅咒。

        陈艾栖见状，怜爱地顺了顺闵玧其的头发，然后又老奶奶上身，唠里唠叨地叮嘱其其好好吃饭，身体健康长胖胖。

        她说完转身将走，看到闵玧其手臂上的纱布被人画得乱七八糟，很难不想要再加一笔。

        给闵玧其送完饭，陈艾栖按照成员发给自己的地址出发。赶到的时候，大家已经排排坐好了，六个人围着中间那一口，如她所说的咕嘟咕嘟冒泡泡的锅。

        朴旻和金泰跟陈艾栖是同年，外加两人经常来找闵玧其，所以陈艾栖跟他们两个也最熟。陈艾栖来了，坐到两人边上，很快加入大吃大喝行列。

        饭桌上，大家的谈论自然而然都跟公司啊试镜啊练习啊什么的有关，陈艾栖难得安静，主要是时而能听懂，时而听不懂。

        不过说到试镜，所有人纷纷表示，对闵玧其的一身绿和尖尖头记忆尤其深刻。

        “……未来会成为黑历史的吧？”金硕珍笑得直拍巴掌。

        说到闵玧其，陈艾栖听力勉强上线，跟着金硕珍落井下石：“也许你们没有试过和绿色刺头一起坐地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饭桌被人大力拍得震了震，周围突然惊现返祖现象。

        笑得流眼泪，郑号锡顺了顺气，接着说道：“可是，可是他实力真的不是开玩笑，你们听过他《firstlove》dome吗，真的好强。”

        “没有诶。”

        好奇的小脑袋瞬间凑过来。

        餐厅内部很吵，手机声音也没开到最大，一个人举着手机放到耳边听几秒钟，再换到下一个人。陈艾栖稀里糊涂地听到一小段，还没听出个所以然，又被身边的金泰亨抢走。

        什么啊，闵玧其有过喜欢的人吗——

        不服气，不甘心，不相信，陈艾栖明知故问道：“firstlove的意思是，初恋？”

        六个人齐刷刷地点头。

        白痴啊，这还用问吗，显得好没文化，蠢材！

        其其的初恋，呜呜。

        原来闵玧其悄悄有了喜欢的人，但好像不是我啊。

        心中一阵酸楚，陈艾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暗暗安慰自己，没关系。其其有初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瞧瞧他唱得那么凶，一定在和那女孩子吵架，看起来也没有很甜蜜，做他喜欢的人好惨，被写到歌词还要被凶，真是没什么了不起的……

        呜呜，妈妈，顾星醒，江友约，救救我，呜呜呜呜呜……

        一周后，闵玧其出院了。没治好也没治坏，反正随便恢复一下，不影响正常生活，差不多就出院了。

        陈艾栖又变安静了，看过来的眼神常常十分委屈。闵玧其十万个问号，仔细回想一圈，不就是偷偷不吃她送的饭，让金南俊他们暗渡陈仓送过几次，还都被逮个正着……除此之外，他啥都没干啊。

        然而，陈艾栖就是肉眼可见的阴郁，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暗自神伤。

        闵玧其心中叹气，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门口，她在瞅啥，总觉得是在等谁来，该死的这个人就是一样不来。他甚至几度怀疑，陈艾栖看上了自己的主治医生，可是老人家都六十多岁了，再怎么喜欢成熟类型……也不能够吧？

        闵玧其出院那天又下雪了。

        也许是冬天还没彻底冷透，雪下得不大，落到地面又有点像雨。为了庆祝出院，护士长问闵玧其要不要在病区门口拍张照片留念。

        相机取景框中，闵玧其抱着一团拆下来的花里胡哨的纱布，右边站着仿佛要隔出一条银河的陈艾栖。

        “站紧点呀，兄妹两个又吵架啦？”护士长调侃。

        闵玧其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陈艾栖，伸手一拽，陈艾栖猝不及防地跌过来，撞进闵玧其的胸口又被稳稳地扶住。

        咔嚓。

        然而错误预估身体，过度用力，伸到受伤的肩膀，闵玧其瞬间痛苦面具，陈艾栖一见，也跟着大事不好的咧开嘴巴。

        咔嚓。

        青涩的少年时期，两个人唯一一次正经八百地留下的合照。任谁看，都好像，还是没有的好。

        至于那个被闵玧其写进歌里的初恋，直到闵玧其出院都没有来。陈艾栖心想，谁还没失恋过呢，哪怕我可爱温柔善良白净漂亮什么都好的其其，也不例外。

        其实陈艾栖不是没有有想过，去找郑号锡要过那首歌的dome，但想了想又觉得，是不是越线了啊，是不是不礼貌啊，是不是太明显了啊。

        如此纠结来去，始终没做出实际行动。

        跟闵玧其出院的出租车上，陈艾栖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看着湿淋淋的沿途，和受冷发抖的人群。

        算了吧，别纠结了，其其都被甩了，那么可怜，那女生真不知好歹。

        想到这里，陈艾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安静坐在身边的少年。

        头发长长了一些，如果要去试镜，一定可以搓出一个形状更完美的尖尖。露出脖子的皮肤很白，身影单薄，却似乎很有力量，可以保护很多人，让她看了就开心得不得了。

        感觉到视线，闵玧其也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撞上陈艾栖的目光，刚想问话，被陈艾栖抢先开了口。

        她说着话，又和从前一样，先傻乎乎地笑开，弯了一双好看的杏眼。

        “其其，你要坚强点。”

        “？”

        “没什么，反正你很不错。”

        “……干嘛？”

        “嘿嘿，你很不错！！！！！”

        “……”

        懒得回应，没有回应了。

        少年转过头，重新看向车窗外，悄悄笑了。

        又到了一年的尾巴，大街小巷的商家挂好圣诞彩花，布置好圣诞树，背景音乐也变成了圣诞歌单。

        这一年结束了，喜忧参半地过去，好或坏都没关系，因为新年快到了，新年一定比今年更好吧。

        少年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男孩子粘粘乎乎的友谊，时常让混迹其中的陈艾栖，感到自己的多余。

        金泰亨生日那天，如有默契一般，再次提到那种《firstlove》。当时大家大大小小团坐在大黑的练习室，背着方时赫点了炸鸡。不用忌讳别人，歌曲大大方方的通过音响放出来。

        陈艾栖原以为是公开处刑，谁知道这一次从头开始听，才了解真是个惊天大误会。

        “在我记忆的角落，有一台褐色的钢琴。”

        ……

        ……

        钢琴？？

        闵玧其的初恋，原来不是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艾栖突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笑声太大，难得地吵到了聒噪七人组。

        那一年的最后一天，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礼拜三。

        闵玧其的学校不放假，朴智旻和金泰亨早早放学，背着小书包来了。找到陈艾栖合流，三个人狼狈为奸，混入学校，趴到闵玧其的教室门口，向里面望。

        虽然尽量小声小声再小声，敏感严肃的班主任，还是察觉到门口的动静。于是班主任板着脸打开门，正要开口问”你们是哪个班的“，坏心眼的金泰亨和朴智旻同时往前推了一把陈艾栖。

        陈艾栖瞬时失去重心，踉跄地跌进教室内。

        环视一圈，找到教室里坐着闵玧其，很没眼力见地指着他，说：“老师，我找他。”

        教室里的学生哄堂，陈艾栖不明原因，挠了挠头，最后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闵玧其。闵玧其在心里叹气，再叹气，再再叹气。

        却看教室门口的陈艾栖，仍是普通的模样，既不漂亮，也不可爱，仿佛一个假小子。可是陈艾栖的手臂那样细，肩膀那样薄，头发乌黑柔顺地在脑后绑了一个马尾，脸蛋圆圆的，仿佛一颗可爱水灵的桃子。

        他突然响起住院的时候，陈艾栖在他的纱布上，极其认真地，一笔一画地，用中文写下一行：“其其，快点好起来。”

        当时闵玧其问这是什么意思，陈艾栖解释：“就是快点恢复健康的意思哦！”

        闵玧其又问：“不是，我问前面两个字。”

        陈艾栖“哦”了一声，继续解释说：“其其就是当你有什么珍贵的小东西，每天呜啾啾他都觉得不够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叫他叠字的名字。其其就是你的名字的叠字。”

        你就是我喜欢到，每天呜啾啾呜啾啾呜啾啾啾都觉得不够的特别疼爱的小东西。

        ……

        眼看事情闹大，朴智旻和金泰亨在这时重新走进教室，恭恭敬敬地跟老师道歉，然后迅速带走了闯祸不嫌事大的陈艾栖。

        陈艾栖不明状况，临走前还急急地回头望了一眼闵玧其。

        闵玧其的耳边，忽然叮当清脆的一声响。

        他看向门口，眼神蓦地，里面全是温柔。

        ……

        闵玧其真正的初恋，就发生在这一年。

        虽然无法总结时间和过程，却可以简单概括成为，曾经出现在钢琴旁边，做事离谱，张牙舞爪的陈艾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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