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Mymoon

宣布长大成人的同时，上帝跟着收回了许多只给小孩子的特权。

        这年夏天，闵玧其不再拥有假期，毕业后不到一周，毫无预兆地被勒令强制搬到宿舍，跟成员合住。没有了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庇佑，练习变得更加残酷，世界也一样。

        当时还没有固定的经纪人，负责新人部的是几位姐姐，统一管理着几十号练习生。公司没有管闵玧其搬家的事情，只是下了命令，请一次搬家公司费用不菲，最后是金硕珍向大学的前辈借了车子来帮忙。

        一大清早，金硕珍开车带着郑号锡一起过来了。两人停好车子上楼，进屋的同时一怔，摆在玄关处的行李像是已经提早收好了，但因为都没装满，没什么精气神儿地瘪着，总觉得还是未完成的状态。

        想来也是，闵玧其这一年里，每天早出晚归，四处奔波，待在家里的时间并不长，行李实在少得可怜。能带走的行李只有这么多，而珍贵的视若珍宝的，却又也带不走。

        “欧巴！”

        陈艾栖声音先至，接着和闵玧其一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笑容灿烂地问了好，闵玧其还是那个样子，懒散地摆了摆手，全当问过好了。

        金硕珍和郑号锡两个人是特意来帮忙的，主人简单地招待了一下，临别时又给塞了好多小零食，不管吃不吃一股脑地全塞进闵玧其瘪瘪的背包里。

        于是客人坐在饭桌上，看着陈艾栖围着闵玧其转来转去。闵玧其一会儿这个找不见了，喊陈艾栖过去，一会儿那个又搞不定了，叫陈艾栖来一趟。陈艾栖原本想招待珍锡，多说几句话，结果被喊得全忘了，刚一坐定想开口，又被闵玧其叫走了。

        陈艾栖只得笑着起身，小碎步过去，骂骂咧咧跟闵玧其说悄悄话去了。

        推开门，陈艾栖气呼呼：“又怎么了？”

        巨婴闵玧其闻声回头，摇了摇手里的膏药，不好意思地笑了，“还是老位置，我够不到。”

        陈艾栖“哎”了一声走近，房间弥漫着淡淡的膏药味，床铺被褥已经收走了。闵玧其坐在光秃秃的床垫上，卷起袖口露出去年冬天受伤的手臂。

        陈艾栖熟练地按在他经常痛的位置，问：“这里？”

        点点头。

        确认好位置，陈艾栖撕开膏药后面的背胶，贴上去，冰凉的触感让闵玧其打了个激灵。

        “总贴膏药也不是办法，练习还是不要太勉强了。”

        答应：“我知道。”

        “每次都只会说得好听。”陈艾栖努努嘴，小声嘀咕，“反正说了也白说。”

        原本以为今天过来会是个力气活，结果意外地轻手利脚，很快就搬完了。把行李都丢进后备箱，金硕珍和郑号锡完成任务，先回了车里。

        闵玧其关上后备箱的车门，转身看见身后小尾巴似的陈艾栖。陈艾栖只能送他到这里，没法跟他们一起上车，闵玧其心里知道，还是忍不住叹出了一口气，转而眯起眼睛望了望天。

        这天天气太好了，盛夏时分，晴空万里，哪里适合离别呢。闵玧其揽过陈艾栖的肩膀，轻轻抱了她一下。

        离别的实感这才铺天盖地的涌来，这样的时刻，似乎说什么都是词不达意的。少年闵玧其好瘦，陈艾栖觉得他的怀抱总是有一点硌，她摸着他的后背，竟然一点肉都掐不出来。也不知道这么弱的身子骨，前面还有多少风雨等着他，还遭不遭受得来。

        “好啦。”陈艾栖先放开手，笑笑说，“快上车吧，硕珍欧巴和号锡欧巴都在等了。”

        闵玧其垂眼，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地说：“……那我走了。”

        “嗯。”

        “外面太阳大，你也赶紧回去。”

        “其其。”

        “嗯？”

        “不要变成小其硬糖哦。”

        “……好。”

        车门咔哒一声关上，车子逐渐驶离巷子。

        一路上，三个人很默契地都没有说话。离别来得静悄悄的，像是藏匿在夏天拂过的风里，然而比离别更安静的，还有它背后深深的叹息。

        没想到经过上一个寂寞的夏天，今年的夏天照样漫长且无聊。

        闵玧其搬去和成员一起住之后，陈艾栖也找到新房子搬进了单人间。新家位置距离原来住的地方相差不算远，想着叫搬家公司浪费，就喊了闵玧其带着他的小跟班来帮忙搬家。

        闵玧其招来的一众小弟都是人傻力气大的那一挂，三个忙内听说都来了。进了家门跟小旋风一样，先拿小书包把陈艾栖的中国小零食都瓜分了，然后才抡着胳膊开始干活。田柾国不安分，搬个纸箱非要跟他泰亨哥比谁力气大，田柾国一次拿两箱，金泰亨就要去拿三箱，结果逞强闪了腰，只得可怜巴巴留在新家休息。

        陈艾栖作为主人来慰问，就见到小老虎耷拉着脑袋，心情肉眼可见的不佳。金泰亨环视室内一圈，感叹到：“住惯了宿舍人挤人的，这么一看还有点冷清，艾栖，你一个人住不会害怕吗？”

        “啊……”

        陈艾栖拖长声音，犹豫了一下，她倒也不是胆小的小姑娘。这么着急搬家只不过是因为两个人的家一个住，实在太安静了。半夜趿拉着拖鞋，从床上下来去厕所都听得到回声，反观闵玧其在宿舍，每次跟他讲电话，背景音里传来700个人说话的声音。

        空间像是被压缩了，人像生活在规规矩矩的罐子里，自身难保又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去为自己的情绪留出多余的空间。而他们又仿佛生活在极与极的两端，一个过于安静，一个过于热闹，谁都没法安心，谁都睡得不好。筋疲力尽了还是在被牵着，被动地走，一刻不停歇的时间不会停止不会回头，境遇难过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分神的功夫，金泰亨已经自圆其说地绕过这个话题，自顾自说起了别的，他在这时顿了顿，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又对陈艾栖说道：“反正联系不上玧其哥，找我玩也可以。大家都是朋友，直接找我也没关系。我跟智旻，还有那个力气大的老幺，带你去玩好玩的，我们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可以随时逃走。”

        陈艾栖一听笑了，拿着抱枕作势要去打他，“小少爷您还是好好练习吧，耽误了你出现在万千少女的梦里，我可担待不起。”

        金泰亨说话很算数，虽然他们也没约定好。

        不过后来想想，可能金泰亨是知道什么的，他说的那句话，更像是一句预言。

        公司的管制，让闵玧其比她想象的还要不自由，集训常常有，考核也更频繁，每周三的路演也只是匆匆一面。又是一个无所事事又不甘心的夏天，好在有金泰亨时不时来打扰，有时带着朴智旻，有时带着田柾国，有时候三个人一起，或者他自己一个人来。金泰亨笑嘻嘻地来了，陪陈艾栖说说话，陪她去外面玩，一起去吃一个人没法吃的烤肉啊，或者哪里好玩的地方打卡。

        人来人往的交通信号灯下，金泰亨低头踢了脚边的石子，一抬头，就见到陈艾栖小跑过来。

        “啊——不好意思！有点迟到了，没有等很久吧？！”

        四方嘴故意装哭：“等得快成为向日葵了。”

        “啊，对不起，刚刚路上塞车了。”

        金泰亨转而笑起来，用肩膀撞了一下陈艾栖，“骗你的，我也刚到。”

        肩并肩走，陈艾栖边走边唠叨：“前几天我妈给我寄过来的东西到了，每样都给你们装了点，没想到巨重……哦对，闵玧其呢？他回来了吗？你不是说他去京畿道集训了？”

        话还没说完，陈艾栖身后驶来一辆鸣着笛的车子，金泰亨反应很快，立马把她拽到路里侧，自己走在外面。

        接着才说：“没有，不过也就这几天，这周的路演前一定回来。”

        陈艾栖瘪嘴：“其其好辛苦，其其不会又瘦了吧呜呜。”

        “陈艾栖。”金泰亨脚步一顿，语气郑重起来，“你不会是，喜欢我玧其哥吧？”

        陈艾栖一怔，连忙否认，“怎怎么可能！闵玧其不是像我哥哥一样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金泰亨的神情并没有放松，他的眉眼深邃，深黑的瞳孔像是要望进陈艾栖的心里。

        半晌，他才问：“那我呢？你觉得我怎么样？”

        与此同时，闵玧其拖着集训过后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

        集训完后，照例会有一下午的休息时间，想着好久没见陈艾栖，他特意提前结束一天返回首尔，这样就有一天半的假期。

        刚放下背包，宿舍里的公用电话响了。练习生被没收手机是常有的事，为了方便联系，宿舍里配备了一台老式座机，说是方时赫从他十年前的家里拔了线直接拿过来的，他也信。

        想到他们刚搬进来的那会儿，年纪太小三个忙内都还没有申请手机卡，常常因为抢电话而吵架。转眼间只剩下年纪太小的田柾国和成为重点关注对象的他，需要时不时卑微地坐在小板凳上讲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金南俊，本来是抱着试一试宿舍有没有人的心态打来的，没想到真的通了。

        他说他早上出门匆忙，弄坏了耳机线，现在练习不方便，枕头下面有备用的，如果要来公司的话，可不可以顺便帮他带着。

        闵玧其“啊”的一声拖长声音，抱歉地回答：“不过我下午不去公司，打算去找陈艾栖……不然等下上地铁还是顺路给你送一下吧。”

        “陈艾栖？”听到她的名字，金南俊迷惑地挠了挠头，“巧了，泰亨早上出门前也说去找陈艾栖。”

        “泰亨？”闵玧其跟着重复，一时有些莫名，“泰亨找陈艾栖？”

        “嗯嗯。”大黑熊很实诚地回忆起来，“泰亨和陈艾栖不是特别合拍吗，最近他经常找她玩，啊，你集训的期间，陈艾栖还找到一家炒年糕摊做兼职。练习结束之后，泰亨带我们去吃过一次夜宵……你还不知道吧，毕竟集训期间又没有手机可以联系，不然你给泰亨打电话好了，问他们位置直接去找还快一些。”

        “南俊啊，你在跟谁讲电话？”

        金南俊还想着说什么，被打断，回头望了一眼，是大哥金硕珍，于是回道：“哦，是玧其哥，他刚刚从集训回来了，说是提前回来的。”

        练习室的金硕珍一听，收起嬉笑的表情，大步走过来，“等下，电话给我……喂？玧其啊？”

        电话已经挂断了，话筒那边只剩一阵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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