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沈唯见大步穿过走廊推开施局办公室的大门，施局缓缓的抬眼瞅他，对他不敲门的行为很不满，又忍不住瞥他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放下手里的笔，问道：“你又怎么了？”

        “据说老周前段时间办案遇见一个徒手跟持凶器歹徒搏斗的路人甲，家世清白、没有案底？”

        施局长愣愣的思索了几秒钟才想起他口中的路人甲，点头道：“是，怎么了？”

        “昨天见义勇为的人民群众也是他？”

        施局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不说话，靠在椅背上看着沈唯见，脸上写着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几个大字。

        “不觉得怪异吗？还有这种巧合？我怎么就不信呢？”

        施局实在没什么耐心，敷衍道：“别又犯职业病，看谁都像犯罪分子，人怎么就不能没事练练腿脚，下班买个菜顺道见义勇为一下呢？”

        沈唯见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

        “人见义勇为救的你妹妹！”施局长嘿的一声：“你还不提篮水果去上门感谢人家，还在这里怀疑别人，你对的起群众的信任吗？”

        “”

        施局长不想跟他啰嗦，挥手让他出去别烦他。

        沈唯见哼哼呲呲关上门，嘴里喃喃道：“家世清白”

        沈队掏出车钥匙，钻进自己的悍马，风驰电掣的驶出市局，他要看看这路人甲家世到底有多清白。

        十几分钟后悍马停在了市一门口的露天停车场里，沈唯见动作连贯一气呵成，熄火、下车，嘭的一声甩上车门。刚要踏步走上台阶的时候，脑子里闪过施局长骂骂咧咧的声音“还不提篮水果去感谢人家”，于是掉了个头在医院最近的水果超市提了一篮水果。

        沈唯见走在医院里，迎来不少目光，大抵是气场强大，也或因是他那身警服，不过他毫不在意的众人的目光，大马金刀的找到了住院部，带着一种生怕去晚了自家白菜就被猪拱了的焦虑感推开了张四的病房门。

        病房内，张四漫不经心的靠在床头刷手机，李楠挤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骂骂咧咧的在说话。

        听到房门声响后，李楠回头，张四抬头。

        那一瞬间，病房里很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沈唯见不动声色的打量张四，神色自若、眉峰冷峻、目光严厉，满脸挂彩依旧挡不住俊朗的脸盘，以及他俊朗的脸上那双乌黑眼眸带着几许惊讶和一丝狐疑。

        沈唯见心想家世清不清白不清楚，人长得倒是挺清白。

        同时，张四看向沈唯见，见他单手拎着水果篮，穿着浅蓝色制服，肩章两杠三星，一级警督，张四彬彬有礼的挑起单侧眉毛，眼神扫过沈唯见的脸，有一瞬间觉得这张脸有点面熟，惊讶的表情在张四脸上不易察觉的一闪而过。

        时间足足过去好几秒，沈唯见才恍然回过神，整理了下衣襟，把一篮水果在李楠的注目礼下放在桌子上，开始自报家门：“张先生，您好！”他伸出右手举到张四面前礼貌的说：“市局禁毒第一支队长，沈唯见！”

        李楠默不作声的在旁边动了一下，沈唯见朝他看过去，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张四的目光落在沈唯见的右手上大概停留了零点几秒，又掀起眼皮去看沈唯见，这才困难的动了动自己挂着输液管的右手。

        沈唯见笑了笑把手放了下来。

        两人的目光短暂相接，沈唯见作为一名一线警察磨练出来的眉眼比常人肃历，那是常年和毒枭以及不要命的歹徒殊死拼杀练就出来的，平常人这样近距离直视往往兜不住的，但张四不仅兜住了，还表现的格外沉敛冷静。

        沈唯见有片刻的惊诧。

        此时此刻，病房里三个人只有李楠有点莫名其妙，对面两个人，一千八百个心眼，他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沈唯见目送李楠离开，公事公办说道：“我谨代表市局对张先生见义勇为表示衷心的感谢，对您身体造成的伤害表达慰问之情。”

        “沈队长亲自过来，我受宠若惊了。”张四对他这套官方说辞无感，但还是淡淡的微笑着。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沈唯见微笑：“哪里！”

        张四回以更深的微笑。

        二人相顾无言，互相打量。

        沈唯见！沈碧空！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好名字啊！张四这才反应过来。

        下一秒，沈唯见说道：“沈碧空是我妹妹！”

        简洁的一句话似提醒、似警告，但张四仅仅只是从容不迫的笑了笑，这让沈唯见有点意外！

        张四这个人太稳了！

        家世清白？以沈唯见从业这么多年的灵敏嗅觉和直觉告诉他，张四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沈唯见走后，张四还继续靠在床头，脸上露出一丝凉意，仰头看着头顶的葡萄糖一滴一滴匀速流进体内和血液交融。

        孤帆远影，浩瀚无垠的长江水面到底是怎么样吞没一艘孤帆的？

        半个小时后李楠鬼鬼祟祟的推开病房，左顾右盼的观察着周围，确定那个叫沈唯见的禁毒支队长已经不在了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哥，咱这次是不是玩过火了？”李楠压低声音特地强调道：“禁毒的！支队长！”

        张四“啧”的一声不悦的拧着眉头没什么耐心的呵斥道，“瞧你那怂样！”说着掀开被子往李楠200斤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去给老子办出院！”

        “出……出院！？”李楠难以置信看着张四那裹着纱布的手臂，正想劝说反正不用花自己钱就多住几天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瞧见张四自己把输液针刷一下拔了。

        李楠目瞪口呆的转身去办了出院。

        沈唯见亲自查了张四，不仅家世清白，是三代以上都家世清白，不满的“啧”了一声把一叠资料扔到桌子上。

        “咚咚！”沈碧空敲开沈唯见的办公室大门。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仿若一个来报道的见习警察见第一次领导一样喊道：“沈队！”

        “……”这个态度沈唯见第一反应是她一定中邪了，瞥了一眼她不动神色的拿着一叠案宗压着住张四的资料，对她招了招手。

        沈碧空表面上微笑，内心实则早就骂了沈唯见上万遍，双手递上一叠资料和一个u盘，口齿清晰、字正腔圆、逐字逐句道：“沈队，这是您要的关于钱飞飞所有资料以及社会关系！”

        “好！好！说！话！”

        沈碧空立刻原形毕露，把资料和u盘重重的搁在了沈唯见大办公桌上，发出咚地一声，扭头欲走！

        “？”

        沈唯见叫住她，“你简单叙述一下案情。”

        “你不能自己看吗？”

        “领导哪来这么多时间？”

        “那你还叫我整理？”

        沈唯见睥睨她，脸上表情就是我是领导我说了算！

        沈碧空点了点头，用力拉开一把椅子，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表达自己的不满。

        “被害人钱飞飞，17岁，性别男，河西省广深市人，在出租屋里吸毒过量致死，经初步调查发现，他有参与市面上流通的那批含有致幻剂成分的电子烟兜售，他的父亲钱雄安是他的上线，钱雄安昨日主动招供，他把电子烟交给钱飞飞，让他去跟他的同学兜售，并告诫过他让他自己不要碰，所以钱飞飞兜售电子烟的时候他自己并不知情，钱飞飞因好奇而尝试了电子烟，因吸食过量致幻剂死在出租屋里，钱雄安和死者何桂芳的父亲何义曾是一家工地上的工友，一同认识了一个黑叫哥的人。”沈碧空详细的说道：“交易地点在春江花月夜！死者何桂芳17岁，是春江花月夜的陪酒小姐，也是在春江花月夜的时候认识了钱飞飞，并从他手上购买了含有致幻剂成分的电子烟，经法医鉴定体内检出致幻剂成分超标，初步判定是误吸入电子烟过量，产生幻觉不小心坠河溺水身亡的。”

        沈碧空说的沈唯见都清楚，示意她继续。

        “黑哥，代号□□黑，目前就是我们要抓捕的嫌疑人，据陈正口述说他每周五都会去春江花月夜找一个叫小桃的人，从陈正被警方抓捕之后，黑哥就再没出现过，我们已经派人时刻监控小桃哦，对了是不是应该把我们刑侦支队的人叫回来，改换成你的人了？”

        沈唯见挑了下眉答非所问：“春江花月夜那天你遇到一个叫张四的人了？”

        沈碧空没想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张四点了点头。

        “你说说张四！”

        “？”沈碧空莫名其妙：“他跟案件无关有什么好说的？”

        沈唯见思索着，在“你是不是看上他了”和“你是不是喜欢他”这两句话琢磨了半天，最后憋出另外一句：“我替你去医院看过他，并且代表市局慰问过了。”

        沈碧空：“？？？？”

        沈唯见说：“所以你以后不用再去送饭了！”

        沈碧空：“”

        “你继续。”沈唯见扬了扬下巴。

        沈碧空不满道：“说完了啊，嫌疑人钱雄安、刘义、陈正均已被抓获且招供，剩下的不是交给你了吗？”

        沈唯见嗯了一声，低头若有所思，问：“李素梅和刘霞那边情况怎么样？”

        “李素梅和刘霞分别是被害人钱飞飞和何桂芳的母亲，经过排查，确定二人对其丈夫的违法犯罪行为并不知情。”沈碧空说。

        良久。

        “哥！”沈碧空话没说完就看见他哥狠戾的眼神，立马改口，“沈队，那双子大厦那辆车和昨天在安路雅园小区撞我的车有关联吗？”

        沈唯见拿起桌上那叠资料翻了一页，“省厅协办的案子要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执行任务导致人民群众受伤，检讨还不够写吗？”

        沈碧空识趣的闭了嘴，悻悻地离开沈支队长的办公室。

        迎面遇上心理辅导员和李梅素，她一脸病容，面颊凹陷、苍白和缺水的肌肤，双眼肿胀也抵不住她眼里透着悲凉和无奈。

        依稀记得那天丈夫歇斯底里地嘶吼，“我们家飞飞不可能吸毒！”，转头来才发现导致自己儿子吸毒客死他乡正是自己同床共枕的丈夫，就像从一个一脚跌进无底的深渊，咽喉被一只魔爪掐住的噩梦中惊醒，换做任何人都会精神奔溃。

        市局给李素梅安排了心理辅导员进行疏导，但就目前李素梅的精神情况，恢复的很一般。

        沈碧空对李素梅点了点头，表示无声的安慰。

        李素梅顿了顿脚步，眼神从沈碧空的脸上停留了半秒钟，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又收住了，只是对她稍稍欠了下身。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李素梅的脸上，刘霞是从哪里冲出来的，速度之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都是你！”刘霞吼道：“都是你儿子害得我女儿！”刘霞扑上去抓李素梅的头发和衣服，“我要你偿命！”

        这时数名刑警和心理辅导员连忙把刘霞和李素梅拉开。

        “沈警官李素梅她该死！”

        “李素梅这个恶毒的女人！”

        ”都是你儿子害死我女儿！”

        李素梅没有任何反抗，咬了咬嘴唇，伸手把被刘霞抓下来那几缕头发撩到耳后，对李素梅也欠了欠身子。

        何桂芳的死确实因为钱飞飞，这一点毋庸置疑，她现下能做的只是一个卑微的母亲对另一个母亲报以最诚挚的歉意和同情。

        木已成舟，沈碧空对辅导员使了个眼色，让他把人带下去，避免再发生其它冲突，这时刘霞又突然冲上来，沈碧空拦住了情绪时控的刘霞。

        “刘霞女士，请您冷静一下。”

        刘霞怒目欲争，眼睁睁的看着刘霞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失声痛哭起来，沈碧空扶着她，那是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悲痛。

        “刘霞女士，请您节哀！”

        半晌，刘霞缓和了一下情绪双手抱住了沈碧空，“沈警官，我女儿是无辜的，你们一定要帮我，是他们害死了我女儿。”

        沈碧空拍着刘霞的背安慰着。

        刘霞继续哭诉，满脸泪痕，双手枯瘦如柴却苍劲有力，她紧紧抓着沈碧空的双手，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沈碧空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指腹上老茧的摩擦。

        那是一个来自农村，文化学识不高，靠着种地种菜来勉强维持生计的母亲，用双手含辛茹苦带大的孩子，孩子是母亲的信仰。

        试问哪一个母亲能释怀？

        钱飞飞是刘霞的信仰！何桂芳也是李素梅的信仰！

        但信仰终究会有崩塌的一天。

        “想什么呢？”沈碧空站在走廊上发呆整整好几分钟，黄月摇摆着婀娜的身姿从她身边经过，“下班了，姐姐带你去玩。”

        沈碧空上下打量了黄月的打扮，朱唇皓齿，明眸桃花腮，大波浪陪小吊带，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离下班还有两分钟，所以小吊带外边还套着一件浅蓝色的制服，“月姐，不是我说你，你稍微低调点。”她指了指前边印着局长办公室的牌子低声说道：“那老头不怎么开明！”

        黄月脖子一缩，拉着沈碧空进了卫生间，然后里三层外三层从脖子抹到胳膊再抹到大腿。

        “女人真麻烦！”沈碧空说。

        黄月又从包里掏出一只护手霜，挤了一大坨涂在手上，不放过任何一寸肌肤，不满的抱怨道：“整天对着福尔马林、鲁米诺、酚酞，拿着各种试管、量杯，姐姐手都长皱纹了。”

        沈碧空看向她那双手，肤白如雪，嫩如凝霜一阵唏嘘，“你可真凡尔赛！”

        “哝，你看！”黄月伸出手指着指她的指腹和手掌，“都起茧了，拿试管拿出来的。”

        最后，黄月摸出一瓶圣罗兰的反转巴黎，顿时，市局二楼女卫生间浸染了一股大牌香水甜味，又香又腻，仅凭这一泵香水，就把市局普通卫生间拉高了好几个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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