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闻香三

他缓缓转过身来，宇文素神情略一凝滞，他脸的轮廓线条极为干净，清秀俊逸的眉眼尚带着少年书生的温润气息，且双目明朗，似玉石之华，而眼尾微微下垂又添了一丝淡淡忧伤之感。温柔矜贵，忧郁清冽，不见得多么绝伦，但非常吸引人。

        此刻，他的眼神近乎无礼的落在宇文素脸上。宇文素本能的将领口紧了紧然后用手捂着。

        “兰陵，邪祟，那晚，吹笛子的那个人是你，对不对？”宇文素故意提高声调，想要以此冲淡几分害怕惊慌。

        那人微微点了一下头。“咳，抓我是要杀了我么？”宇文素强装镇定，陌生的环境让她十分不安。

        他顿了一下，然后温和而坚决的摇了摇头，接着满怀深情的看着她。

        宇文素心中一寒，不是为了杀我，那是？孤男寡女……要先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抬头一看，那人一眨眼不知去了哪里。宇文素立马爬起来四处寻找出口，却并没有乐观的发现，只有头顶那个圆柱形的洞口也许可以脱身。

        地面到洞口大概有两三丈高，呈梯形，周圈虽不平滑但也不容易攀爬，没时间犹豫，脱了长袍开始徒手攀岩。试了几次，最远的一次爬到了一半的高度，终是体力不支，绝望的滑了下来。

        “在做什么？”背后突然传来说话声，宇文素一激灵，浑身紧绷，转脸，看到方才那人。

        “想上去欣赏下风景。”她搓搓手，掸掸衣襟，尽量看起来不是在说谎，只是略带沮丧。

        “我帮你。”他的声音就像他的面容一样，少年的稚气未脱，听起来并没有恶意。但仍然让人想要退缩。

        宇文素不安的直往后退，而他似乎并未觉察出她的抗拒抵触，直到后背贴在岩石壁上，已经无路可退，他一步一步逼近身前。

        未看清他如何动手，亦未看清他做了什么，人已到了洞口之上，两人双双站在洞口边缘，宇文素放眼望去。

        “啊啊啊啊啊啊！”这里竟然是九霄云外，天上白玉京，手可摘星辰，高处不胜寒，宇文素神经错乱的嚎出几句诗，魂也飞了魄也散了，从里到外全都在瑟瑟发抖，五脏六腑已然错位。

        回到洞里，将自己深深蜷缩在角落，逃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叫什么名字？”她神情颓然，有气无力。

        “阿干。”他平静且温和。

        宇文素看着他，出于礼貌重复了一遍:“阿干。”

        他瘦削的脸颊陡地抽搐了一下，虽只是刹那，明朗的眼睛越发的光芒四射。微微张口，像是有话要说，嘴唇哆哆嗦嗦，最终却只字未言。

        好一会儿，他递给宇文素一个油纸包，温和的口气里是不容拒绝的果断:“吃些东西。”

        宇文素只好接过，并没有什么胃口。机械性的打开来，微怔，欣喜中夹杂着几分酸涩的惊呼:“桂花糕！”

        他微笑着颔首，似乎宇文素的喜悦让他心情大好。而她两手捧着桂花糕，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啜泣着:“泽芜君。”

        他的心里一紧，眼神慌乱，直想说些什么让她开心。

        建康。会稽王别苑。

        “素素她在哪？”会稽王额上青筋凸起。

        她仰天大笑，随手扯了一件袍服裹在身上，“司马昱，既然你不识好歹，我现在就杀了你取而代之。”但见她微一拂面，眼前之人顷刻间便换了一张脸。会稽王骇然惊惧。

        她突然箭一般朝会稽王扑去，指尖划向会稽王脉门。而会稽王全无闪躲与畏惧，这反而让她的脚下稍稍顿了一下。

        就在这电石火光之间，会稽王身若飞燕掠到了外面，不由心道这会稽王只是一寻常凡人，轻功却如此了得，顿时杀意横生追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我当是看走了眼，原来是有人搞鬼。”她掐着腰，媚眼如丝的看着院里的几人，玲珑有致的身躯在轻薄的罗衣下若隐若现。

        魏无羡满脸鄙夷，扯着嗓子直接开骂:“你个死妖孽，快把素素交出来！”

        “打得过我再说吧。”她撩了撩腮上的乱发，扭了扭蛇腰，娇声娇气地说。

        魏无羡应声而上，而她身法之怪异，出招之狠辣让蓝曦臣与蓝忘机耸然心惊，她脚下的速度更是快到不可思议。魏无羡拼尽全力也只能算是打个平手。

        “救素素要紧。”会稽王言下之意与此人不必讲究武德或是君子之说。

        蓝忘机也正有此意，避尘铿锵出鞘。在两股强大的攻势之下，她逐渐落于下风。连连放出几个绝杀后，一飞冲天完美抽离了出去。蓝忘机与魏无羡乘胜追击。

        “我告诉你们她在哪！”她陡地停下动作。蓝忘机与魏无羡也陡地停下脚步。

        只见她手一抖，身边凭空多了一个与人等高的画布出来。

        “素素！”

        “素素！”

        宇文素正在上面一边说着话一边开心的吃着东西，“所谓团宠，就是所有人都宠着我。”

        几人见她安然无恙心下安慰，定定的看着她，恨不得把她从上面揪下来。

        “当真？”一个男子的声音出现在画面中。

        “当然。”宇文素得意洋洋，不忘信誓旦旦夸下海口:“你不如弃暗投明，跟我回去吧，我保证他们会对你好的。”

        “素素在干嘛？”魏无羡眼圈泛红，心说不愧是素素，任何时候都不忘忽悠。原本以为她自己一个人一定害怕死了，瞧这欢快的小模样……不由郁闷，说话那货估计长的不赖。

        蓝忘机淡淡的说:“在吃桂花糕。”魏无羡茫然的看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她在吃桂花糕，我是说她为什么这么坦然。

        “这就是她。”蓝忘机仍淡淡的说。

        “糟了！”蓝曦臣心道不妙，飞身而起，却仍是晚了一步。

        再一看那人像变魔术一样，钻进画里，人连着画瞬间一起消失不见了。四人惊愕的瞪着那片空空如也的地方。

        “怎么会？这怎么会？”魏无羡方寸大乱，原地转着圈儿。

        “相传，在西域古国有一种奇诡之术，名曰破碎虚空。”蓝曦臣温雅的声线里满是懊悔自责，自己又一次弄丢了她。会稽王亦是一副追悔莫及的神情。

        “聊的挺开心呀？”

        两人中间突然多出一个妖娆诡秘的人来。宇文素着实吓了一跳。这个妖人却径直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宇文素手脚并用极力挣扎，同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似曾相识……恍然顿悟，曼陀罗，是曼陀罗的花香。

        ‘阿干’倏地起身，眉头一皱怒声道:“乌云塔尔，放开她！”

        这位叫做乌云塔尔的妖人咯咯咯的娇笑声在洞里不停回响，让人直起鸡皮疙瘩，“那钦，你真的以为她是其其格？”

        “那钦？你不是说你叫阿干么？”宇文素看着他，多少都有些失望，果然看起来老实之人最会骗人。

        他尚未开口，乌云塔尔已抢了说话:“阿干？哈哈哈哈哈哈，那钦，你别自欺欺人了！让她叫你哥哥，她就能变成其其格了不成？”

        宇文素现在才明白‘阿干’翻译成汉语是哥哥的意思。心里竟很是同情怜悯，全然没有了不快。

        “放开她！”那钦直瞪着乌云塔尔，眼里杀气凝结，手向腰间摸去。

        乌云塔尔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向外缓缓移步，“好好好，今日给你薄面不碰她，下次可就不好说了。”

        好一会的相对无言之后。那钦忐忑不安的低声道:“对不起。”

        宇文素勉力摆出一个和软的微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你是于哪件事上抱歉？如果是阿干这件事，那就算了。

        “你睡吧，我就在门外，不会让任何人进来。”那钦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任何人也包括那钦你么？这一次，恐怕等不到人来救自己了。那钦说这里是沙漠之心，江南，已是遥不可及。宇文素将脸深深埋进臂弯。

        建康。会稽王别苑。

        “都怪我，就应该追着不放才对。”魏无羡越想越难受。

        蓝曦臣淡淡的说:“魏公子不必自责，那破碎虚空我等就算进的去，也定会凶多吉少。”

        三人讶然的看着他。

        “会此术之人可以随时打开一扇门，也可以随时将其闭之。如若将我等扔在荒漠，自救不暇又如何再去救素素？”蓝曦臣的眼前不禁又浮现出戈壁大漠，那个幻觉究竟是在暗示什么。

        “我早就说过，这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魏无羡无比崩溃，“素素她会在哪？”

        会稽王闻言心里猛的一跳。原来，有如此想法之人并不是只有自己。难道，他们与素素也并非一个世界？

        “先找到宇文部落。”蓝忘机甚是沉着冷静。

        “漠北之地？”魏无羡问。

        “沙漠之心。”蓝曦臣一语中的。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个驼背上的少女，不是别人，她是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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