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莫妮卡的目光追随着奥斯汀，看着他在长队的最后一个位置上站定。

        她并未出声，只当做没看见。莫妮卡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重新把头扭回来。

        奥斯汀，他来圣伦纳瑟尔干什么？少女抿着唇，不觉得他放着好好的自由自在的龙族不当，会来贝纳尔王国做个打工人。

        前来应聘的人实在很多，教堂的工作人员们见队伍过长，便分派了人手，将这支长龙截成五段，分别进行筛选。

        教堂为了掩盖真相，这招聘自然是对全民众开放报名的。

        所有王国的公民都知道，大教堂不论出生贵贱都一律平等对待，能进入圣伦纳瑟尔大教堂工作，是一件极尽荣耀无比有面子的事情，所以每年都有大量的人报名参与招聘日。

        但这些报名者中，觉醒了自然之力成为了超凡者的，却寥寥无几——也只有这些人才知道，圣伦纳瑟尔真正想要吸纳的人才，其实并不是那些履历优秀的平民。

        于是这样的筛选就变得异常简单。

        教堂原先的侍从们都是超凡者，他们一运用体内的力量，便轻易分辨出了眼前的应聘者是不是王国所需要的人才。

        他们将自己所负责区域内是超凡者的人叫出来，而未被选中的人留在原地。

        尽管这些人一脸懵，想不通为什么工作人员只需一眼就能挑出合格的人选来，但碍于自己身在圣伦纳瑟尔大教堂这样极为严肃的地方，也只敢怒不敢言。

        莫妮卡有意在眼前之人对上自己的眼睛时运作了身体中的力量，顿时她粉色的眸子里光晕流转。

        那负责筛选超凡者的女子一惊，立马微微弯下腰引着莫妮卡走出了队列。

        将队伍分成五个部分之后，排队的进度就突飞猛涨——几乎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留在原地，而只有小小的一部分“幸运儿”被挑选出来，由一位女官引导着进入了大教堂主殿后面的一栋建筑之中。

        莫妮卡看到奥斯汀依旧是排在最后一个，看起来没有认出自己。

        容貌姣好的女官轻咳一声，将环顾着这栋高大建筑的应聘者们的注意力拉回来。她挑了挑眉梢：“诸位好，我是国王陛下钦定的女官伊丽莎白，负责圣伦纳瑟尔大教堂每年的人员筛选，接下来的所有事项皆由我全权负责。”

        “想必在场的各位心中对今日的招聘都有数，否则你们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一摆手，身后骑士模样的两名男子就站出来，将人群中的男男女女分成两列。

        伊丽莎白接着道：“大家都是觉醒了超凡力量的自然眷顾者，在此我也不与你们有过多弯弯绕绕。每年的招聘，我都要为陛下选出最为优秀的超凡者进入教堂，成为王国‘荆棘护卫队’的一员。”

        “这支护卫队直属于国王陛下，不受其他人调动。”女官眯眯眼睛，扫视着认真听她讲话的一张张年轻面孔。

        她在莫妮卡的脸上停顿一会，着实被这样出彩的容貌惊艳一刹。然后她拍拍手：“现在，大家分成男女，上到二楼去做一些基础测试。”

        伊丽莎白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纵使有再厉害的自然之力，没有必须的体力也终究只是徒劳——在战斗落入下风后，力气不够你逃跑可是必死的。”

        由于超凡者的稀缺性，再加上培养人才的不易，国王特地在荆棘护卫队中发布一条铁令：凡事都要以保护自己的性命为重。这也是这支队伍极其特殊的一点。

        两支队伍分别踏上了两侧不同的楼梯。莫妮卡将手中提着的小皮箱放在原地，跟上女孩们的脚步走进了二楼的第一个房间。

        这房间的内部宽敞明亮，中间则摆着一个硕大的人形沙袋。

        女孩们互相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伊丽莎白抱着双臂，冷眼随手指了个排在前面的人：“你先来，用尽全力去打这个沙袋。”

        这女孩衣着华贵，明显家境不错，小手白嫩，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她猝不及防被拎出来打样，顿时慌了神。

        她盯着众人的试探眼神，硬着头皮走到沙袋旁边，蓄了一口气快速出拳，击中人形沙袋。

        女孩吃痛，捂着拳头上凸出的关节，反而是被反作用力震得连连向后退了几步，而沙袋却俨然不动。

        伊丽莎白就当是没有看见她眼眶里的泪花，接着指了一个人：“你来。”

        第二人用尽全力，只让沙袋小小地晃动了一下。

        伊丽莎白仍旧环抱着胸，表情中看不出什么喜怒。

        莫妮卡捏了把拳头，看着伊丽莎白身上穿的彰显女官身份的金丝边外衫，心思突然发散起来——圣伦纳瑟尔的女官日薪该是多少……？看伊丽莎白阁下的穿着，应该也不会低于一千贝纳币吧。

        莫妮卡想着想着，竟然真的将内心的想法说出了口。

        顿时，原本就安静的测试室落针可闻。莫妮卡面上立刻飞上两抹红晕，惊呼一声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阁下……我不是有意的……”金发少女低着头，不敢去看女官的神色。

        测试室静默许久，终于被一声轻笑给打破。伊丽莎白放下了交叠的双臂，站直身子，视线中只有莫妮卡一人。

        她说：“少女，要先有实力才能去谈酬劳喔。现在，给我瞧瞧你的真本领吧。”

        她用手指扶着额头，指尖从原先指着的第三人那小小的换了个方向。伊丽莎白轻点莫妮卡：“你，去锤沙袋。”

        伊丽莎白的视线像是带着一种魔力，莫妮卡被催促着走到沙袋前，将右拳放到自己腰间的位置。

        她的拳头距离人形沙包仅仅只留下了约莫十厘米的空隙，而先前的两个女孩都是远远地离了沙包再挥拳打出去的，她们这样的方法都没有使沙袋有什么明显的动摇，剩余尚未测试的女孩目光里便纷纷写上了些许质疑。

        这样的发力方法，真的可以吗？

        莫妮卡垂着眼眸，手臂上的肌肉微鼓——

        她快速将拳头向前挥出，即使没有刻意去附加自然赠予的能量，身体中流动的力量也随着主人的动作在一瞬间迸发而出。

        巨大的人形沙袋“吱呀”一声，摇摇晃晃地朝地面上倒去，下部分的弹簧竟然缓了好久才重新弹上来，但整个沙包已经不复方才的挺拔，而是歪着身子，看上去有些可怜。

        伊丽莎白满意点头：虽然自己刚才说的是进行基础身体测试，但她也并没有不允许应聘者们运用自己觉醒的能量。毕竟，这份馈赠会终身伴随着他们直至老去或战死，从力量觉醒的那一刻起，它们就已经是超凡者们本身力量的一部分了。

        这才是聪明人——女官赞许的眼神蓦然一顿，然后有些不自在地扭过了头。

        莫妮卡自然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她挥拳的下一秒，她无比清楚得听到了“噗”的一声。

        这布料撕碎之声就像是自带了慢速播放的功能，莫妮卡的脑海之中一时不停全方位地回荡着它。

        完了……完蛋了。

        少女缓缓下蹲，用胳膊捂住了身体侧面因衣服破裂而露出的雪白肌肤。

        这身裙子是爱丽丝出于好意送给她的换洗衣服，但两人都遗忘了彼此的身高差距。莫妮卡比爱丽丝高上整整一个头，她穿爱丽丝的衣服虽然也合身，但这个“合身”的前提，是不剧烈运动。

        莫妮卡有些懊悔：早知道不这么用力就好了……真的……好丢脸喔。

        少女埋着脸蹲了会试图做一只鸵鸟。但一直这么蹲着让别人不看自己好像也不是个好方法，于是莫妮卡捂着右臂下那个破洞慢慢站起身来，而一旁的伊丽莎白也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

        外表严厉的她也忍不住笑起来，忍俊不禁道：“你的第一个测试结束了，我带你去换一身衣服吧。”

        女官吩咐剩下的女孩由另外的工作人员负责，自己则是带着莫妮卡走出了测试室。

        莫妮卡噤声跟在伊丽莎白后面，一步不离地踏上螺旋式的楼梯。

        她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见从另一侧结束了测试出来的男生的队伍。

        奥斯汀此时被他们的考核官安排站到了第一个，一双银灰的眼睛清清冷冷直视着前方。

        人类的超凡者测试对一条身体强健的巨龙来说还是太过简单。男生的测试顺序是倒着来的，奥斯汀的力量没有被封印，他一个控制不慎，挥手便打爆了教堂内部使用了快两年沙袋。

        众人被惊掉了下巴，缺少考核道具的他们只好先前往第二个地点进行一些其他测试。

        奥斯汀视线中一片黑白灰，他早就已经习惯这样的视野。抬头望向三楼，眼中却猝不及防闯入一抹亮色。

        女孩捂着右边手臂下面的地方，乖乖巧巧跟在之前见过的那名女官的身后。

        奥斯汀摸了摸腰上的佩剑，这是他此生都没有见过的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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