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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南市街到有悔崖下的农道小院差不多需要一刻钟，等成牧和张迹来到附近的林子旁时，刚好收到了王山传来“诸事已妥”的消息。

　　两人没有立即潜入小院，而是在林子中让甲字号这个千里眼观察了片刻，确定农道中人都回了各自的房间，灵兽们也没有在院子里闲逛，他们才按照王山的指点，蹑手蹑脚地绕道小院后，从一扇平日里紧闭，此刻却半掩的窄门入内。

　　望着笼罩在静谧月色下的农道小院，成牧忍不住默默感慨有线人帮忙就是顺利。

　　王山没有现身，只是不断地给张迹传讯，告诉他们掌管房的所在方位。

　　两人很快摸上二楼，数到第七间后翻身上了屋檐，悄无声息地卧在房顶。

　　房顶上铺了一层厚实的茅草，这种茅草是中州独有的灵植，滴水不沾，风雨不动，用来遮风挡雨再合适不过。

　　不过对成牧来说，拨开茅草往房间里偷偷地窥一窥，要比掀开瓦片或者在房顶上戳一个洞安全许多。

　　掌管房里的毛羡正坐在桌案旁看账簿，时不时地勾勾画画，显然是认认真真地在做这个农道掌管的。

　　翻完一本，他打了个哈欠，从贴身衣衫中取出一块丝帕展开，露出一张用墨色勾勒的清秀女子面容。

　　这是毛羡的相好？

　　也是，他都老大不小了，有个心仪的姑娘也正常。

　　毛羡看了一会，在桌案上铺了张笺纸，提笔写道：

　　“沁沁，今日过得可还舒心？

　　我在乾元谷一切都好，掌管事务虽然有些繁忙，但好在之前魏先生早就带我做过不少，如今亲自上手，便没觉得非常艰难。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左圣尊说，等我在这里的差事办完了，大约在文道新任文圣登位典礼之后，就能回农道了，到时候就上你家提亲。

　　我积攒了一些金石，买一处小坡应该绰绰有余。以后我们请些庖丁来养灵植灵兽，你就不必如此辛苦，起早贪黑地照看那些灵蔓。

　　对了，魏先生回农道后如何了？我多次托人打听他的消息，但怎么都没有音讯，不知他是不是离开方雨阁了？

　　知名不具。”

　　没想到这个毛羡还是个情种。

　　他在这里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听命于冰神，肯定做过不少肮脏事，但却顾念着农道中心爱的姑娘，想着以后回农道结婚生子，过上平凡人的生活。

　　魏潜心离开掌管的位置，多少跟他有关系，但从这封信里看，他又很在乎魏潜心是否安好，还到处托人打听消息。

　　哎，果然人性都是复杂的。

　　可惜，坏事做了就是做了，衡量人性从来不只是考虑善的一面。

　　成牧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我记得当初在幻境试炼的时候，说过除了文道之外，其他道派中四阶以下之人虽然认识字，但根本不会写，也不允许提笔写字。

　　毛羡一个二阶间植，居然能又写又画的，违背了中州法规啊。

　　不过，他以二阶的身份做掌管本来就是违例，农道都让左思林那个疯子做圣尊了，弄出些无视法规的事，也算正常。

　　毛羡写完信，叠好后装进信封，换来一名第二天要回农道的手下，交代了几句送信的事。

　　藏身房顶的两人耐着心子等那名手下离开。

　　夜更深沉，年关将至，冬风凛冽难当，成牧和张迹只觉得双手被吹得僵硬，心中忍不住抱怨毛羡怎么这么啰里八嗦，交代个事情半天说不完。

　　等到手下终于告辞离开，毛羡宽下外袍，吹了灯上床睡觉，两人交换了一个“立刻动手”的眼神，马上翻身下了房顶，落在掌管房门外。

　　张迹口中念念有词，房门顷刻间自己打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两人闪身入内，重新关好门，听见床榻上已然鼾声大作。

　　“叫醒他审问？”张迹传音道。

　　成牧摇摇头：“不用，我有一句诗，可以钻进他脑中看看最近发生了什么。”

　　张迹听了这话有些疑惑，一脸的想不明白语形术什么时候还可以这样操作。

　　眼看真相马上就要大白，自己很快就能知道谁是风神，成牧顾不得解释太多，立即闭上眼，分出一缕神识钻进毛羡脑中。

　　记忆如长卷般铺展在成牧眼前，他微微拨动指尖，迅速翻找着跟风神有关的记忆。

　　他的目光被一次见面吸引，画面中满是是摇曳的柳条，只是上面光秃一片，表明这次见面发生在入冬以后。

　　柳树间很快浮现出一团白雾，毛羡迎上去作了一揖，两人没有说话，走了片刻后，白雾方道：

　　“马上就要到年节了，年节前我还有件大事要做，你别忙得昏了头，忘了二十七日之约。”

　　毛羡恭声道：“但请风神放心。”

　　随后两人分头离去。

　　风神是个小心谨慎的，居然一直都没有露出真容，再找找别的记忆，我就不信一无所获。

　　成牧正想再翻看其他时段的记忆，却突然感觉脑中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感。

　　没等他反应过来，猛然发现自己的神识已经离开毛羡的身体。

　　奇了怪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的诗以明志也算是用过几回了，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啊。

　　他睁眼一看，毛羡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坐在床沿上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和张迹，双掌间一股深棕色灵力隐隐浮现。

　　“成牧？你来我农道小院做什么？”

　　“你居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成牧上下扫了他一眼。

　　张迹一个箭步冲上去，当在成牧面前：“毛羡，你做的事已经败露，跟我们去南山阁。”

　　毛羡冷笑道：“败露？你们二位如今可是在我农道小院里，有没有命出去还未可知。带进来！”

　　他大喝一声，房门立即开启，两个农道中人压着一名挣扎不已的年轻男子入内。

　　张迹见状眉头紧皱，低声对成牧道：“被抓的是王山，看来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要夜闯此地了。”

　　成牧迅速扫了一眼门外，果然围上来好些人，一个个神情紧张，似乎下一秒就要出手。

　　毛羡站起身，走到椅子前坐下，看着成牧冷笑道：“成牧，你的诗以明志确实厉害，可惜就算你修成了语形术第二境，我们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

　　刚才你的神识被我撞出，滋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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