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已经没有安杰罗的威胁，家里也只要再收拾一下就好，我还是住酒店吧。”

        “诶？”

        “你怎么这么惊讶？”白石弥希说：“朋子小姐待我很好，我也不能平白消耗这样的好意。实在太麻烦你们了。”

        “你这话就太见外啦！”

        东方朋子笑眯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一巴掌拍上了自家儿子的肩膀。

        “老妈！你怎么来了？”

        “一听你们进了警局，我马上就开车去接你们，但警局的人说你们已经被接走了。我就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找到了。对了，那边的人说你们有三个人，但爸爸今天夜班巡逻，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啊？”

        一旁的空条承太郎扶着帽檐，沉声向她打招呼：“你好……”

        东方仗助一个激灵，心中暗道：完蛋了！

        楼道的照明太昏暗，空条承太郎又戴着帽子，东方朋子先前其实没看清他的脸，只知道是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性。空条承太郎出声时，略微抬起了帽檐，灯光照亮了他的面孔，像是磁铁，将东方朋子的目光牢牢地吸引了过去。

        她整个人都顿了一瞬，然后——手脚并用地扑了上去！

        东方仗助一巴掌盖在自己脸上。

        “——亲爱的你怎么现在才来见我！我们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我好想你！”

        东方朋子抱着空条承太郎，额头抵在他的胸肌上，痴痴地撒娇：“我好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白石弥希捂着嘴一脸震惊：这是什么信息量！

        难道说这就是东方仗助不愿意让空条先生与朋子小姐见面的原因？他们竟然是失散已久的父子！

        空条承太郎双手举在半空中，面色铁青。

        东方仗助心累地扑上去试图把老妈从承太郎先生身上撕开：“老妈！你清醒一点！他不是那个男人！”

        空条承太郎维持着投降的姿势，声音比往常还要低沉：“你认错人了。”

        一片混乱之后，东方朋子无精打采地站在离空条承太郎最远的地方，手臂被儿子牢牢地锁着，以防她又“兽性大发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太过分了，哪有这么说妈妈的。”

        “那你稍微靠谱一点行不行！”

        东方仗助喘了口气：“抱歉，承太郎先生，那个男人——父亲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老妈对他的执念很深。”

        东方朋子还在盯着空条承太郎的脸猛看，喃喃自语：“实在太像了……”

        空条承太郎拉下帽檐，沉默了一会儿，说：“东方女士，很抱歉，我是乔瑟夫·乔斯达的孙子。”

        东方朋子非常清楚与乔瑟夫的年龄差，奈何爱情来得太不讲道理，她热烈地陷入了恋情。自那之后，尽管爱人远走，她仍然独自将两人的孩子养大了。

        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大约有三十多岁，无论怎么算，都足以证明她与乔瑟夫相遇之前，乔瑟夫就曾有过家庭，而且在遇见她的时候就已经有……孙子了。

        那是乔瑟夫不曾告诉她的事。

        她预想过以爱人的年龄不可能没有感情经历，但只有一点，她必须确认。

        她的脸色逐渐苍白了起来，但眼中似乎仍然抱有些许希望：“我跟乔瑟夫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离婚了……对吧？”

        空条承太郎面无表情地在心底骂了几句那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子，摇了摇头。

        东方朋子的脸蓦地苍白了几分：“他走之前还告诉我他会再回来找我……我一直在等他！”

        “很遗憾，事实如此。乔瑟夫快八十岁了，最近在准备遗嘱和死后的财产分割，因此发现了东方仗助。他也将是受益人之一。”

        东方朋子的胸膛深深地起伏着。

        一直等待着的爱人在不曾谋面的远方逐渐老去，一想到这件事，她就心如刀割。但另一方面，被爱人欺骗，使她成为连自己都不齿的小三、破坏他人的家庭——这简直像是个耳光，狠狠地刮在她的脸上。

        昏暗的灯光下，她眼睛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火：“遗产？是害怕我们也打算分一杯羹？他把我当成只要钱的女人了吗？真是——恶心！”

        她紧咬着牙根：“只要他还没入土，你让他本人过来跟我谈！我东方朋子爱他，但绝不能接受这种侮辱！”

        “不。仗助已经先你一步拒绝了这份遗产。他不希望我们打扰你的生活。”

        仗助不希望他与东方朋子见面，他也一直遵从仗助的意见，这次只是意外。

        空条承太郎看了一眼东方仗助，顿了顿，说：“你是个优秀的母亲。”

        “……仗助，你做得对。”

        话虽如此，东方朋子的面色仍然没有好转多少，显然还在震撼于突然揭露的真相。

        空条承太郎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陷入沉默。东方仗助害怕惹老妈伤心，也不敢说话。白石弥希更是从头到尾都假装自己是空气：这绝对不是她该出现的场合！

        “仗助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东方朋子将眼睛闭上几秒，长出一口气，而后冷冰冰地道：“我不愿意破坏别人的感情，就算是不知情也一样。请你替我转告乔瑟夫，我不会再等他了——权当我过去的这几年都喂了狗吧。”

        空条承太郎面无表情地点头。

        东方朋子心情极差，但还是对局外人白石弥希勉强露出笑脸。

        “我来之前就猜你家肯定没办法住人……快，收拾行李，我们回家。”

        白石弥希一眼看见她眼底强压的火气，不敢在这个时候拒绝。

        她的表情果然舒缓了些，但还是连个眼神都不给空条承太郎，完全把他当空气人，径自指挥弥希和仗助收拾东西。

        东方仗助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对承太郎先生比了个“抱歉”的口型。空条承太郎站在门外，尴尬地沉默了一阵，打了一声招呼：“我走了。”

        东方朋子头都没回，白石弥希与东方仗助对视一眼，小幅度冲他挥手道别。

        “老妈，承太郎先生是无辜的。”

        “谁让他长得跟乔瑟夫那么像……”东方朋子脸色很差：“别说了，我暂时不想回想起他的脸。”

        东方仗助噤声，卖力地干起活来。

        公寓里除了安杰罗留下的狼藉，简陋的环境一目了然，但东方仗助和东方朋子都面色如常，没有多说什么。

        白石弥希对此十分感激。

        大致将被翻到地面的杂物收拾好，白石弥希又挑拣了外宿的必需品。东方朋子开车将白石弥希和东方仗助带回了家。

        “客房还要再收拾一下，你先去洗澡。”东方朋子对白石弥希说：“你还有几件衣服是能穿的？”

        “大部分都被扔到地上打湿了……”

        白石弥希原本打算穿着白天的衣服先应付一晚上。

        “那怎么行。”

        朋子小姐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一套睡衣。裤子是普普通通的居家长裤，上衣则是一件非常宽松的棉质圆领t恤，点缀着星星的图案，下摆到她的大腿中段，领子也露出了大半锁骨。

        洗完澡后，白石弥希换上睡衣，把衣领向后扯了扯。

        朋子小姐身形跟她差不多，难道是喜欢宽松的睡衣款式？

        她回到房间，仗助刚把被褥从阁楼的储物室抗下来，正在帮她铺床。

        东方仗助对自己的床都没这么费心过，一点点把床单上的皱纹扯平，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抬头时一眼看见白石姐，和她身上那件非常眼熟的衣服。

        “咳咳咳！”

        他大惊失色，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白石弥希快步走到他身边替他拍了拍背：“怎么了？”

        可能因为咳得太厉害，东方仗助的脖子到耳根都肉眼可见地慢慢涨红了。

        东方仗助捂着嘴说不出话。

        ——这是他的衣服！

        他当初想要爱心款，但买错成了星星图案的，他懒得去退货，又因为材质舒服，被老妈拿过去当睡衣穿。他一直没说什么，但从没想到老妈居然会把这件衣服翻出来给白石姐。

        而且他衣服的尺寸大了很多，往常老妈穿着倒从没有多想，谁知道穿在她身上的时候……

        东方仗助紧张地低头盯着床铺，仿佛上面突然有什么很值得研究的花纹似的。

        白石弥希没有多想：“突然呛到了？我给你倒杯水吧。”

        她站起身，东方仗助又发现她穿着的拖鞋也是自己的。他受惊似的闪开视线，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大号的睡衣几乎把她身体的曲线全都遮住了，但他还是觉得耳畔在缓缓升温。

        他局促不安地捂起耳朵，但温度似乎一路蔓延，无法停止。

        白石弥希很快端着水杯回来，吓了一跳：“你脸怎么这么红？”

        东方仗助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将脸深深地埋在双手中，声音闷闷的：“你别问了……”

        白石弥希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正对着仗助坐在床沿，捧着水杯看着他。

        一整天过去，仗助的飞机头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碎发落下来半遮着他的耳畔，却根本遮不住烧起来的耳尖，白石弥希觉得摸上去一定非常烫。

        有一阵子没听到声音，他缓缓从手里抬脸，湛蓝而略带湿润的眼睛自下而上地看向她，眉头可怜兮兮地微蹙着。他一米八几的个子简直是白长的，整个人就像只摇着尾巴的大型金毛，忐忑不安地等待审判。

        但问题在于白石弥希根本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如此不安。

        白石弥希俯身将水杯递给他。

        东方仗助的视线飘忽了一下，伸出手接过水杯。但他根本不敢拿正眼看她，一下子碰到她的手，水洒了出来。

        白石弥希一顿，把水杯放在一旁，俯身靠近些许，伸手试图探探他额间的温度：“真的没事吗？”

        她靠近一点，东方仗助就本能地后仰一分，直到避无可避。

        “我没事！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东方仗助猛地站起身，夺门而出，开门时还遇上了正要进门的老妈。害怕被老妈嘲笑，他捂着脸像风一样跑了出去。

        这小子又在发什么疯？

        东方朋子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终于冲进自己的房间，东方仗助背靠着门板，耳下的热度还尚未褪去，他蹲下来捂住脸，无声地哀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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