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二天早上，东方仗助醒得很早。

        微微发热的耳根似乎仍然提醒着什么，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厨房里已经有响动，他踩着拖鞋下楼，食物的香味也越来越近。

        他一边打呵欠，一边推门进厨房。

        “老妈你今天起的可真早……”

        话卡在喉咙里，东方仗助咳了起来。

        白石弥希应声：“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东方仗助顺过气，坐在餐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怎么是你在做饭？老妈知道的话又会生气的。”

        他端着水杯，光明正大地打量着白石姐。

        她总算换下了那身让他浑身不自在的睡衣，灰色v领毛衣背心内搭白衬衫，胸前扣子敞开了几颗，锁骨隐约可见。

        白石弥希没有把头发扎起来，长而卷的棕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在她垂头时滑落几缕，又被轻轻地挽至耳后。她顺手把火关小了一点，用铲子把刚煎好的蛋液小心卷起。

        “她答应了的，还点了菜——你喜欢吃厚蛋烧吗？”

        她抬头笑着问道，却看见东方仗助正一眨不眨地望向她，双眼闪闪发亮。

        他大声说：“喜欢！”

        东方朋子倚着门框：“仗助，你矜持点。”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东方朋子敷衍地点头称是，倚着门框指挥儿子帮忙。

        餐具都在料理台上方的柜子里，东方仗助在白石弥希身边站定，食物的香气一个劲地往他的鼻子里钻，肚子跟着传来一阵轰鸣。

        东方仗助一米八几，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微微勾起的唇角。

        ……怎么总是在出洋相！

        他面红耳赤地揉了揉肚子。

        白石弥希照顾他的心情，没有抬头：“马上就好了，你把碗给我吧。”

        东方仗助应了一声，把橱柜里的餐具一样样取出来。

        白石弥希非常熟练地将卷了几次的蛋卷最后折叠一次，嫩黄色的蛋卷在盘子里颤悠悠地抖动，散发着温热甜美的气息。

        他的肚子又咕噜噜响了起来。

        白石弥希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先吃吧，朋子小姐的份我一会儿再做。”

        东方朋子走上前：“弥希太心软了，这一份明明说好了是我的！”

        “想也别想！”

        东方仗助也顾不上挤番茄酱，一边瞪大步走来抢食的老妈，一边抱着盘子狼吞虎咽，浓烈的煎蛋香味一层又一层叠在一起，配合柔嫩的口感，他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

        东方朋子翻了个白眼：“这才刚出锅，不要吃得那么急。”

        东方朋子和东方仗助为了刚出锅的厚蛋烧，以白石弥希为战场中心，大打出手，厨房内一片鸡飞狗跳。东方良平中途也进了厨房，但他对女儿和孙子一大早就活力四射感到十分欣慰，全程乐呵呵地旁观。直到白石弥希把剩下几份都做好端上桌，战争才真正结束。

        东方朋子撑着下巴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有空的话，回公寓看看情况吧。我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太麻烦你们了。”

        东方仗助看向老妈，她否认道：“一点也不麻烦。如果没办法住就先在我家住着，又不是没有房间，房租你也答应了做饭抵消。这些我们都已经谈好了，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我以为那是玩笑话……”看着朋子小姐微微眯起眼，白石弥希无奈又温柔地叹息一声：“都听朋子小姐的。”

        那她应该会留下来好几天。

        东方仗助松了口气，又一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干脆端起牛奶一口气喝完。

        “白石姐，一会儿能过来一下吗？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面目严肃的少年显然没有意识到他嘴边有圈牛奶沫的白胡子。

        白石弥希撇开视线，肩膀微耸。

        东方朋子憋笑：“仗助，你擦擦嘴。”

        东方仗助拍着桌子愤怒地叫道：“——老妈！”

        打打闹闹的早餐结束后，白石弥希跟着东方仗助去了附近的公园。

        他的确有东西要给白石姐。

        东方仗助取出那张被遗漏在口袋里的照片。

        沉静地微笑着的少年，和局促地露出笑脸的少女，被一条深深的折痕清晰地一分为二。

        “这张照片对白石姐有特殊的意义吧？”东方仗助说：“疯狂钻石能帮忙把它复原……如果你需要的话。”

        白石弥希摩挲着将照片上的两人一分为二的痕迹，微微点头：“麻烦你了。”

        东方仗助将疯狂钻石呼唤出来，高大的替身沉默地漂浮在半空中。一双与东方仗助类似的湛蓝眼睛不含杂质地凝望着白石弥希。

        他冲白石弥希点了点头，扬起的拳头轻轻落在相纸上，于是深深的折痕逐渐变浅，最终崭新如初。

        折痕褪去后，露出旧时少年少女重叠的肩膀。白石弥希在前，岸边露伴在后，各自的左右手垂落在阴影中，看不清楚。

        白石弥希将照片收起，对疯狂钻石认真地道谢：“谢谢你。”

        疯狂钻石：“……嘟啦。”

        白石弥希一惊：“疯狂钻石会说话？”

        “只有语气词。”东方仗助说：“每个替身都有所不同，安杰罗的替身能说话，但疯狂钻石不行。我小时对着他唠叨了好久，他才憋出一句嘟啦，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哑巴来着。”

        疯狂钻石有些委屈地“嘟啦”了一声。

        东方仗助安抚地拍拍疯狂钻石的胳膊。

        “说到替身——你的替身是什么样的？”

        面对仗助期待的目光，白石弥希摇摇头：“我只知道它叫雨中人，但它暂时还没办法出现。”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低落，疯狂钻石默默来到她的身边。

        阳光洒落在它的手臂上，恍若钻石的拳套反射出细碎而耀眼的光芒。

        没有人能抵抗闪着光的钻石的魅力！没有人！

        “这样闪闪发光的身体……无论看多少次，我都觉得疯狂钻石非常美丽。”

        白石弥希惊叹道，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以指尖触碰了一下疯狂钻石的手背。

        明明是冰凉而坚硬的触感，却拥有如此温柔的能力，真是难以置信。

        疯狂钻石沉默地注视着她，放任她将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摆弄。

        “我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看见疯狂钻石的。每个替身的成长性都不一样。顺其自然地等待某个契机，它自然而然地就会出现了吧。”

        东方仗助的解释顿了顿，无奈地低声呼唤道：“白石姐……”

        白石弥希有些心虚，迅速收回手，回头时却发现他双手交叠，耳根有点泛红。

        她还没想清楚原因，手背被碰了一下，是疯狂钻石。

        见她松开了手，它反而试图重新牵住她。

        “……嘟啦。”

        如仗助一般宽大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那双与主人如出一辙的澄澈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底似乎藏着未竟之语。

        “疯、疯狂钻石！”

        东方仗助结结巴巴地呼唤了一声，疯狂钻石被强制下线了。面对白石姐疑惑的视线，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呃、对了，每个替身能力都不一样，雨中人的能力是什么？”

        白石弥希环视一周，附近都是植物，没有电器，应该不会被辛红辣椒偷听。

        “雨中人能听到别人的心音。”

        白石弥希想了想，打了个比方：“就像是收音机，可以调整天线的方向寻找周边的信号。当附近的人情绪激动、超出阈值的时候，雨中人会被迫接入这个频道。”

        雨中人第一次现身，就是便利店店员被安杰罗劫持时极端惊恐，她被迫与店员共感。

        “在普通情况下，只有找到相应的频道，才能听见对方的内心。但就像打电话的时候不知道电话号码一样，在人群里碰巧找到正确频道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白石弥希在雨中人出现之后自己试了几次，成功率只有十分之一，而且连接非常不稳定，只能听见只言片语，离读心还远得很。

        “读心的能力！这不是超酷的吗！”

        东方仗助眼睛一亮，重点放在了雨中人的能力上：“你能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成功率不高，但我可以试试看。”

        白石弥希低声在心底呼唤雨中人。

        难以言喻的存在又一次浮现而出，雨中人似乎就站在她的身后，伸出双臂，轻轻将她环绕。雨中人抬头，面向东方仗助。如同收音机调频的噪音隐约在脑海中响起，仗助的声音在其中时隐时现。

        “弥希——疯狂钻石——替身——”

        意外有了信号，白石弥希刚想接着接着听下去，肩膀被东方仗助按住了。

        他略带紧张地看着白石弥希：“你听见什么了？”

        与之相对的，是骤然清晰起来的心音。

        “万一听到替身使者和替身感官共通这回事不就完了吗！糟糕不能再想了——”

        白石弥希冷静地思考了一下，把东方仗助的手从肩头拿开。

        心音变得断断续续起来：“手——牵手——”

        拿回来。

        “为什么突然间这么冷淡？诶！又回来了？糟糕，弥希该不会是真的听见了我在想什么吧？这个时候该说什么，紧张紧张——”

        拿走。

        心音又断线了，只剩尤为响亮的一声：“弥希！”

        增强信号的方法找到了，白石弥希却忍不住扶额吐槽：“平常不是都叫白石姐的吗？”

        “所以真的能听见吗？好神奇！”东方仗助双眼发亮：“白石姐！”

        白石弥希重新把手搭上，听见他的心音清清楚楚地喊着：“弥希！这也太coooool了吧！知道别人在想什么的感觉怎么样？考试的时候读老师的心是不是能知道正确答案了？哦对了，要不要去试试读承太郎先生，他人的确很好但是总是冷着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觉得有点害怕……”

        简直像是脑子里进了只麻雀。

        白石弥希面无表情地关闭了小队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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