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八

“天下万物皆有其道——”一女子低沉的声音似从远处传来，低沉且悠远。

        凤归云感到昏昏沉沉，脑中一片混沌。

        她还在朱雀卵中吗？

        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涅槃而出，难道是梦境？那她究竟沉睡了多久？

        “而你……”那女子又断断续续传来，声调平静得好似一汪静池，亘古不变。

        那女子清丽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盖过那低沉的女声。

        “醒醒！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鸟族元祖的亲缘子孙？”清丽女声嗤笑道。

        “汝……非道；若违……必定……噬……”

        凤归云皱着眉，她已经听不清低沉女声的话语，隐隐觉得那定是顶顶重要的话。可惜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实在响亮，只能从中分辨出几个音节。

        “一点灵力都没有，怪不得睡得沉……”清丽女声小声嘟哝了句。

        因着这个缘故，凤归云总算能听见那低沉女声的话语，可惜她最后只听到四个字：

        “好自为之。”

        此后，便销声匿迹。

        “醒醒！”

        蓦然，那清丽女声突然在凤归云耳边乍起，惊得她猛然睁开双眼。

        眼前立时一片清明，入目是熟悉的朱红帐顶，以及淡白软烟云幔。

        她眨了眨眼，方豁然开朗，原来她已从朱雀卵重涅槃重生，如今是在旭凤的栖梧宫中。

        凤归云揉了揉微微酸胀的太阳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醒了？”

        梦中的清丽女声陡然在她的耳边响起，又一次惊得她往榻内瑟缩了下。她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扭头看向身旁一侧。

        一仙娥打扮的女子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跪坐在榻旁。

        凤归云立即做出怯生生的模样，提溜起床褥盖住全身，独独留出一双眼眸，磕磕绊绊地问：“这、这位仙娥姐姐，你这样看、看着我作、作甚？”

        这仙娥倒是十分不客气，直接揭开被子，将凤归云从床上捞起。一边挥手将她身上的衣物幻换成新，一边把她推向殿外。

        那仙娥嘴中念念有词道：“殿下今日一早吩咐，让你先跟了听仙侍修习灵力。”

        仙娥拽着凤归云走过长廊，绕过庭院，转进一处僻静小院。

        凤归云也只愣愣地任由仙娥拽着她。比起关心仙娥将她带向何处，她更在意刚刚仙娥所说的话。

        旭凤不管出于自己的私心还是展露善意，到底还是帮了她。的确，与他的母神荼姚相较，他嘴巴虽坏，却也算得上良善之辈。

        她心中微颤，有些感动。

        “人我已经给你带到了。”说罢，仙娥便头也不回，风风火火走出院外。

        “咳咳！”了听单手负于背后，微微抬起下颚，故作德高望重，“殿下说你迟迟化不了原形，想必是灵力不足的缘故。今日我便教你如何修炼灵力。这口诀好记得很，我只说一遍，你可要记牢，莫要忘了。”

        凤归云从前是修习过灵力口诀的。之所以前几日并未修炼，是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和麻烦。

        灵力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就像一池静水，若是不修炼灵力，池中的水终有消耗殆尽的一天；如果勤加修炼，那么池水会变得充盈，且整个池身也会扩大以此容纳更多灵力。

        凤归云作为一只将将出生的鸟儿，灵力最是薄弱。

        而她目前最急需的便是灵力。灵力修为对于她而言，是保命的家伙。

        凤归云想要立即修炼灵力，可是这样只会让他人起疑。她本想过几天看看旭凤是否有意让她修习灵力，不想旭凤竟让她此时练习灵力口诀。

        如此倒全了她的心愿，所以她心中尤为感激旭凤此举。

        她大致听了下了听所背诵的法诀，尽管与她从前所修炼的相比较，增进灵力的速度过于缓慢，倒也的确是最适合她体质的。

        “可还有什么不懂之处？”

        了听固然只诵读了一遍，可这口诀十分通俗易懂。凤归云仅仅从中挑拣出几处拗口的地方，让了听解释给她听。

        纵使了听露出些许不耐，他还是给她讲了一遍：“要是懂了，便盘腿坐下，依着刚才给你的口诀修习便是。待感觉周身灵力充沛，于全身运转灵力七七四十九周即可。”

        凤归云心下思索，近几日先用旭凤的口诀练上几日，之后再修炼自己从前修习所用的法诀。这样既不会被人察觉异样，也可赶上自己之前所修得的程度。

        半晌，凤归云正好将修得的灵力运转全身第七七四十九周，了听便在一旁喊停：“今日就先到这儿吧。”

        她睁开双眼，疑惑地望着已经站在一旁的了听。

        “你修为尚浅，不宜长时间修炼。”

        说完，了听走向殿外。她虽有点不愿，但还是紧跟其后。

        凤归云私心想着，说不定是旭凤让了听带她去别处修习其他法术呢？

        不曾想，了听将她带至栖梧宫的后院池畔旁，转身对她说道：“待会儿你自己回自己的寝殿，用完膳后便在这儿等着，会有人来教你。”

        “用膳？”凤归云困惑地歪头询问。

        了听轻咳一声，摇头晃脑地开始掉书袋：“为仙者，食天地之精华，弃尘世诸多烦扰。大多数仙力厚泽之人皆辟谷，以此绝外界污秽。如你这般刚降世的，还有那些子个儿低阶精灵和散仙皆因修为不足，无法支撑长时间的辟谷。”

        他又从腰间腰封内摸出一个小巧的沙钟，将其一倒，沙钟内的金砂便开始向下倾漏。

        了听将沙钟递给她。

        沙钟顶端连着条细链，方便让她将其别在衿带上：“带上这个，以防你忘了时辰。切记在沙子全部落入瓶底之前，到这儿候着。”

        凤归云装作似懂非懂的样子，告别了听，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用完膳后，她摸着肚子，意犹未尽地走出寝殿。

        怪不得，就算是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爱沾有烟火气息的膳食。虽说不见荤腥，但那滋味真是让她魂牵梦绕。

        从凤归云的寝殿到后院池畔，必得途径旭凤的洗尘殿。

        这不，她刚巧碰上将从洗尘殿出来的锦觅。

        凤归云与锦觅四目相对时，二人皆怔愣片刻。

        很快，凤归云最先做出反应，一个跨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锦觅，贴住他的脸颊蹭了又蹭。

        这次，锦觅竟没有多做反抗，只是等凤归云蹭了几下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蛋蛋，起来。”

        听到锦觅喊自己‘蛋蛋’，凤归云内心已然掀不起一丝波澜。

        自从‘蛋蛋’这个名字听多后，居然变得顺耳起来。可见习惯是多么可怕。

        她“恋恋不舍”地从锦觅身上离开：“娘亲……”

        锦觅一听，面上微微一僵，指着他自己，一本正经地纠正：“锦觅。”

        “娘亲！”凤归云欢快地将音调提高了一倍。

        “锦觅！”

        “娘亲！”

        二人一声赛过一声，最终谁都没赛过谁去，只落得个面红耳赤。

        锦觅转了下眸子，立时计上心来，携着凤归云的手，到了一处廊下。

        从捧在手中的盘中捻起一块散发香甜气息的糕点，诱惑道：“蛋蛋，只要你肯叫我锦觅，我就给你这盘好吃的给你吃好不好？”

        凤归云望向锦觅手中的糕点，而后摸了摸还未吃饱的肚子。况且她也不想再唤锦觅娘亲。

        如今时机正好。

        于是乎，她乖巧地朝锦觅点了点头。

        锦觅一见，瞬间眼睛眯成一条缝，晃了晃手中的糕点，连哄带骗：“蛋蛋，你该叫我什么？”

        凤归云紧紧盯着眼前的糕点，大力地吞咽唾沫，俨然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娘……”

        “嗯？”锦觅声线微微上扬，大有‘若是说不对，那这食物你也别想要’的态度，“要想好哦。”

        “嗯……”凤归云垂眸，咬着下唇思考了半晌，猛然抬头，“锦、锦觅……”说罢，伸出双手递到锦觅面前。

        圆乎乎的眼睛巴巴地看着锦觅，像极了摇着尾巴，等主人奖赏的小狗儿。

        锦觅的心顿时化成一汪柔水，刚刚因为旭凤的刁难而感到十分不快的情绪一扫而空，脸上一片明媚，笑眯眯地将手中糕点放到凤归云手中，末了还揉了揉凤归云的头顶：“吃吧。”

        抄手游廊下，一清秀灵逸的俏仙童、一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肩并肩靠在墙上。俏仙童嘴中正兴致勃勃地说些什么，而黄毛丫头正努力消灭怀中一大盘子糕点。

        “我做的鲜花饼，凤凰那只鸟儿居然觉得不好吃！我跟你讲，我做的鲜花饼，在我们那边可是一绝，大家吃过后都说好吃。偏那只鸟儿生了张刁嘴，一会儿说太甜了，一会儿又说太淡了。好不容易做出个口味不甜不淡的。嘿，你猜怎么着？”

        她正啃鲜花饼啃得正欢，不想锦觅竟把话题抛向自己，只得愣愣摇头。

        锦觅双掌一拍，“啪”的一声，分外清脆响亮，想必是气极：“那凤凰居然说太硬！”

        凤归云低头看向自己手中啃了大半的鲜花饼，她觉得不硬啊。反而软硬适中，就是口味稍稍淡了些。

        她又啃了一口，继而不由自主地点头，十分赞同锦觅的话。

        果然，旭凤这只鸟儿养刁了。

        见凤归云也有如此同感，锦觅更加卖力地哭惨：“为了那几千年灵力，我真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不过——”锦觅话锋一转，高高仰起头颅，看起来分外自信，“狐狸仙除了给我支了这招外，还支了两招。若是成了，我请你和狐狸仙吃酒，我酿的桂花酿也是一绝！”

        凤归云忙不迭点头，有好东西自是不要白不要。

        锦觅猛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她身形一震，赶忙将怀中糕点护得更紧些，免得被震掉。

        锦觅信誓旦旦地说：“等着吧，我肯定能拿下那只小气的凤凰，让他乖乖将几千年灵力奉上。”说罢，挥起衣袖大笑着扬长而去。

        凤归云垂眸敛去眸中光华，拿出别在腰间的沙钟看了眼。

        还好，上层还剩下一指宽的沙砾还未漏到瓶底。

        而后，她将沙钟收入袖中，捻起盘中最后一块鲜花饼，一口放入嘴中，拍掉手中糕点碎屑，餍足地站直腰身朝后院池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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