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九

甫一到后院池畔处，遥遥望见了听携一名着紫纱的妖艳女子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见她前来，妖艳女子扭着水蛇腰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好几回。

        风归云一脸不解地回望眼前人，只听了听介绍道：“这位是鸟族的紫月掌座，此番前来天界，是应殿下邀约教导你习舞。”

        习武？

        她暗暗窃喜，对旭凤更是平添几分好感。

        了听朝那位名紫月的鸟族掌座作揖：“辛苦掌座了。”

        “无碍。”紫月朝了听淡淡回礼，“能为旭凤殿下效劳，乃是小仙无上荣光。今日来得匆忙，未向殿下请安，还请仙侍向殿下传达小仙的歉意。”

        二人又你来我往的寒暄一番，紫月遂转身看向凤归云：“鸟族女子皆是能歌善舞之辈，弹琴作曲更是不在话下。今日便先教你舞一曲朝凰。”

        紫月手轻飘飘一挥，凤归云身上那件石蕊软烟罗裙，外罩一与内衬同样颜色材质的外裳，瞬间幻化成霞光红的广袖留仙裙，手挽松叶牡丹红色的披帛。

        凤归云身姿略微僵硬，直到此时，方悟——

        此舞非彼武。

        转瞬间，凤归云原本对旭凤存有的一丝感激之情全部化为虚无。

        她不明白，自己还没学会化形和飞行就去学这些？

        这些除了怡情养性之外，好像再无他用。

        紫月似乎看穿她心中所想，似笑非笑道：“练舞看起来好像与修炼并无直接关系，其实不然。习舞不仅是练习平衡与柔韧，更磨练你的耐性。”

        凤归云微微诧异，自己的疑惑与抗拒难道表现的如此明显吗？如若紫月都能看出自己的想法，更遑论荼姚那位心机深沉、城府极深的天后？

        看来自己以后要将自己真实的心思藏得更深些。

        了听朝紫月再次作揖道：“还请掌座悉心教导。小仙身上还有要务在身，先行告退。”

        紫月微微点头，扭头看向她。

        见她仍旧怔愣在原地，紫月以袖掩唇，轻咳一声：“我们就从最基础的开始吧。”

        凤归云稍稍放下心来：既是最基础的，应该不会太难。

        不多时，一声凄厉的嚎叫响彻整个栖梧宫。

        凤归云发出这声惨叫后，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低估了‘最基础’的标准。

        她惨白着张脸，双腿一前一后，摆成竖着的‘一’字。紫月用手肘一下又一下将她的胯部往地面按压。

        越接近地面，凤归云愈发感到一阵阵强烈的疼痛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楚从股间传来。她只得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

        因为隐忍，起初额间一层细密的汗，很快凝聚成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划过脸颊，甚至连背后的衣衫也渐渐被汗水浸润。

        “嘶！”

        身后的紫月猝然增大力道，将她整个上身往下按压。登时，锥心的刺痛感席卷全身，凤归云猛地吸了口凉气。

        须臾，身后的紫月总算开了金口留她一命。

        此话一出，她有如大赦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将两条腿一点点挪正。

        还没等她放松一时半刻，紫月又道：“换另一条腿在前，再压上半炷香。”

        “啊……”凤归云顿时感到头昏脑胀，眼前泛黑。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好不容易熬过半炷香，凤归云却对后面的练习更是倍感头疼。

        “啪！”紫月用一竹杖轻轻打在凤归云身上，“身姿放软些，别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别看那竹杖仅仅是小拇指宽，偏就是这种打人最疼。只消用上一点气力，便可让人饱尝皮肉之苦，也不会在皮肤上留下印子。

        “错了。”紫月又抬起竹杖挥下去，凤归云身上再一次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仗，疼得她脸皱成一团。

        夕阳西下，霞光如同烈火般，连同周围的云彩也染上火红的颜色。

        凤归云已然全身满是汗水，额前的碎发全部粘在脸上。她现在只知僵硬地重复紫月所要求的动作。

        紫月看着眼前一板一眼、毫无进步的凤归云，绝望地抚额：“怎么还是跟块硬石头似的。”她的目光很快移向后方，脸色变得尴尬，朝凤归云身后盈盈一拜，“二殿下……”

        旭凤？

        凤归云扭头看向从远处走来的旭凤，旁边跟着的除了旭凤身边的近侍了听和飞絮外，居然还有锦觅？

        锦觅已然褪去原先的紫衣，着了身与了听飞絮同样款式、颜色的衣衫。

        想来这就是月下仙人交给锦觅的方法。

        锦觅见她朝自己这边看来，立时欢喜地向她眨眼。

        “方才我未看清，再舞一遍予我。”旭凤冷沉着一张脸，盯着凤归云一字一句地说道。

        凤归云偷偷摸摸瞄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紫月，她却连半分眼神都未分给凤归云。

        现如今，自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仍旧是僵硬的舞姿，仍旧是凌乱的舞步。

        一曲舞毕，旭凤未有所表，她只得不时抬眸看向旭凤那处。

        观他越来越阴沉的脸，还有身后逐渐恐慌的紫月和拼命憋笑的锦觅、了听、飞絮三人。

        锦觅着实忍不住，‘扑哧’一声，率先笑出声。旭凤一记眼刀甩向锦觅，后者立即噤声将螓首埋于胸前。

        众人的目光皆注视着旭凤的一举一动，屏气凝神静静等待他发话。

        “哼……”旭凤鼻音轻哼，右手指尖不断敲着椅子的把手，朱唇轻启，“蠢如鹿豕，朽木难雕……”

        站在旭凤身侧的紫月，惶然地跪下请罪：“是小仙无能，还请殿下责罚。”

        旭凤摆手：“紫月掌座已十分尽心。”复又昂首不满地瞪着凤归云，“是这蠢鸟胸无大志，不知努力。”

        凤归云心里其实也很绝望。

        这些时辰练下来，她的舞姿依旧像是木桩子，不连贯不说，就连动作也摆得十分扭曲古怪。

        “旭凤未有怪罪掌座之意，掌座不必如此拘谨。倒是今日让您过来教习，劳累掌座来这一趟。”

        紫月诚惶诚恐地朝旭凤弯腰作揖：“殿下见外了，能为您效力是在下的福气。如若殿下没有旁的吩咐，在下便先回翼渺洲。”

        旭凤点了点头算是道别。

        不待紫月走远，旭凤那一双恶狠狠似刀子般锋利的目光瞪着凤归云。后者只能一如往常般低下头，唯有两根手指不断搅动腹前的丝绦。

        “日后，每日午后两个时辰的练习。”旭凤道。

        “什……什么……”她错愕地抬头望向他。

        她在内心绝望嘶吼：不会吧！还来！我真不是学跳舞的料！

        自然，旭凤是听不到她内心的绝望。

        他丝毫不带感情，对她冷冷地说：“若还是这般，自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凤归云自然知道旭凤口中的‘好果子’指的是什么。

        不过为了贯彻到底自己憨傻的性格，当然要再往里头添一把火：“好果子是什么？是不是好吃的？”

        旭凤还未表态，一旁的锦觅先笑开了声：“噗，蛋蛋是不是就想着吃了。我……”

        锦觅忽地噤声，一双水似的眸子悄悄朝旭凤那处窥觑。

        凤归云沿着锦觅的目光看去，旭凤凤眸斜睨，轻飘飘地来了句：“再过几日，我抽查你的梵天咒背得如何。锦觅，要是你背不出，自也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锦觅瘪着张嘴，仍旧不服气地白了旭凤一眼。可惜，被旭凤发现后又收到一记眼刀。他只得妥协低头，且不再言语。

        真应了那句“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

        接下来的几日，日子过得仿佛上天入地。

        早晨修炼灵力，凤归云自是过得十分恣意；到了午后，于她而言就是无尽的折磨与痛苦。

        然而几日下来，凤归云的灵力突飞猛进，反观舞艺仍旧未有建树。就连紫月也因被连日来的挫败感，磋磨得连她那婀娜的腰肢也不再扭动。

        凤归云满脸苦大仇深地趴坐在栖梧宫后院的凉亭内，无力地将自己挂在栏杆上。她瘫成一团烂泥，全身酸痛得甚至连半步都不想挪动。

        “蛋蛋？”一声清脆且熟悉的呼唤声，唤醒了正对着池塘发呆的凤归云。

        抬首望去，竟是锦觅。

        他站在凉亭不远处，捧着一摞竹简，不停喘着粗气，想必那堆竹简很是沉重。

        锦觅见到她立刻就像猛兽见到肉般，眼睛中泛着异样的光。他抬手朝凤归云招手，不过俨然他忘了自己手中还捧着物什。

        “哗啦——”

        竹简四散，锦觅赶忙蹲下拾掇散落一地的竹简。凤归云也顾不上身上酸痛，赶至锦觅身旁陪他一起捡。

        有几份竹简摊开来露出里头的文字，她偷偷瞄了几眼，颇感震惊。居然都是些上好的修炼灵力的口诀。

        她现在习的虽是自己从前常用的法诀，却也已到极限，决计不可能再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倒是这些……说不定里头有适合自己修习的仙籍。

        她紧紧盯着眼前的竹简，不由心向往之。凤归云问道：“锦觅，这些是火神殿下给的？”

        锦觅耷拉着脑袋，面上带着少许不痛快，闷声道：“一半一半。”

        凤归云歪着脑袋，不解地看向锦觅，他紧接着解释：“凤凰只写出了这些书名，让我自己去省经阁把这些一本一本找出。”

        “省经阁？”

        她倏地想起，省经阁不就是夜神素日爱呆的地方。那地方不是只有像夜神那样，地位崇高的神仙才可以随意出入吗？

        “啊，那里是收纳藏书的地方。”锦觅挠了下头，“不过那处素来有守卫把守。”

        “那你是怎么进去的？”凤归云顺着他的话接道。

        锦觅从腰封处拿出一块足金的令牌晃了晃：“自然是靠它。我是凤凰的贴身仙侍，自然有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什。”

        她恍然大悟：原来有令牌就可以去省经阁了？

        但她转念一想，就算她有这样的令牌，她也还是没办法去省经阁。因为旭凤根本就不允许自己出去，也不允许自己接触太多外界的人。

        迄今为止，她见过的外人也只有月下仙人，再加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夜神。其余的，清一色全是栖梧宫之人。

        她暗自思量：原本想在栖梧宫静待机会，接近荼姚是最有可能的。可现在别说见荼姚一面，就是连修习的东西都没她在水神府上学得多。也许等待这条路已经行不通，是时候换条路走走。

        那厢，锦觅又开口道：“唉……这些口诀什么时候能背到头啊……”他一改怨妇的幽怨表情，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恨得直咬牙，“臭凤凰，居然只给我一夜的时间背出这些。我怎么可能背得完……”遂一张小脸又垮了下来，哭丧地看着眼前一份份摊开的竹简。

        凤归云脑中灵光一现，陡然生出一计：“不如……我拿着书，看着你背。”这样她也能偷学其中一二。

        锦觅如获至宝般点头表示肯定：“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但他又似想起什么，试探性地询问，“你是不是不识字啊？”

        “虽然我不识字，但好歹也可以防止你睡着。更何况……”她抬起手上散开的书卷，“这么些东西，你也不好拿。”

        “哗啦——”

        将将散落在地的书卷好不容易被拾起，再一次因为他敞开双臂而摔落于地面之上。

        他一下子抱紧面前的凤归云，声音中微微带了点颤音：“真的吗！幸好还有你，蛋蛋！”

        凤归云身子略微僵硬地垂首看着锦觅毛茸茸的发顶。

        之前都是自己主动抱锦觅，如今第一次被他抱着，凤归云的内心颇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天道好轮回！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好在锦觅并没有抱太久，他很快就将魔爪收回，从她的怀中退了出去。

        他想到什么，摇了摇头：“不过今日就算了。早前我跟你说过请你喝桂花酿。择日不如撞日，正巧我请了狐狸仙来，你也一起来吧。”

        他连给她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便捞起地上的一小部分书卷递给了她。自个儿则拿了大部分的竹简，大步流星地往自己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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