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以一敌百

谢绪自从学会了设置手机铃声就给谢昭换成了最急促的鼓点，声音之吵连谢昭也受不了，但他理由充分，说的是不想错过姐姐的任何一条消息，实际上朋友们心知肚明他是怕消息回慢了又会被暴揍一顿。

        康嘉阳有幸听过一次铃声，当沉闷又突然的冲击性铃声在书房响起，他控制摇杆的手毫无意外地一松，屏幕上的红色跑车直接不受控制地冲进了一旁的减速区。

        他看名次掉到第二把游戏机放回桌上一脸无语地问谢绪，“你姐又干嘛呢？”

        “我也不知道啊。”他刚刚全身心都集中在看游戏，“烦死了，等我看了短信你再玩一把，我每次转弯漂移就是没你控制得好。”

        “你先看了再说。”

        康嘉阳找了两瓶矿泉水出来递了一瓶给他，谢绪没来得及接，站起身就是一句，“坏了。”

        “怎么了？”他不明所以。

        “我姐不会和鸢尾花吵起来了吧？她给我发消息让我联系张叔去接人。”谢绪想到乔鸢薇那个长相就不像是吵得过谢昭的，“我打个电话先，等会儿再说。”

        康嘉阳问，“张叔人在哪儿呢？”

        “不知道，她们今天自己去的，鸢尾花说想熟悉一下附近所以我姐只让人送到了最近的地铁站。”

        谢绪现在有些愧疚，之前还好好的，怎么没过一会儿俩人就闹了矛盾，偏偏出门这件事还是谢昭主动邀请的。

        他一连打了两个电话都是未接通，转身想给康嘉阳商量对策结果发现他也在通话。

        “你现在人在哪儿呢？”

        “嗯，那你顺着广场再往前走几步有没有看到麦当劳？一个m的标志，金色的，看见了吗？可以，那你就在那儿等我吧，我过来可能时间比较长，你先点个套餐吃。”

        “听我一句劝，您先别坐地铁成吗？对，地铁坐反方向你可以重新上车不用花钱，但我怕地铁信号不好我找不着你，实在不行我打车过来一会儿陪你坐地铁回来都行。”

        谢绪张嘴没出声，用口型问他是不是在和鸢尾花打电话，康嘉阳点头对着电话又说了几句，拿上钥匙就准备出门。

        “诶，你等等我。”

        康嘉阳反问，“你跟着干嘛？”

        谢绪脚步一顿，“对哦，你都去了我还去干嘛。那你见到了记得问问鸢尾花是不是我姐欺负她了啊，是的话帮我道个歉。”

        康嘉阳点了头算是答应。他的山地车放在一楼仓库，出门时和袁阿姨打了声招呼不回来吃饭就推着车进了电梯。

        北市的夏天像把人瓮在蒸屉下方似的湿热，拂过他面上的风也是烫的，炎炎烈日下只有路过的树荫能带来偶尔的遮蔽。

        山地车轮随着他的脚踏转了一圈又一圈，下坡，康嘉阳能感受到被汗打湿紧贴在后背的t恤被风灌满鼓起，他没时间去想这副样子会不会很可笑，注意力都集中在到底还有多远才能骑到地铁站台。

        二十分钟后他把车锁在入站口外急匆匆地买完票赶去安检，运气好的是地铁车厢里人不算多，他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头顶有空调送风呼啦啦地吹，漏音的耳机和人声嘈杂在一起。

        康嘉阳闭眼斜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他开始认真思考——讨人厌的夏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

        2011年的麦当劳对乔鸢薇来说还是个需要挑战的新鲜事物。她通过电视认识了麦当劳，但麦当劳不认识她的阳城老家。

        就像去年在地方卫视播出的益智类节目《以一敌百》里挑战者们在紧要关头会使用锦囊那样，乔鸢薇选择了给永远走在美食前沿的申洲打去求助电话。

        “喂？乔乔姐怎么了？”

        “你现在忙不忙？我在麦当劳店门外，它这里点单应该和德克士是一样的吧？价格会不会贵很多？”

        她听见申洲那边叽叽喳喳的还有别人说话的声音，再一问才知道原来他正帮忙跑腿在买阿强珍奶。

        “他们今天不是开始军训了吗？阳城31度的高温，淼淼姐说我应该去慰问他们。麦当劳你直接去买就好了，它会比德克士的套餐贵几块到十块，你实在不行点个香芋派坐着也不会有人来赶你走。”

        “那行吧，你先去忙，我不打扰你了。”

        乔鸢薇能感受到打电话的过程自己的后背越来越烫，这也算是变相地和朋友一起军训了吧？她摇摇头把这个念头先抛开，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后才推门进了店里。

        她走到收银台排在第三个位置，前面的人都点的套餐，她紧张地扫了一眼广告牌开始噤声默默练习点单。

        “我要一个香辣鸡腿堡套餐，谢谢。”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有麦辣鸡腿堡哦，请问还需要别的吗？”

        “不用了。”

        乔鸢薇把钱递给服务员时脸红得快滴血，这个价格可不止比阳城的贵了十块，再多一点她都怕刚刚自己会脱口而出退单这种话。

        她找了个安静的单人座坐下，翻起了手机里以前的聊天记录和短信打发时间。

        一天能和吴淼淼发八十条短信到每个月欠费的日子像是还在昨天，但等她认真看来才发现原来这个月以来发过的短信加起来也不过五十条。

        乔鸢薇心情复杂地咬了口汉堡，柔软的面包和沙拉酱也挡不住炸鸡的辣味，远离家乡、旧友的孤独感在这一刻袭向了落单的她，儿童乐园里的笑声也变得嘲笑。

        “你没事吧？需要帮助可以告诉我？”男生端着餐盘在她面前停下，黑框眼镜下琥珀色的眼睛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乔鸢薇也疑惑，“我没事。”

        “好吧，我只是看你在哭。”男生没多说什么，“没事就好。”

        处于情绪敏感期的乔鸢薇毫不讲理，她不觉得陌生人的关怀让她感动，只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流眼泪怎么了不行吗？我没哭出声就是不想被人发现啊，非要点出来是想炫耀自己的观察力很好吗？

        男生感受到身后不满的视线回头又看了她一眼，他推推眼镜道：“看样子是我多管闲事了？”

        乔鸢薇对上他的视线，“确实是这样。”

        男生点头没再说什么，他坐在乔鸢薇对面的位置拿出书包里的练习册开始思考，笔尖在纸上写下不间断的沙沙声显示他的心情并没有受到这件小插曲的任何影响。

        乔鸢薇烦闷地趴在了桌上开始休息。

        错了，所有的事情都错了。

        从她松口到北市读书就是错误的开始，和刚刚认识的姐姐一起出门逛街更是大错特错，对这座陌生城市的一切都不抱期待才是对的，这样超乎预料的变故发生才不会失望。

        她对剖析自我还不够有经验，不清楚这种错杂心理的产生源于环境冲击后的自卑，她只知道自己想躲回阳城去，回属于她的壳里不会被风吹雨淋更不会有听不懂的词语出现。

        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反复震动，乔鸢薇接起电话，“喂？”

        “我出地铁口往麦当劳走了，你在哪儿呢？还在麦当劳吧？”

        “我坐在进门的左手边，一个单人位置。”

        “行，那你等着我。”康嘉阳怕她反悔似的又说，“五分钟就到。”

        乔鸢薇没想那么多仍旧还是趴在桌上，过了一会儿她恍惚听见了鞋底在地面小跑摩擦出的吱叽声，她抬起头往身后看，因为眼睛一直被手臂压着只能模糊瞧出康嘉阳的身影轮廓。

        “你眼睛怎么了？”康嘉阳脚步一顿，“你和谢昭吵架吵哭了？”

        “不是，刚刚睡了一觉。”乔鸢薇揉揉眼，“我现在眼睛不太能看清，可能要过几分钟才能走。”

        康嘉阳松了口气，“没吵架就行，你和谢昭怎么回事儿？”

        “我觉得没什么好逛的，但又不想扫兴麻烦昭昭姐和她朋友陪我回去，所以找了个借口就先走了。”乔鸢薇不想过多解释，“你吃不吃点东西？我请你。”

        “我没饿，你要买的东西买好了吗？我知道这附近还有几家店。”

        “不用，等我眼睛好一点就先回去吧，麻烦你跑一趟了。”

        乔鸢薇百无聊赖地捏着可乐吸管打发时间，眼前看不清的景象都是模糊一团，她觉得这样也挺好，不用看到他傲慢或不耐烦的表情给自己添堵。

        在她看不见的视线盲区有人站了起来，“康嘉阳？”

        她听出是那个多管闲事的男生的声音。

        康嘉阳看见是个生面孔，“你是？”

        “周逸明，我们在去年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上见过，我是附中的。”

        “嗯。”

        乔鸢薇静静地听着等待后续，结果两个人都不再开口，她代替两人为这种场面感到有些尴尬。

        康嘉阳瞥见她不自在的表情又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等开学再见。”

        周逸明看了他和乔鸢薇一眼，满脸不理解地离开，留下康嘉阳同样眉头紧锁。

        “他没病吧？”

        “可能有。”

        这是乔鸢薇和他见面后第一次开口附和，康嘉阳很快掩饰好自己的惊讶，语调轻松道：“离他远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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