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厚德载物

顺诚作为百年老校在整个北市的教育资源梯队里属于最上层，校园里的绿植覆盖率更是高得夸张。一眼望过去落叶乔木和水杉各占一头浓绿而蓊郁，走道两旁的花坛里也交错种着五颜六色的波斯菊和虞美人，广场之后的教学楼反倒因为视线差被树桠挡得只露出一点白色来。

        带着红袖章的迎新志愿者当了一上午的人形指路牌已经兴致缺缺，他机械性地微笑着告诉乔鸢薇在告示栏查看分班情况，之后跟着校园里随处可见的小地图就能找到高一的教学楼。

        “高一的教学楼是白色的六边形，第二层和三层楼都贴着红色条纹瓷砖。你要是实在分不清就看教学楼前面有没有假山，很小的一座，水池里面还有一条很肥的白色锦鲤。”

        乔鸢薇听完他的忠告说谢谢，又跟着陈茂才一起去找告示栏到底在哪。

        比起她，陈茂才进了学校倒是显得更加兴奋，路过张贴着优秀毕业生的红榜时他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乔鸢薇问怎么了，他有些遗憾道。

        “我们家那个当初要是能进顺诚读书就好了，他以前分区考没发挥好，去的那所学校重本率不怎么样。算了说这些也没用……”陈茂才笑着说，“乔同学要加油啊。”

        乔鸢薇懵懵懂懂地点了头。

        阳城是由一区四县构成的，这是住在南阳区的她第一次听说分区考试还不明白其中的意义，还没等她想清楚陈茂才已经顺着人潮最拥挤的地方找到了分班告示栏。

        他们商量之后决定分头寻找，乔鸢薇从右往左快速浏览，最后在五班看见了自己的姓名排在第二十三位。

        五班一共有四十八名学生，按照阳城依分排名的惯例她的名次恰好算是在中间档次。

        她顺着名单网上看，意外地在第二十一、十三位发现了谢绪和胡高妍。她的惊讶只持续了片刻，毕竟人外有人的故事已经听了太多，她要反思的自己不应该以貌取人。

        就在她想退出人群时因为拥挤不小心踩到了身后人的脚，乔鸢薇连忙道歉。

        “对不起。”

        “没事。”

        乔鸢薇听他的声音耳熟，抬头看见是那天麦当劳的男生忍不住皱眉。周逸明不懂自己是怎么招了她的讨厌，但想到喜欢康嘉阳的人一般都不喜欢自己又很快明了。

        “你也是五班？”他还是主动做了自我介绍，“我叫周逸明。”

        乔鸢薇看他没提那天在麦当劳见到自己哭的事情，先是简洁地回了一个“对”字然后又道：“你好，我叫乔鸢薇。”

        抛开她对这人实在没什么眼力见的成见来说，周逸明其实长得很正派，身材瘦高型又有书卷气，像以前吴淼淼拉着她看的那些仙侠剧里一定会出现的古板大师兄。

        “乔鸢薇……二十三号？”

        “你已经把分班表上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住了？”

        “没有，我只记得前三名，你的名字比较特殊。”

        周逸明说话总是一个调，乔鸢薇分不清他是挖苦还是别的意思也没接话，过了一会儿陈茂才找到她说问已经清楚了教学楼在哪儿。

        “这是同班同学？”陈茂才问。

        “叔叔好。”周逸明这时候变得有礼貌起来。

        乔鸢薇的直觉告诉她周逸明也不好惹，长得倒是彬彬有礼的，但按照那天他一见面就和康嘉阳谈奥数竞赛的情况来看实际上内心住着个疯子也有可能。

        她决定沉默是金，跟在他们两人的身后慢悠悠地走，路上周逸明一直顺着陈茂才的话说，两人其乐融融的氛围比她更像熟人。

        ……

        高一的教学楼侧面贴着“厚德”两个字，走进楼里，一面墙贴着上一届的优秀学生照片和期末考试分数，另一面则是校园文化的宣传栏。

        宣传栏上写这幢楼修建于1984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是教学楼名字的来源。

        乔鸢薇一行顺着布局地图找到班级的位置就上了二楼。

        五班教室里的人并不多，戴眼镜的小平头中年男人穿着红色的北京奥运会文化衫自我介绍叫李志，在分班前会一直担任五班的班主任。

        乔鸢薇和周逸明老老实实地说“老师好”，然后又照着他的安排去领缴费单和校牌。

        “还有一张个人信息的表需要你们填写一下哈，这张缴费单领好之后去学校附近的工商银行缴费就成。另外你们的校牌一定要保管好，住校生和走读生的校牌芯片不同，进校门是要刷卡核对人脸信息的，所以你们也别想着借走读生的校牌出门去玩儿啊。”

        李志的语速很快又爱讲语气词，有时候一吞音显得像是在说相声。

        乔鸢薇打起十二分精神基本把他的话听懂了个大概，说完“谢谢老师”刚走出班级就看见胡高妍和谢绪迎面走过来。

        康嘉阳也在他们身后。

        他比两人都高出一头，心不在焉的神态也理所当然显得突兀。

        谢绪看见她下意识瞪大眼睛去看康嘉阳，只可惜胡高妍比他还惊讶，一下就跑到乔鸢薇面前拉住她的手。

        “乔鸢薇！原来你也来读顺诚啊？你是五班还是六班的？那次和小昭姐一起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胡高妍今天照旧穿的是连衣裙，藕节似的细胳膊握着她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乔鸢薇从小体热，一到夏天就爱流汗脸红，她从玻璃窗看见自己的样子像是刚跑完八百米，想把手抽出来又怕驳了新同学的面子。

        “那时候都想着逛街就没说，我在五班，教室就在那儿。”

        她趁着指路把手抽了出来，没想到胡高妍这次直接挽上了她的小臂。

        “这么巧！我也是五班的，我们周末可以经常一起出门逛街。对了，谢绪你肯定认识我就不介绍了，他身后那个叫康嘉阳，嘉奖的嘉，阳光的阳，以后大家都是同学了。”

        乔鸢薇被她手臂的力量带着面向康嘉阳，他还是在校门口分别时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站在一旁的谢绪和周逸明都以微妙而迷惑的眼神看向她。

        在场的人都在等待。

        “康同学你好。”

        谢绪没绷住最先出声，“啊？”

        “怎么了？”胡高妍疑惑道。

        “没什么，就是听她这么正经的打招呼有点不习惯。”谢绪尴尬地咳嗽两声又看向她，“你一般都是直接叫名字的对吧？”

        “我叫你当然是叫名字。”乔鸢薇反应很快地接上话，“我和康同学又不熟。”

        周逸明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推推眼镜最终什么也没说就先行离开。

        乔鸢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即使说谎是一开始约定并非本意，她也怕这人像地雷似的不讲道理地炸掉本来就岌岌可危的谎言。

        康嘉阳看着她放松下来的表情突然有些不乐意，他在她和胡高妍告别完准备离开前突兀道：“乔同学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了？”

        “同班同学迟早会认识的。”乔鸢薇没想那么多，还奇怪他不是也知道周逸明。

        正在喝水的谢绪听了她的回答果不其然被呛了一大口，他边咳嗽边借口说自己有东西忘了拿还在楼下，不顾胡高妍的反对非要拉着她一起去拿。

        他终于懂了，这种诡异的现场氛围还不是即将满十六岁的他可以承受的，比起看两人装不熟把自己别扭死还是先行离开更加妥当。

        “那挺好的。”

        康嘉阳想了半天只能想到这句话。

        他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病，看到她适应得这么快应该感到轻松才对，要是哭哭啼啼地来拉着他要他帮忙带着熟悉那该有多麻烦啊？

        他之前假设的南北性格、饮食、习惯差异可能影响交友的因素在一个周逸明身上已经得到了“不会发生”的证实。

        乔鸢薇不需要他的帮助，真的挺好的。

        “谢谢？”她的内心同样也因为康嘉阳的话有些疑惑，“我先去找宿舍了。”

        乔鸢薇一迈步陈茂才也从刚刚的拐角走了出来。

        天地良心，他可不是故意要听墙角的，这几个小年轻说话一个比一个大声，他想装作没听见也不行。

        陈茂才下楼梯的时候还在乐，看高中生闹别扭太有趣了，这会让他想起自己的青春，但再联想到读高三的儿子可能也会面临这种情况他又很快忧心忡忡起来。

        乔鸢薇不知道陈茂才丰富的心理活动也不想去猜这位叔叔为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现在她关心的只有一件大事。

        如何跟未来的舍友处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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