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药浴

对南明村的孩子来说，六岁的首次药浴也算是件大事了，同时这也是他们期待许久的机会，一次脱胎换骨的机会。村民不炼灵气，行走大荒靠的就是一副体魄，一副可与虎豹搏杀的体魄。

        药浴顾名思义，用调制好的药液浸泡全身，再加上高温的作用，使药液中的异能因子和丰富的灵气渗入人体，排除身体杂质，熔经炼脉，激发肉身潜力，不同的异能因子更能给身体带来不同的强化和天赋。

        与父母俩忙碌奔波而愁类似，林凡也开始愁了，可愁的是药浴伴随的风险。在能有极大益处的同时，药浴本身也带有风险，庞大的能量灌进身体，如果不能及时吸收引导，随着收支不平，灵气就可能爆体而出，从各大窍门决堤泄出，到时极大可能便是变成废人一个。

        对于南明村其他人而言，压根没考虑过这事，都把药浴当成一次莫大的机缘。一来自小炼体底子着实不错，二来用来炼体的兽血或灵材实在说不上多珍贵。从来就没听过有人药浴还把自己炼废的，林凡这也是吃了多读书的苦，正是从私塾的典籍上，他了解到以往有不世之材恃才放旷，不听族里长辈劝谏，首次药浴便执意要用奇珍榜山榜上的灵材炼体，落得个奇经八脉寸断，百窍溃崩的下场。这可把感同身受的林凡吓得不轻。

        看着父母四处奔波，林凡心里很不是滋味，总感觉他们越努力，自己越危险。趁着饭点，难得一家子都在，林凡终于将心中的肺腑之言倾诉二人：

        “爹，娘，孩儿不才，自幼体弱多病，根本不是炼体的好料子，哪怕父母精心培育，孩儿午课勤学苦练，依旧跟不上同龄人步伐，再看着为了我这块朽木而奔波的爹娘，孩儿心里实在羞愧不已，本是烂泥何须掏空本就不殷实的家底来做无用功，还请爹娘就此收手，我想这些日子的准备对孩儿来讲已颇有富余了，实在不忍再看父母四处求人，这样也好了却孩儿一桩心事！”

        林均两口子听得都颔首低眉，沉默不语。在林凡心里窃喜之时，林均突然拍桌而起，一扫刚刚的颓态，眼眶湿润：

        “凡儿，你虽年级尚小，可思虑已与大人一般，父母着实欣慰，一番肺腑之言更是让为父羞愧难当，为父居然还在那里舍不得我那宝弓，我这次说什么也要从老李那铁公鸡那为你换来黄金牛心头血！”

        说罢林均抄上多年相伴的宝弓夺门而去，刘兰也是止不住啜泣起来：

        “凡凡啊，娘这些年一直不知道你心里的苦，你先天落于旁人，一定受尽了别人的嘲笑和欺负吧，娘只觉得你大不了换条出路跟着先生便是，也没考虑过你的想法和别人的看法，娘这次就是把嫁妆都卖了也要给你来一次史无前例的药浴，帮你一举赶超别人！”

        此刻的刘兰一扫往日的柔弱，现在他只是一个伟大的母亲。林凡却给夫妻俩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整得有些受宠若惊，回过神赶忙拉着刘兰开始哭诉：

        “妈，我是骗你的，我是看书上说药力过猛会爆体而亡才让你俩收手的啊，我不想英年早逝啊，刚刚那些话都是我瞎编的啊，妈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是怕药效过猛会有危险……”

        林凡现在有些偷鸡不成蚀把米，欲哭无泪，刘兰见孩子这般模样，心中越发感动，抱了抱林凡轻语道：

        “凡凡，你不用为了阻止为母而编这些假话了，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可是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

        ……

        日子一天天近了，林凡越发开始懊悔，上早课也有些心不在焉，他也和父亲解释过，父亲也只是呵呵一下说，凡儿撒谎这方面你可要向我多学学，先生可不会教你这个。

        眼看明天就要药浴了，林凡终于坐不住了，课后找到了先生。先生除了扫地时间，其他时间都在后院种些花花草草，林凡来到后院，虽不是第一次来，但每次来都会被这些各异的花草惊艳到，海棠，玉簪，绣球，虎耳，夹竹桃……还有更多他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它们争奇斗艳，交相辉映，把普普通通的泥院打造的光鲜亮丽。

        先生正修剪着湘妃竹枯老的侧枝，仿佛没有注意到林凡，林凡也不做声看着先生修剪侧枝，因为先生教导过他不要随意打断别人。不一会功夫，先生停下了手里的裁刀，笑了笑率先开口了：

        “怎么，开始担心明天的药浴了？”

        “知我者莫过先生，也没啥大事，就是我看《荒史异事》里居然有人药浴爆体，也不知真假，特来讨教先生。”林凡直接开门见山也不拐弯抹角。

        “《荒历》罢了倒也不用全信，不过呢，这件事到是真的。”先生瞥了一眼满脸希冀的林凡，漫不经心地说道。

        “啊！啊！先生先生，你可得帮帮我，我家里可是砸锅卖铁给我凑了一炉子大药，我这小身板不得给炼废啊，到时候先生可就后继无人啊，私塾也渐渐没落，更别说每天有人清扫，这些花花草草也要渐渐枯萎……先生你博览群书，一定有万无一失的办法。”林凡顿时着急起来，一顿噼里啪啦边哭边念叨。

        “好了，好了，明天我给你带个好东西，定不会让你出什么意外的，我还能让我的衣钵失传不成！”先生着实听着也有些头大便不再吊林凡胃口。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先生不愧是村子的智者，出了事就属先生有谱……”林凡听到先生打了包票，顿时破涕为笑，连连道谢，对先生赞不绝口，替先生鞍前马后，修修剪剪，先生只是笑而不语。

        午课，得到先生应予的林凡心情大好，连平日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老赵头，也顺眼了几分，不过还是不顺眼。经过几十天的练习，现在的木头人对绝大部分孩子包括林凡来说都是游刃有余了。老赵头似乎见不得孩子们春风得意，又开口讽刺：

        “几十天终于达到我当年第一天的水平了，你们的悟性可以说不能再差了，是我都羞愧得找个缝钻进去了……”

        众人被浇了一盆冷水，一个个低着头不说话，只有林凡却不以为然，一来他从来没把老赵头的话当真，二来今天的他心情确是不错。

        “今天起木头人速度调快一倍，免得一个个取得微不足道的进步就沾沾自喜！”老赵头又鼓捣起了开关。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接下来又让大部分孩子惨叫连连了，不过对于王鹏一类第一梯队的孩子来说，还能过勉强过关，只是有些狼狈。不同孩子的差距在此刻就凸显了出来，老赵头看着王鹏几个也是暗暗点头。

        林凡在这木头堆里又开始遭受木头人的毒手，不过这一次林凡倒没有哭爹喊娘，只是狠狠咒骂起来：

        “哼，等本宝明天脱胎换骨之后，定叫尔等望尘莫及，叫那老头对我刮目相看，你们这些木呆瓜就珍惜这最后能欺负我的机会吧……”

        翌日，林凡一家子便提着大包小包，瓶瓶罐罐早早便来到村中央的空地上，已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到场正窃窃私语。空地中央正是村子祖传的药鼎，药鼎厚立耳，折沿宽缘，直壁深腹平底，下乘四柱足。通体青铜打造，少部分已锈得发青。表面依旧可见各种鱼纹、鸟纹和餮纹。

        “你说林凡这娃子能提升多少？”

        “这娃子不是这块料，能提升三豹之力已是极限。”

        “王鹏那孩子当初可是直接从未到五豹之力提升到一虎之力有余！几乎多了一虎之力！”

        “诶，那可不能这么算，当初还是林均送来一块裂地黑熊前掌骨，让着小子获得了一身蛮力。”

        裂地黑熊所含的异能因子正是能赋予人力大无穷的天赋，这也是南明村少数有记载的异能因子。

        ……

        对于村民的议论纷纷，林均只是闭眼冷哼一声。

        刘兰拉着林凡的小手嘱咐道：

        “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尽力就好，咋也不求争个啥第一第二，你本也志不在此，不过增强一下肉身总是好的，就当成是一次奖励。”

        林凡的心明显比母亲想得宽，他只是四周张望找那个他梦寐以求的苍老身影。

        王鹏一家自然也不会缺席，大老远就听见王父那大嗓门：

        “小凡，我知道你身子骨单薄，这次可是给你带来一味大药，药效绝对猛地没话说。”

        林均睁眼和王父相视一笑，多年的老伙计一笑就懂了个七八。

        “还不谢过王叔。”

        “多谢王叔厚爱！”林凡只能苦笑答谢。

        药浴第一步便是祭祀药鼎，激发药鼎的活性，当太阳爬到村子头顶，林均飞快取出一个小瓶，村东头万年大树的一片落叶，村西头寸早不生的黑地里的一抔黑土。将黑土和落叶摆在药鼎前方石案上两旁的凹槽里，拔去瓶塞倒出一滴村北方干枯湖泊里早上凝结而出的露珠于中间的凹槽。

        直射的阳光经药鼎四周铜镜的反射，汇集在石案的凹槽上，不一会的功夫露珠率先蒸发，紧接着树叶也燃烧起来，最后的黑土开始升华化作缕缕黑烟。在村民无法察觉的角度，三缕不同的力量朝药鼎汇聚，药鼎上各种鸟兽仿佛活了过来，相互嬉戏追赶，一幅和谐的自然图景。

        当石案上的祭品都消逝殆尽，林均开始往鼎里灌入井水，没过一半鼎身。井水正取自那口养活了一村子人的井，不论旱涝，那井水也不增也不减，似有其不为人所知的源头。

        无须加热，井水不一会儿就沸腾起来，接下来便是配制药液了，听起来是个复杂的工作，实则只需往里加入各种奇珍异宝便可。至于药性冲突，药性相抵那就是药鼎的事儿了，村民自古以来，便是有好东西往里倒就是了，在这口祖鼎从没出过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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