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莫埃做了个梦。

        莫埃看见自己巨大无比，比黑湖旁的船屋还大，盘起来比学校的城堡还高。

        他梦见自己破水而出，于残破的世相里与高高在上的神明大战一场，背后是流尽血液的同伴和挤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渺小人类。

        不是谁都能从诸神黄昏里留存下来，但它可以，它是拥有最完美结构的生物，它是不死之身。

        当一切结束，秩序重组之时，莫埃毫不犹豫地张口咬向尾巴，环绕中庭的大蟒形成闭环。

        从此，天地之间生出周而复始的无尽规则，人类再也不用向神明低头。

        从此，新世界来临。

        时间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流淌，生命轮回不尽，文明世代更迭，唯有他还被遗忘在世界之外，终日昏睡在世界树下……

        莫埃猛然从课桌上惊醒，才发现应当是教授进来的动静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与他们共同上课的拉文克劳学生哗啦啦地收起了与课堂无关的书籍和作业。

        ——或许拉文克劳学院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对知识有着非凡的执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进入这个学院的学生最终会因为成绩而卷起来。

        莫埃很自觉地坐在后排，等教授坐上讲台后他就可以隐藏在前面那些郁郁葱葱的脑袋后面睡大觉。

        他揉了揉头，为了避免午餐过后在寝室睡着错过下午的课程，他干脆直接来了教室，没想到还是没能抵挡住来势汹汹的困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自从能够自由变化成阿尼玛格斯形态后，莫埃就逐渐向着自己本来的生理习惯靠拢，比如冬眠时间要比以前更长，喜欢不咀嚼地吞食食物，爱做奇怪的梦……

        古怪之处越来越明显，他迫切地需要寻找一些自己真身的消息，可努力回想梦里的场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具体模样，那些画面太碎太乱，并且在清醒后如同清晨大海的潮水一般迅速退去。

        躯体庞大……生命漫长……还有什么吗？尾巴？

        好像吃进嘴里去了，没看清。

        “下午好……”凯特尔伯恩教授给学生们打招呼，他的状态看起来十分糟糕，在上次的事故里失去了一只胳膊，还收获了留校察看的处分，可他最关心并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这或许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堂课……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赶走，但我不想被赶走，禁林里的小可爱们没有人照顾，如果等我回来见到他们病了或是死了……”

        他嘟嘟囔囔说着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都不太关心的话题：“我是说如果我还有幸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回来看一眼，看到那些孩子们病了或是死了，我一定心疼坏了……”

        “您还没有被开除，或许不会被开除也说不定，教授。”一个拉文克劳安慰道。

        由于上次的事故，这一学年剩下的保护神奇动物课户外部分被全部取消，就算凯特尔伯恩教授申请再简单的实践内容也没能让迪佩特教授批准，现在的神奇动物保护课只能找了个空教室来学习理论知识，这简直和魔法史一样无聊，许多学生在选课之初都是因为热爱户外活动才选择这门课的。

        讲台底下的学生一个个垂着乱七八糟的脑袋，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安慰教授还是心疼自己，好几天过去了，只有少数几个人的脑袋才恢复了正常，变形魔法是非常危险的，在错误施法后一辈子都不能变回去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要莫埃说，这门课不如改叫做保护神奇巫师课好了。

        “好了，上课，我应该珍惜在霍格沃茨的每一节课，同学们，都带了课本吗，是的，就是这本，《神奇动物在哪里》，认准默默然图书公司修订版，我们接下来该学习……火灰蛇，喔，我们已经见识过这小家伙了，往后翻翻……”凯特尔伯恩教授企图从课本里挑一些自己没有闯过祸的动物来学习，“看这儿，同学们，77页，蛇怪。”

        “蛇怪，”希伯来没见过这种生物，他翻着自己破旧的课本，“那是什么东西？”

        “课本里居然还有蛇怪？我从来没有翻过这一页……”阿尔法德想了想，“我在家里的传说故事类撰文里听过类似的生物，至少现在的不列颠是没有蛇怪的，也没人能证明它们是否真的存在过。”

        他们使用的课本名叫《神奇动物在哪里》，丽痕书店卖2个加隆，但其实几乎每个巫师家庭都有这本书，它能帮助你应付生活中绝大部分神奇动物带来的灾难问题。

        比如如何让家里养的蒲绒绒不在喝过马桶水后来到你的卧室用它那长舌头卷你的干鼻屎吃。

        坎贝尔夫人就曾养过一只尖牙蒲绒绒，所以她在这本书刚出版时就买下了，因为非常管用，之后又买了修订版。

        除此之外，《神奇动物在哪里》还记录了很多绝迹的或是巫师们闻所未闻的动物，你很难想象写这本书的作者都经历了些什么。

        而且，为什么会有人知道安抚愤怒的成年雌性毒角兽可以抹上毒角兽麝香并跳起求偶舞来让它冷静？

        难道作者这么做过？优秀的神奇动物学家从不怕社死？

        不管怎么样，这里面记载了类似于蛇怪这样匪夷所思的生物，你也没法知道作者是不是真的见过它们。

        凯特尔伯恩教授开始讲解：“我们这块土地上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神奇动物，但从没有一个能比蛇怪更加古怪和致命，它的毒极其危险，眼睛也可以杀人，任何直视它眼睛的人都会立刻死亡……”

        “你之前不是说这是个传说物种？”莫埃问。

        “不能说是传说，只能称为轶闻，”阿布拉克萨斯说，“早在古魔法时期，繁殖蛇怪就是非法行为，只有非常邪恶的黑巫师才做这种事，现在更是明令禁止，惩罚尤为严厉，让黑巫师都不敢随意触犯，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人见过所谓的蛇怪了，是真是假也分辨不清。”

        马尔福家不是只做白巫师的交易，这番话表明现在连黑巫师市场里也没有蛇怪这么个东西，否则阿布拉克萨斯不可能就这样说出来，他一定会对此闭口不言。

        凯特尔伯恩教授实在没什么讲课天赋，平时尚可以引导学生们去和动物互动，现在把他关在课室里，那他也就只能用匮乏的词汇尽可能地照着书上描述的去说点什么。

        据记载，蛇怪是个类蛇的庞然大物，它寿命漫长，只要食物充足，少说能活九百岁。

        有些拉文克劳开始做起了笔记，在室内上课反而才是他们习惯的学习方式，斯莱特林则在撑着脑袋互相讨论，他们私下里一点也不尊重这个教授，主要是能从他那里学到的东西实在有限。

        “九百岁，是个老家伙了，即便如此没有我家的家族史长。”阿布拉克萨斯说。

        希伯看莫埃的脸色不好，以为他被吓到了，故意说：“莫埃，瞧你怕的。”

        莫埃没有搭腔。小团体里只有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好一会儿，莫埃才终于开口问道：“蛇怪它……好看吗？”

        “？”阿尔法德迷惑地翻了翻书，“书上没有画像，我从前看的那本书里也没有。”

        莫埃若有所思，它第一次重视起了这本旧书，往后一页页翻去。

        蛇怪能讲的内容不多，即使是见多了神奇动物的凯特尔伯恩教授也没有真的见过它，讲过它的特征和来历后就开始说下一章的巨怪。

        莫埃看到希伯来正在往书上画的巨怪头像那儿写‘我是弗利蒙特波特，我是个蠢蛋’。

        凯特尔伯恩教授对在讲台上讲课非常不习惯，他东讲一句西讲一段，听得人混乱极了，内容枯燥乏味到拉文克劳们都开始自己看书学习。

        莫埃同样没有再听讲，比起听凯特尔伯恩教授稀里糊涂的解说还不如自己翻课本来得快，除了巨大长寿的蛇怪之外，他还仔细阅读了能够隐匿自身并预感到未来的隐形兽、根据可用空间随意变大变小的鸟蛇、以及能够看穿人灵魂的麒麟。

        麒麟是修订版新加入的物种，此前巫师们都以为麒麟这种生物已经灭绝了，书里却说现在世上尚存一只。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室友们一刻也不想多留：“莫埃，走了，赫奇帕奇的学生说今天晚餐会很丰盛，他们下午在公共休息室门口就闻到香味了，说不定有你爱吃的沙拉鸡肉和土豆饼。”

        “你们去吧，”莫埃暂时把满脑子的神奇动物抛在脑后，慢吞吞地收拾着书，“汤姆不在，我晚上不回公共休息室，你们可以安心在那儿自习了。”

        希伯来的耳朵在听见这话后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他扯了扯自己的鬃毛小声抱怨：“最近公共休息室的气氛太紧张了。”

        阿尔法德安慰他：“别担心，往好处想想，我们才三年级，要烦恼的只有学院杯和期末考试，等明后年只会更加紧张。”

        “不会有人被安慰到，快住口吧，阿尔法德。”阿布拉克萨斯脸色灰败地说。

        ————

        霍格沃茨课程一般是上午四堂课，下午两堂课，并不是所有人都得上满一天的课程，因为有些选修课人非常少，像是算数占卜和如尼文。那么学生在空闲时间就可以回公共休息室学习或者进行一些社交活动，要是闲的人多了，各学院就要争夺魁地奇球场的训练资格。

        每年的圣诞节过后总是比圣诞节前要忙碌一百倍，因为这半个学期不仅要角逐学院杯，还要花大量时间去准备期末考试。

        三年级的期末考试没之前那么好糊弄了。

        他们宿舍的四人都逐渐繁忙起来，莫埃其实比他们要好一些，至少大多数理论课都是能被四年级的年级第一稳稳抬过线的，只要有汤姆的笔记，经过期末一天一门课一周一学期地努力学习，高分不说，及格没问题。

        莫埃毕竟是例外，其他人就没那么轻松了，汤姆不允许他们这些纯血家族的继承人那么废物，期末考试必须靠自己全部通过，不拿到高分的话下学期提头来见。

        这当然不是汤姆的原话，是莫埃总结的，汤姆不会说这种粗鄙言语。

        据说汤姆对七年级也有特别的嘱咐，这莫埃不得而知，总之是毕业也逃不了。

        汤姆这么说，他们也就真的这么做了，莫埃觉得自己再一次低估了汤姆的影响力，他原本以为好友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却见斯莱特林的家伙们为了能得到汤姆的青睐拼了命，格林格拉斯已经七年级了，忙不迭地把魁地奇队长职位移交给别人，他五月份就要进行终极巫师考试，也就是通称的newt，现在整天在公共休息室焦虑地做题，头发落得满地毯都是。

        希伯来和阿布拉克萨斯都被吓坏了，他们的成绩不差，但也说不上多好，要拿高分只能想办法推掉其他事务每天晚上在休息室里自习。

        前提是莫埃不在那里练习魔咒。

        在公共休息室里研究魔咒糟糕透了，莫埃的魔力太过磅礴，一旦他不能控制它们，那些复杂的咒语就会变得声势浩大，除了汤姆没人能够成功破解，汤姆不在的情况下，这对休息室里的其他人来说非常危险，莫埃本身也不希望让希伯来的马头雪上加霜。

        格林格拉斯在完成考试前都没法组织魁地奇了，这任务就落在了汤姆身上，那些家伙们本就对他言听计从，倒不算难带，但也导致了汤姆的课余时间大大减少。

        汤姆本就在选课时选了全部的十二门课（包括新设立的麻瓜研究课），每周都要在固定的时间去参加鼻涕虫俱乐部的集会，同时还要带领学院的魁地奇队伍争夺今年的比赛冠军，这会直接影响到今年学院杯的分数，对维持他的声誉有着莫大的帮助。

        他依然还沉迷看书，莫埃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那些禁书只要被莫埃看见就会猛地合上，小气得要命，和他们学院那个只喜欢优秀学生的院长一个样。

        总之，汤姆不在，莫埃只能另外找地方练习魔咒，出于实战需求，他想要让几个咒语能够更好地衔接，如果可以，莫埃希望自己能够熟练地依靠念咒使魔杖乖乖发出咒语而不是靠自己去控制魔力，否则这样的决斗一点意思都没有。

        学校很大，许多地方都没什么学生来往，但它们都不是莫埃合适的选择，比如船屋，这是个好地方，但黑湖还没化完冰，没有火炉的船屋比在黑湖底下的公共休息室还冷。最后，莫埃最近的选择是找个没人的盥洗室当自己的训练场所。

        城堡主楼的三楼就有个没什么人使用的女盥洗室，莫埃最近都来这里，虽然长时间呆在女盥洗室门口好像没什么绅士风度，但这间盥洗室门口的走廊确实是个私下练习魔咒或者熬煮魔药的好去处。

        安静，暖和，这回就不必担心施错咒落在同学身上了，他由衷地建议希伯来也到这儿来练习一下他那手法极烂的变形术，不要老在课上给学院丢人。

        至于熬煮魔药，不用细数也知道莫埃的成功率有多低，失败的后果有多恐怖。

        说真的，魔法世界应该好好研究一下管道疏通和厕所维修了，学校盥洗室里的水龙头和马桶经常会坏，而愿意学习修理马桶这项麻瓜技术的巫师少得可怜，这导致经常会有哪一个楼层的盥洗室没法使用，尤其是这间三楼的女盥洗室。

        或许因为这间盥洗室里那个不出水的洗手池怎么也修不好，它在接收过数次恢复如初后依然没办法正常出水，于是现在连坏掉的抽水马桶也没有人理会了，除非是新入学的小巫师，几乎没有人再对来这儿打理自己抱有希望。

        “嘀嗒、嘀嗒……”

        今天应该不适合呆在这里，握着魔杖的莫埃想，他听说里边的水龙头是不出水的，可能是马桶又漏了，虽然没有臭味，但如果有教授来这里看到里边漏水了说不定会以为是自己练习时弄的，他不愿意被扣分，那些分数有大半都是汤姆辛辛苦苦加的。

        “嘀嗒、嗝、嘀嗒、呜……”

        莫埃疑惑地向盥洗室里面看去，里面有人，他动了动鼻子嗅闻。

        “嘀嗒……嗝……”

        是人的味道，而且并不是特别陌生，至少应该单独见过面……莫埃突然想起来这里是女盥洗室，立刻背过身去，真不走运，往常这儿十天都见不到一个人来。

        “嗝……”

        里面的水滴声混合着极细的啜泣声，听起来像有人在捂着嘴巴哭，忍不住地打着哭嗝。

        莫埃犹豫了一下是走还是留，里面的马桶可能是这个哭泣的女士弄坏的，他最好去报告老师，可万一里面的学生是斯莱特林的，那汤姆辛辛苦苦加的分……

        虽然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女厕所门口看起来像个变态，莫埃踌躇过后还是往里问了一声：“有人吗，里面的女士，你还好吗？”

        “嗝……”里边女生的啜泣声消失了，却没忍住打嗝。

        “我听见你在哭，是弄坏了水管吗？”莫埃说，“这不过是小事儿，没必要躲在里面哭，我不会告诉别人这是你弄坏的……”

        “哦，如果你是格兰芬多的话那当我没说。”他斤斤计较道。

        里面的女生静了一会儿，小声说：“……拉文克劳，嗝。”

        莫埃默默回忆了一下今年拉文克劳的分数，因为魁地奇垫底，所以目前只能排在第三，于是说：“好吧，我不会告诉教授。”

        “是……贝格吗？”那女孩声音带着点怯，像是想与厕所外的人说点话又不太敢。

        莫埃贝格在整个学校都很有名，他没有里德尔那么多光环，性格也不像波特那么锋利，身为纯血却不怎么高傲，天赋很高但为人低调，事实上许多人对他印象都很好，这主要得益于他们没怎么被莫埃祸害过。

        莫埃正打算走，听见对方认出他也是一愣，莫名有点尴尬，解释说：“是的……抱歉，我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练习一下魔法，我前几天来这里都没有人。”

        出于礼貌，他绅士地说：“打扰你了吗，或者有什么能帮到你的？提前说好，我不太会修水管，也没法进去，但是能教教你修复咒，如果你没学过的话。”

        反正拉文克劳今年没什么竞争力。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这是鞋子踩在积水地板上会发出的声响，盥洗室里的女生踩着水走了几步，出现在门边。

        莫埃吃了一惊。

        是个扎着双马尾、戴眼镜的女孩，眼睛通红，面颊也因为哭泣而粉粉的，相貌平平，没什么记忆点，这样的在学校一抓一大把，她的鞋子已经全湿了，巫师袍也湿了大半，下半部分全是深色的，湿漉漉地挂在女巫身上。

        莫埃对她有点印象，但脸却对不上。

        可最让莫埃惊讶的是，这个女生是整个学校里，莫埃见过的所有师生中灵魂最枯败的，莫埃只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活不过一年。

        莫埃脑子里出现一个名字，桃金娘沃伦。

        他上一次之所以记住了她也是因为对方寿命太短了，这在巫师里很少见，连老得要走不动道的梅乐思教授都还能再活个十年，虽然这位欣赏他和汤姆的老教授说等两人都毕业后他就退休，这样他不至于死在学校的孩子们面前。

        如今再看，面前这个拉文克劳居然马上就要死了，一年……不，半年，她还剩下半年的寿数，希望她下辈子别再撞上这么糟糕的命运了。

        “是我……我是桃金娘，你肯定已经忘了，没错，我就是个笑话，我还曾经拜托你给他递过情书——嗝。”桃金娘说着说着情绪又崩溃了，忍不住哭得满脸眼泪鼻涕。

        “没有没有，”莫埃没应付过这场面，他本就宅，学院里那群人被他揍惯了，挨十道魔咒掉不出一滴眼泪，还真没人在他面前这样大哭过，他只好连忙解释，“我没忘记你，沃伦，桃金娘沃伦是吗，我记得你让我转交过一封情书，你刚入学那会儿……对，你还去旁听过如尼文选修课？”

        桃金娘打着嗝，好像是歇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激动得鼻涕眼泪齐流：“你、你真的记得，噢……从没有人牵挂过我，还是那么好看的男巫……”

        “……”莫埃无奈极了，他极不擅长应付这种情绪大起大落的女生，他认识的，沃尔布加虽然极端但自持高贵，尤菲米娅聪明得能和他打个来回，从不知道拉文克劳还有这种人才，为了避免她一个激动横死当场，那唯一在场的自己被扣个500分都算少了，汤姆辛辛苦苦……莫埃只得安慰，“真的……我发誓，你是个非常特别的女巫，我一眼就记住了。”

        特别短命，确实比较难忘。

        等了好半晌，桃金娘才停止哭泣，抽着嗓子说道：“虽然你可能也是因为我戴眼镜和脸上长的粉刺记住我，虽然你可能也会像他们一样在心里笑我粉刺精——但这也行，至少表面会做样子，你们斯莱特林就是这样……他也是这样，害得我以为他是那么特别，结果背地里同样在骂我粉刺泥巴种！”

        “谁……？你送情书的那个人？”莫埃茫然了一会儿，虽然他因为对方的短命记住了她，但其他的事早就忘了，此时恍然大悟，“原来你失恋了？不是因为弄坏了抽水马桶？”

        “我不是故意的……嗝，它说不定本来就是坏的，我只是锁上门在那儿哭，根本没碰过它几下，它就开始往外冒水，你看，连抽水马桶都在嘲笑我，连它也要折磨我！”对方毕竟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贝格，情绪缓和一些后桃金娘又不太敢和他说话了，面前这人可是个斯莱特林，还和那些纯血种是一伙的，虽然对方承诺了不会告诉老师，“你之前说……能够教我恢复咒，我还没学过这个，这能让马桶不再冒水吗。”

        她听说过贝格是个魔咒学天才，在那场决斗课上的出色表现到现在也常被提及。

        “这我不敢保证，魔杖带了吗？”莫埃随身摸出自己的魔杖，从口袋里掏出厚厚的魔咒课本，先翻开书确认了一下咒语，然后把它弄得开胶，“我不能进女盥洗室，只能你学会后再进去尝试，如果失败了的话就跑出来。”

        别给淹死。

        桃金娘吸着鼻子掏出魔杖。

        “把魔杖举高，对着我的课本……没错，”莫埃回忆着其他人施法的方式，“你先这样……然后这样，最后再这样——reparo！”（恢复如初）

        开胶的课本按照原来的路径粘合了回去。

        桃金娘愣住了，一时间都忘了打嗝，她试图模仿莫埃的动作和咒语，但怎么看都好像不太对劲。

        “没记住？”莫埃再一次把书弄坏，“你先这样，然后这样，最后再这样……不对，不是这样，你要这样，reparo！”

        桃金娘举着自己的魔杖，她拿一个拉文克劳的记忆力发誓，她完全模仿了莫埃的动作，喊出咒语：“reparo！”

        然而刚刚被莫埃那一道修复咒修好的书在她的咒语下变成了一堆碎片。

        “不不不！”莫埃大惊失色，这可是汤姆用过的课本，上面写满了珍贵的笔记，这放在拉文克劳能让一群小鹰为之疯狂，他搓了搓发痒的手腕，立刻再一次施咒，“reparo！”

        所幸碎片们在莫埃强大的魔力引导下原路返回，稀里哗啦地聚合在一起，莫埃翻看检查了一遍，汤姆漂亮飘逸的字迹也都好好地落在上面，没发现有拼错的碎片，这才舒了一口气：“换个东西练习……绝不能再用它了。”

        桃金娘又要受不了了，她的外貌被嘲笑也就罢了，如今连一道咒语都没法学好，这不过是三年级的咒语而已，没比二年级难上多少，这样的天赋在拉文克劳非常难混，“你要嘲笑我了吗！”

        莫埃倒是习以为常：“我为什么要嘲笑你，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成功教会过任何人哪怕一个咒语。”

        桃金娘压下了要哭的冲动，提醒这个好说话的斯莱特林男巫：“贝格，你的手腕上……嗝，刚刚……刚刚出现了黑色的东西，那是什么？”

        “黑色的？右手吗？”莫埃刚刚只在挥杖时把右手举高过，他不喜欢紧缚的感觉，所以订做衣服时会让摩金夫人给他做得不那么贴身，宽宽松松的虽然显矮，但比较舒服，可能是外袍袖子带着里面的毛衣衬衫袖子往下滑了点，可他拉开右边的袖子露出手腕，上面非常白皙，没有什么东西，左边拉开后也同样如此。

        “不，刚刚，就在这里，右手，我模仿动作，观察得非常仔细，”桃金娘凑上前肯定地说，虽然她趁机与好看男巫贴贴，但她绝对没有看错，“是个黑色的……弯弯曲曲的？黑色的蛇！”

        “我这儿什么也没有……”莫埃后退半步往后仰了仰，桃金娘的体温有点烫，他是个冷血动物，虽然怕冷但也不太喜欢高温，所以平时也几乎不和人长时间相触碰。

        “你们在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清冷的男音打断了两人的动作，似带了点冰冷的意味，熟悉的音色让莫埃立刻回头看去。

        “汤姆！你下课了？”莫埃总算找到了脱身的理由，抱着书快走两步向出现在转角处的男巫跑去，“最近要找你真的只能靠占卜了，晚上有活动安排吗？”

        桃金娘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巫，她当然认识，汤姆里德尔，这个平凡的名字在这所学校已经变得极为不凡，那些辱骂她的学生在她面前傲慢放肆，到了这个男巫面前却都装出淑女的样子，她们一个个为他发了疯，但凡是靠近过他的，她们所闻见的迷情剂就全是他头发的气味。

        可她胆怯极了，她喜欢的那个男巫曾偷偷向她透露，那个活课本里德尔是多么恐怖，他把斯莱特林的所有人踩在脚下，没有人敢说一句他的坏话。

        或许那个人也曾经对她抱有过好感，他给她看自己被咬坏的手臂，提醒她不要去惹里德尔，还逼迫她发毒誓不能将这个秘密说出去，更不能说出是谁告诉她的，否则他们两人都会死掉，会被毒蛇吞进肚子里去。

        ——他甚至说里德尔会蛇语，桃金娘觉得他有可能疯了。

        她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被所有人追捧的温柔学长是那种恐怖的邪恶巫师，也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这些。

        “本来在天黑之前有魁地奇训练，但现在临时取消了，莫埃，我好像错过了很多故事，”说罢，汤姆扯着唇边的笑，把它扯得像是汤姆该有的弧度，可若是遮住他的下半张脸，一定能够发现他的眼里实际上毫无温度，他唇瓣缓慢地念道：“拉文克劳的沃伦？”

        也许是心理作用，她从语气里听出了两份阴郁的味道，桃金娘的眼里满是惊惧，但完全不敢表现出来，低着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小声道：“里德尔学长，嗝，晚上好。”

        “……错过我教她修马桶吗，”莫埃捏紧了自己珍贵的魔咒学课本，他三言两语说明了自己为什么会像个变态一样在女厕所门口和女巫拉拉扯扯，觉得汤姆好像心绪不佳，于是邀请他一起去享用晚餐，“或许你会对今晚食堂的鸡肉沙拉和土豆饼感兴趣？我们现在去还来得及。”

        想起把女士就这么抛下不太礼貌，莫埃回头问还傻站着的女巫：“沃伦，一起吗？”

        “呵，”汤姆轻笑一声，用他那缓慢的调子问，“沃伦，一起吗？”

        桃金娘不知道贝格是否清楚里德尔的真面目，看样子是不知道的，他们之间的肢体语言非常熟稔。

        她发现其实自己纠结那则传言的真假完全没有用，如果是假的那就是谣言，如果是真的她也没有勇气说出口，只能看着贝格和其他人继续被蒙骗。

        她把眼神瞟向盥洗室，努力憋着哭嗝道：“我得去把这间盥洗室坏掉的事情报告给院长或是其他教授……”

        “well，我想我们早该这样做，那我亲爱的《标准咒语三级》也不用遭这种殃。”莫埃道。

        两人说着话消失在拐角之外，桃金娘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她用力抹了抹眼泪，把长袍下摆吸湿饱和的马桶水拧了拧，继续为自己委屈。

        贝格有那么多朋友帮他，又是决斗俱乐部的传奇，不像她，她可没有朋友，只能顶着顶着狼狈的姿态回公共休息室被围观。

        走廊里屏息凝神还能听见两人的说话声，他们汇入了前去食堂的人流里。

        “你和沃伦很合得来，”汤姆不经意地说，“我以为你不会和一个刚认识的女巫这样亲近。”

        “嗯……也不能说是刚认识，一年以前见过，你忘了我和你提起过吗，她托我办事的时候聊了两句。”

        “很难得，”汤姆的笑容浅淡，好像是镶在窗子上的斜阳，虚假的温暖丝毫不能融化初春的寒冷，“一年前见过的人你还记得。”

        他说：“你难道还需要除我之外的其他朋友吗？”

        莫埃没想那么多，全方面对比了一下，直白地回答这个客观事实：“那确实不太需要。”

        汤姆顿了顿，语气缓和了几分：“如果你不愿意在公共休息室练习魔咒，我有个好地方，下回吧，如果我没记错你明天有一篇要交的论文，我想至少在今晚，我应该比你心爱的笔记更好用。”

        “汤姆，我的梅林，我不需要其他朋友，一点儿也不需要。”莫埃赞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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