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们家没有秘密

回光返照过后，长公主便陷入昏眠，出了偶尔蹦出几句听不清的呢喃，便只剩一口弱气残存。

        粗犷自傲的刘老将军在武将里，因为身份显赫从来都是漩涡中心，偏偏留下一封请辞书，连夜带了几个年轻后辈去了南疆旧地，为长公主找个什么‘星移’印。

        江朔自是不会怪罪表叔什么，反正这刘老将军历来有股子老任性劲，不辞而别也说得通。且几十年来就没有什么战功，年岁大也做不得指望算不得朝廷损失。

        马上就到长公主大寿了，这可是件大事。

        虽然长公主人在病中，亲儿子也不再身边，但宫里早就出力在操办了，那门外映月亭便是寿礼之一。白日里来遥拜贺寿的百姓络绎不绝，各家勋贵望族也晓得长公主没有当家主人，都跟着遥拜作数了。

        有人传话来，江若楠也来府门外遥拜，许黔闻言连忙赶出去相见，而江若楠人已走了，据说穿的那身月白波光锦，面若冠玉。

        这个人不想他还好，一旦想起他便无端担心起来，总觉得世道纷乱，那小脸惹人心疼。许黔便传了条子给韩旭私兵之事今日仍交给他全权负责，计算着今晚要抽点时间去看一看江若楠最好。

        偏偏这一晚江朔微服私访而来，公主府里刘家主事长辈带着嫡子去了南疆，其他妇孺和庶出晚辈皆不敢主持接待王上，又不舍得躲，就唯唯诺诺坐了一堂屋人低头瞪着自个儿脚尖儿，谁也不敢抖机灵多说半句话。江朔是问一句便得一句答，还有的话问了也无人敢答，还是公主近身的嬷嬷去请了不怕王上的许黔来以客待贵客，才堪堪解了困。

        望着许黔笑着过来，江朔语气微微佯作不悦：“你小子日日不见人，就躲在这里当孝子贤孙！”

        满屋刘氏以为喊许黔来是请错了菩萨，吓得都快跪下。

        许黔不以为然：“有韩旭管着，没区别。”

        “可知尸位素餐是何等罪过？”

        许黔：“微臣该死，微臣对不住俸禄。”

        江朔：“该上朝还是要来，该管事也要管。”

        “微臣遵命。”许黔虽不懂江朔为何要在这群人前演这么一出平易近人，便半撒娇地说：“在这喝茶微臣就不陪了，微臣要去陪我家老祖宗了，您一道来吗？”

        毕竟男女有别，江朔来这儿自不为坐在堂屋中正襟危坐喝茶，长辈卧房此时有家眷相邀才适合去探望。

        一窝蜂到了病榻前，王上对长公主行了大礼，刘氏众人不敢近身纷纷跪倒在门边，久久不敢起来。

        许黔看不下去，喊道：“各自忙活去吧，让王上与老祖总好好说会子话。”

        众人便感恩戴德地散了。

        江朔在病榻前，对着昏迷的长公主连唤数声姑奶奶，而长公主仍在昏睡中无反应。陈琅见状拿来个鼻壶在长公主鼻下供其闻嗅道：“太长公主已神思紊乱，梦醒间或许已认不得陛下了。”

        江朔面露悲色：“连孙儿都忘了吗？”

        许黔道：“恐怕咱们都忘了。”

        江朔哀恸：“您是国之梁、民心柱，岂能轰塌？”

        陈琅：“太长公主已高寿有福，陛下切莫过于哀伤。”

        而榻上长公主干枯腊瘦的手臂微微晃动，眼珠也在眼皮下左右轻颤，已幽幽醒转。江朔握住长公主的手：“姑奶奶！”

        长公主仿佛没听见，嘴角轻扬，声音如同干涩枯井，嗬嗬低语：“元家哥哥，月儿··最欢喜粉色，你可知？”

        江朔丧着脸听得极为认真，却听到这么一句。

        “哥哥为何··不理··月儿？”

        “···”江朔面无表情，抽出被长公主握着的手。

        许黔叹道：“老祖宗神志不清了。”

        而此时忽然长公主一阵猛咳，蜿蜒在榻上不断抽搐痛苦不堪，直到吐出些许血块才停下来，不一会又安静地睡了。

        江朔看着长公主这般遭罪又脆弱无助，问：“太长公主的病还能转圜过来吗？”

        陈琅和许黔摇头。江朔又问：“只能这般痛苦捱着？”

        许黔道：“大寿在即，受罪些也尽量让老祖宗活到八十，后面便听天由命吧。”

        江朔颔首略表赞同，转而问陈琅：“太医麻症可好些？”

        “未有。”陈琅微微惶恐答得诚恳：“臣医术不精，恐怕要告假回趟师门寻得解方。”

        “医术朕不甚懂解，还望早日康复。”

        陈琅拱手礼：“多谢王上关怀。”

        “您父子二人暂回避一下吧，朕与姑奶奶再说两句话。”

        陈琅与许黔便退到门外，将江朔独留榻前。须臾之后，江朔从屋里出来，叮嘱许黔莫日日怠工，便回了宫去。

        许黔哪里不懂是在说韦家这个潜在暗处的心头患，确实近来帮衬父亲医治长公主分了太多心。陈琅却拉住就要去做事的许黔不准走，悄悄道：“长公主说的那些，他也知道。”

        许黔一惊，瞪大眼睛望着他爹。陈琅又将许黔拉得更近些，道：“我听到‘活在神坛上还是供在神坛上，都是便宜你了’，还听到··算了，等长公主殁了，我就准备走了。”

        这耳朵也太？许黔：“爹···”

        陈琅虽见了几十年尔虞我诈，但不知刚刚听了江朔什么话，突然格外排斥：“人间无趣，你若愿意便全家同行，我带你去黔地看看，若有机缘还可以上蜀道去仙山。”

        许黔：“我考虑考虑。”

        “不值得卖命，切记。”陈琅顿了顿还想说什么，可屋里长公主又开始咳嗽，听着动静只怕这回病情凶险，陈琅便暂且收了话头，进屋救治以免长公主忌日撞在生日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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