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chapter4

        好运地在海上漂游了三日，艾俄罗斯看见一只猫头鹰落在他所攀扶的木板上，睁着那双明灵的眼，好像明眸的女神以此注视着他。

        他知道那是女神的拯救，猫头鹰牵引着他向前，向前看到一座小岛。

        艾俄罗斯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甚至已经抛却了最初目的，他只跟随着雅典娜的指引，奋力游向那座小岛。

        在靠近海岸时猫头鹰展翅飞离，在海风里以怪异的姿态飞远。艾俄罗斯谢过女神的助力，丢开浮木登上岛屿。

        晕倒在沙滩后，他在岛屿上居民的房屋中醒来，边上围了不少当地人。乍一看并看不出这里与雅典的人情有何大的不同，甚至语言也有相似之处。

        艾俄罗斯听了两耳朵，扶着他还在阵痛的脑袋问，“这里是尼比奥？”

        守在他边上的医者把他按回床上，“是！你这异乡人给我躺好！”

        尼比奥啊……艾俄罗斯知道这个地方，史昂给他讲周边的王国时曾经提到，是一个物产丰富的富饶之地，盛产黄金珠宝，曾经的一位公主是阿波罗的情人，后来化作一种花。

        但是确实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国，相传的故事并不多，艾俄罗斯这也才头一回亲身看见这里。

        人群中一个衣着明显不同的人挤出来，恭敬地对医者道，“甘迪亚医者，陛下想见见这个异乡人。”

        医者甩甩手，示意他们可以带艾俄罗斯走。

        那人转向艾俄罗斯，“异乡人，如你所见，这里是尼比奥王宫，我是王的仆人阿缇斯，来此传达我们的王想要见你的旨意。”

        “我是来自雅典的艾俄罗斯。”他走下床，以相平的姿态看待这王宫来的使者，“请带我去王宫吧，我也想拜见尼比奥的王。”

        在见国王之前艾俄罗斯被带去清理伤口洗净污秽，一路上能听见不少关于国王的传闻，说这是位极年轻而英明的国王，名叫撒加，少年即位，将这海岛中的国度治理得如此繁荣。

        艾俄罗斯有些期待这即将到来的会面，阿波罗的子孙，经受爱戴的尼比奥的王者会是何等面目呢？

        王的仆从阿缇斯的地位似乎很高，他领着艾俄罗斯走进王宫，侍女向他们行礼。

        阿缇斯站在精细雕刻的大门前，轻叩门扉，“陛下，我是阿缇斯，将您要见的异乡人领来。”

        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两名侍卫退让开道路，露出堂皇的厅殿中王座上的国王。

        尼比奥的国王戴着华丽的面具，遮挡住整个脸庞，只能看见散落的长发，如星垂四野的天空那样蓝，随意曲卷搭落，却像是精心雕琢的完美。

        王戴满宝石戒指的手摇晃着金酒杯，将酒杯放在扶手上，修长的十指笼在杯口。

        面具下传来他年轻而威严的声音，“异乡人，你来自何方？又因何到达尼比奥？”

        艾俄罗斯向他行礼，“陛下，请允许我介绍我与我的国家——我来自雅典，名为艾俄罗斯。我与其余一十四名雅典勇士乘船去寻找爱琴海向着黎明的无人之地，却遭遇风浪。是雅典娜女神指引我，将我送到尼比奥的海岸。”

        “女神雅典娜……”撒加从酒杯上收回手，手腕轻轻回动。艾俄罗斯注意到这手上有着不过分起眼的茧，尤其在使用剑或者箭会磨伤的地方。

        撒加站起身，有着深沉颜色的王袍全部显露在艾俄罗斯面前。他示意这半跪的异乡人起身，“既然是雅典娜送来的人，就是尼比奥的客人。阿缇斯，安排他好好养伤。”

        那神出鬼没的仆从又不知从哪根柱子后站了出来，领命带出艾俄罗斯。

        阿缇斯：“来自雅典的艾俄罗斯，请让我安排你的住所。”

        他带领艾俄罗斯认识尼比奥的路，祭神的庙宇与交易的集市，尼比奥繁华的一切。屋里的姑娘探出头围观被王礼待的异乡人，小伙子成群结队在一起比划，以好奇注目他。

        到处是生机茂盛的花草，如此安宁美丽的国度，艾俄罗斯想着，在这里养伤也是很好的选择。

        况且还有那传奇的国王。

        勇士们遭遇的意外不可避免地在雅典传开，其中还有国王最小的孩子，王后听闻后在流泪中昏厥，而国王则一病不起，现下由雅典曾经的守卫者史昂主持大局。

        雅典笼罩在惨淡的哀愁之中，却也没有人真正确认勇士们的生死，莫荷普坚定地告诉所有人雅典娜会庇佑他们。

        穆在雅典娜神庙中祈祷，还有那些同样供奉女神的纯洁少女，所有人以沉默的祈愿换取他们的回归。

        神庙外的异教徒在夹带尘沙的风里，他无声息地游走，在神庙门前，正对穆背影的地方停下。

        穆走向沙加，“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也许会有些冒犯。”

        沙加倒笑了起来，“你也会冒犯？是什么事？”

        “我们都已经猜测他们最坏的死亡结局，”穆直视沙加的面庞，他剔透的眼中藏着忧愁，“为何你依然不愿看他们的命运？你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吗？”

        一时间竟难以从他的话语中把握他的真实意图，沙加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不，真实之眼没有代价——它的存在就已经是代价了。只是死亡从来不是命运最糟糕的结局。”

        穆：“那……什么是？”

        沙加垂下头，发丝从肩头滑落至胸前，他撩起长长的金发，束在脑后，面向神庙山脚下风吹来的放下，“对于命运来说，最糟糕的结局有很多种，但绝不包括死亡。否则神祗为什么要留下西西弗斯与尼俄柏的生命？”

        穆轻轻叹气，“说得也是，但还是希望他们能平安。”

        而沙加走进神庙，学着穆的姿态在神像前祈祷，然后自另一端绕回自己的居处。

        穆想着，大概他就只是一个命运的旁观者。

        或许更能称之智者吧，智者从不妄图沾染命运。

        他走下神庙所在的山，要去史昂那里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在偶然的一个回首中，他看见神庙山头的沙尘与背后连绵脉脉的山融为一体，而站在立柱前的人有着依旧清晰的眉目。

        沙加竟是睁着眼的，用一种近乎注视的目光看着他。

        史昂忙得不可开交，没什么和穆聊天的闲情，打发穆去看望一下国王王后，如果可以的话作为一名医者去看看他们的情况。

        王宫的守卫长阿鲁迪巴向来与穆相熟，他如坚实的山石驻守王宫门口，只在见到穆来的时候笑了一下，分外忠厚。

        “阿鲁迪巴。”穆过去和他打招呼，“最近怎么样？”

        阿鲁迪巴挠挠头，“我倒是还好……不过艾欧里亚……”

        穆：“艾欧里亚？艾俄罗斯的弟弟吧，他怎么了？”

        阿鲁迪巴：“自从有人说艾俄罗斯离世，艾欧里亚就说什么都想加入军队，可是你也知道他的年龄。史昂长老也不同意这件事，他就想要加入王宫守卫队。”

        知道艾欧里亚的性子，穆自然也想到阿鲁迪巴现下的状况，“所以他每天都会缠着你吧。”

        “是啊……”阿鲁迪巴进王宫内去找内侍，“等我去通传陛下。”

        侍者出来告诉穆，王接受他的求见，而德斐尔来的医师德拉吉正在里面。

        德拉吉是曾经传授穆医术的医者，没想到他会因为国王的病从德斐尔赶来。

        穆被领入房间，向国王和这位医者行礼。

        国王正病倒在床榻上，而德拉吉对他招招手，叫他过来。

        穆看了眼国王的病情，似乎在德拉吉的治疗下恢复得还行，而德拉吉用他干瘦的手指向墙面，“王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但是王后非常危险。”

        德拉吉：“如果缺少那样药，我想我无法救回王后。”

        穆：“是什么药？”

        德拉吉：“死地之花。”

        死地之花——穆当然知道，但也只是在神庙的无数碑文收藏中见过，那是盛放在死地塔尔塔洛斯的幽灵之花，是珀耳赛福涅的恩泽，可以将在冥府边缘徘徊的灵魂指引归来。

        但它生长在塔尔塔洛斯的范围，怎样能够取得？

        塔尔塔洛斯是神灵都无法逃离的深渊，最外围布满迷雾，由一棵树组成的一整片森林作为迷宫迷惑闯入者，而有神灵看守深渊大门。波塞顿铸造的三道青铜大门隔绝一切生机，而冥河水环绕，罪恶的火焰在青铜门外永不停歇地燃烧。

        在被关押旧神明与罪人困守的深渊深处，这水晶般的花朵悄然绽放，经受冥河水滋养，在不见天光的地方存活下来的花。

        “塔尔塔洛斯……”穆想到先前米罗拜托他寻找的名叫“卡妙”的神灵的故事，却最终决定隐瞒下这件事，“如果陛下准备派人寻找，我会为他祈祷。”

        这年迈的医者脸上挤出了个鄙夷的脸色，“你还是这么懦弱啊，穆。”

        他甩甩手腕，示意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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